李玉萍+孙晨曦
【摘 要】《选中之人》是一部以妓女为题材的小众的墨西哥电影,它获得了第68届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一种关注大奖的提名和2016年墨西哥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摄影四项大奖。本文主要从墨西哥的文化背景和社会现实,妓女人物形象塑造出发,揭示女性如何沦为妓女的悲剧性命运。
【关键词】选中之人;妓女形象;悲剧命运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8)01-0071-02
从古代到现代,从文学作品到银幕呈现,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妓女这一人物形象始终存在,并且随着不同时代的变迁,在文学作品和电影作品上,都有其具体表现。但无论怎么变化,“妓女”这一词语所赋予的定位,决定了女性作为边缘化人物的地位和不可避免的悲剧性命运的发生。
法国著名存在主义作家,女权运动的创始人之一西蒙娜·德·波伏瓦在《第二性》曾将妓女以低级妓女和高级妓女来区分。并在“妓女和高级妓女”这一章节中写道:“从低级妓女到高级妓女,有很多等级。基本差别在于,前者以女人纯粹的一般性来做交易,结果竞争使她处于悲惨的生活水平,而后者竭力让自己的特殊性得到承认,如果她成功了,她就能期待更高贵的命运。”有些女性是因为生活贫困自动走上了妓女的道路,例如《三峡好人》中的妓女形象。有些女性,以期通过某种才华得到欣赏,成为更高级的妓女,最终摆脱妓女身份的束缚,得到真正的独立,例如《喜剧之王》中的柳飘飘。而《选中之人》这部影片所描摹的妓女形象则是被迫的妓女形象。被选中的命运,让她们不得不沦为社会底层的低级妓女。
一、文化背景和黑暗现实
影片中第一个场景就是女主索菲亚和男主尤利西斯发生关系,而索菲亚年仅14岁,尤利西斯高中辍学。在常规视野中,这样的年龄很容易被打上早恋的标签,也会遭到父母的反对和拆散。因为不同于中国古代男子12岁行冠礼,女子15岁行笄礼,象征成年。中国现代人的普遍思维认为少年少女褪去幼稚迈向成熟的标志是满18周岁,具备了完全的行为能力。而墨西哥作为美洲文化大国,在历史发展中将印第安文化和欧洲文化不断融合,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其中悼念已故亲友,欢迎死者的灵魂回家的亡灵节就是其显著代表。但墨西哥对于某些传统文化的传承依然根深蒂固,其中就包括一直存在的女孩满15周岁才可以举办成人礼的仪式。在成人礼这一天,女孩会精心打扮,父母会邀请亲朋好友见证这一仪式,大肆庆祝,场面隆重。生日宴会和成人礼的举行,成为女孩转变成女人的标志性事件,是女孩一生中最重要的节日,场面堪比中国的出嫁场面。所以在这种文化语境下,距离成人礼仅差一岁的索菲亚在这个年龄谈恋爱毫无问题,并且从影片中母亲埋怨索菲亚不留在家里面看护弟弟,而得知索菲亚是和尤利西斯一起外出后就不再说话这一细节,意味着母亲对“未来女婿”尤利西斯在一定程度上的认可,也意味着墨西哥家庭对这个年龄阶段的女孩谈婚论嫁的一种认同心理。
所以当尤利西斯带着索菲亚去参加父亲马科斯的54岁生日宴会,索菲亚得到了对方家族的认可,一切变得顺理成章,是意料之中。但戏剧性转折就在于,表面的幸福掩盖了深层的阴暗,尤利西斯家族是靠女性卖淫而发展壮大的黑帮组织。而更深层次黑暗则是黑帮组织和警察的相互勾结,于是反抗无效,报警无用,求助无门成为不幸被选中的女孩无法挣脱的命运,正是这种苦不堪言的社会状况和生存语境成为墨西哥黑暗现实浓墨重彩的一筆。
二、妓女群像和人物塑造
在索菲亚被关进妓院后,我们得以看到了整个妓院中的女性群像。索菲亚作为“新人”,虽然和尤利西斯发生过关系,但是作为一个妓女,她需要重新被塑造。这时出现的就是一个引导者。一个不知名,但毫不在意这种卖淫行为的引导者出现,私人的性行为成为一场别开生面的教导课。我们在这个妓女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波动,她自顾自地说着规则做着示范,对于这类妓女来说,既然已经成为妓女,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妓女伊内丝的中间位置的出场奠定了她在影片中所处的位置。她给索菲亚化妆,两人互赠礼物,两人之间交好的关系也成为影片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人心的画面。影片镜头在一群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妓女中扫过,她们故作姿态,刻画了希望被嫖客选中的妓女形象,伊内丝也不例外。但她不同于普通的妓女,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母亲。当索菲亚有机会逃走邀她一起时,她拒绝了。不是不想要摆脱妓女的身份和被管制的生活,而是受困于孩子在皮条客家中的威胁。作为妓女,她可以一走了之。作为母亲,她却无法舍弃孩子。因为她的离开,意味着与孩子的诀别,而这个孩子的未来可以想见,他会是第二个赫克托,或是第二个尤利西斯,而无论是谁,他都将不得不走向这早已被注定好的命运。
作为片中的绝对主人公,索菲亚前期拥有单纯美好的品质,是一个爱笑的女孩。而在妓院的短短数月里,索菲亚从衣着简朴到穿着暴露,从素颜到浓妆艳抹。从第一次回到所谓的“家”抑制不住悲伤哭泣,和之后回到家索菲亚哼着歌的场景形成巨大反差。影片运用推镜头,表现了第一次坐在妓院沙发中间位置的索菲亚的局促和不安,而之后索菲亚坐在一群妓女的中间,早已丧失了最初的纯真和属于14岁的美好。她不再会笑,目光呆滞却顺从,她渐渐失去了她的灵魂。她已不是索菲亚,而是妓女“安德莉亚”。妓女成为一份工作,每日必须达到多少业绩,不被挨打,终于学会顺从。正如“马罗所援引的一个十四岁的年轻妓女说:‘门一旦撞开,要关上就难了。”[1]
导演运用跟镜头展现了在尤利西斯的视线中,女二号玛尔塔的出现,她有一头红色的头发。相较于索菲亚,玛尔塔性格更加外向,更加叛逆,但是她依然没能避免索菲亚的悲剧。同样在尤利西斯的车里被抓入妓院,她们逃不过这被选中的命运。这时影片补全了尤利西斯是如何诱骗女生的全过程,更是通过复现式蒙太奇表现手法,再现了马科斯的54岁生日聚餐。如果说前一次聚餐体现出了一家人的温馨,而再一次54岁生日聚餐的出现,同样的场景、人物、动作、问候,所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观感。马科斯询问女生的年龄,是看是否适合送去妓院。询问家人,是看是否有背景而让他们有所忌惮。赫克托调侃父亲马科斯的话语,更是虚伪至极。看似温馨的家庭聚餐,背后却是肮脏的交易,是赤裸裸的欺骗和利用。这样的一个轮回,更加深了作为被骗女性的悲剧。在影视作品中,这样的女性角色的塑造数不胜数。《喜剧之王》中的柳飘飘回忆往事沦为舞女是因为初恋的悲惨境遇。《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松子被男友龙洋一逼迫去卖淫。endprint
三、悲剧命运和人性展现
“所有被称为伟大的故事,都来自伟大的创意,几乎在所有伟大的故事创意中,都有一种人性的展现。”[2]虽然这是一部讲述妓女题材的电影,但片中没有出现不必要的裸露镜头,在描述索菲亚接客的画面中,导演通过蒙太奇手法将白色墙前索菲亚茫然的脸,床上用过的安全套,交替出现的各个嫖客的近景剪接在一起。伴随着男女的喘息声,碰撞声,呻吟声,这种画面和声音在一起的完美组合不仅避免了展示未成年少女床戏的尴尬,更是一种创新,同时这种视听冲击力远远胜于画面本身。在之后表现索菲亚接客的画面也是如此,女主长时间呆滞的凝望,镜头推近,画面越来越模糊,代表着女主的意识也随之失去。尤利西斯给予索菲亚用来“遗忘”的药,给了女主心理安慰和适应的理由,这样的展现合情合理。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对妓女这份职业有过这样的描述:“低级的卖淫是一门艰难的职业,女人在性方面和经济方面受压抑,服从警察的淫威、令人屈辱的衛生监视和嫖客的任意摆布,有可能受到细菌和疾病的侵袭,生活贫困,这种卖淫确实使妓女降低到物的水平。”妓女的悲惨命运不言而喻,在特殊期间接客,只有被选择的权利,赚来的钱都属于欺骗他们的男人,这些在影片均有体现。而索菲亚曾三次试图反抗这种命运,企图逃跑。可是当她选择和尤利西斯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已然无可逃脱。所有被选中的女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把柄或弱点被皮条客攥在手里。原本了解对方的家人,是爱情进一步的证明,但在这里沦为她们继续堕落的唯一理由。
《选中之人》整部影片弥漫着一种悲剧氛围,但它成功地揭示出了墨西哥的社会现状,黑帮管辖内的势力让色情业合法化,警察和黑帮的沆瀣一气加深了社会悲剧。影片的终结,尤利西斯为了将索菲亚从妓院中拯救出来,而牺牲了另一个无辜女孩玛尔塔。影片开头尤利西斯和索菲亚的片段有着未知世事的单纯与美好,而结尾中两人长久的对视,却一言未发,只听到画面中传来孩子们的欢闹声,这样的场面和开头两人相视一笑的场面,形成强烈的对比,也是极大的讽刺。尤利西斯在营救索菲亚的过程中,手执鞭子抽打玛尔塔时已丧失了以往的善良,而索菲亚在沉默寡言中已经默许了这样的规则,丧失了原本的天真。无论是索菲亚,还是尤利西斯,都将受到良久的内心的谴责。而现实生活中,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在这种“胁迫行娼”的骗局中沦为受害者。
参考文献:
[1]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741.
[2]威廉·E.布隆代尔.华尔街日报是如何讲故事的[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6:21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