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的一滴泪:哈拉湖

2018-01-25 20:10杨东亮
生活文摘 2017年6期
关键词:柏树

哈拉湖,是蒙汉语言混称,蒙古族语称“哈拉淖尔”,意为“黑色的湖”,汉语译为“黑海”,但一般人通常称作哈拉湖。常听人讲,哈拉湖是个无人区,风景非常优美,但山路崎岖,少有人去。虽然在德令哈工作多年,距离哈拉湖约150公里,却一直未去过,心里一直惦记,什么时候去目睹一下哈拉湖的风姿。

2011年8月4日,正是海西最美的季节。旅游卫视摄制组一行来到海西州府所在地德令哈市,要拍一部反映海西人文的风光片,由海西州委宣传部、州文联、德令哈市委宣传部等部门协助,组成了一个四辆越野车的车队,准备前往哈拉湖拍摄。但不凑巧,当日市内大

雨滂沱,从早上一直下到晚9点还未停歇。摄制组成员都在嘀咕,明天还能去哈拉湖吗?

第二天凌晨6点,雨住天晴,急忙集合队伍,向着哈拉湖进发。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芳草的香味扑入车窗,令人陶醉。沿着坎坷不平的便道,一直往北,便进入了去哈拉湖的必经之路柏树山。柏树山是蒙古族语“阿尔茨托”的译称,意为“长满柏树的地方”。山间群峰耸立,连绵起伏,犹如一个巨幅的屏风,横亘在德令哈市北边,挡住了来自西伯利亚凛冽的寒风。进到山口高处回望,德令哈市烟云迷蒙,绿树葱茏,巴音河像一条深蓝色的缎带,自东向西流至黑石山水库,宛如一个沉睡的顽童,静静地歇息在大山母亲的怀抱里。休息够了,然后攒足力气,跃出水库,蜿蜒穿过市区,流过草原,栖息于戈壁深处,形成了天下奇景褡裢湖:一咸一淡的托素湖和可鲁克湖。

山势渐发陡峭,风景越来越美。一条乳白色的河自山间汹涌冲出,发出“哗哗”的喧叫,陡直的落差,形成了一道壮观的瀑布,“訇訇”作响,飞溅的浪花,腾起团团水雾;瀑布下面,却是一汪碧绿的水潭。向导告诉我们:这条河叫白水河,因为柏树山多石灰石,河水挟裹着大量石灰石成分,所以不仅水是白的,连河床都是白的,但平时水势不大,因为下了雨,水势借着陡崖,陡崖助推水势,才造就了壮观的瀑布。屈原曾在他热烈地渴望光明朝拜昆仑山的《离骚》中写道“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緤马”。意思是清晨我将要渡过白水河,登上阆风山把马儿系着。莫非屈原诗中提到的白水河就是眼前的这条河流吗?

汽车从西向东行驶,在一个狭长的山谷间颠簸。崇山峻岭山谷北边,危峰耸立,巉岩嶙峋,柏树从悬崖间的岩缝中探出了身躯,遒劲的树干显示了其非凡的生命力,无数道小溪从崖顶直泻而下,像是一条条白练,飞珠溅玉,将柏树山切割成了一道道动态的水墨画。山的南坡较为平缓,柏树繁茂,生机勃勃;芳草葳蕤,繁花似锦,牛羊如黑色和白色的珍珠在绿地毯中缓缓涌动。回望来时的路,曲曲折折得如同一条白色的银线,一团团、一片片的薄雾,腾起在山间缭绕,恍如仙境。

车队在雾气弥漫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地到达了柏树山山顶,当地人叫柏树山垭豁。其实是个山口,但这个山口非常险要。在陡直连绵的山峰中,好像突然被人从中硬给劈开,露出了一道狭窄的石门通道。石门宽约60米,长约100米,两旁刀砍斧凿,笔直光滑,形成了一道天险,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俗话说:山下雨,山上雪。一点不假,穿过柏树山天门,便进入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天门外是一个东西向的大峡谷,巴勒更河自西向东流淌,车队自东而西溯流而上,缓缓驶过河水,沿着河的北岸前进。大约5公里,北岸的危崖下,惊现一个如同陕北窑洞般的大石洞。洞门紧紧地封闭着,只显示轮廓。高约20米,宽约10米,与山浑然一体,非常隐蔽,石门封闭得严丝合缝,门上隐约还有四道铆钉加固的痕迹,显得异常坚固,好像是为埋藏巨额财富而修建的宝库。人力显然是无法打开山洞大门的,也许如同阿拉伯神话中阿里巴巴念一声“芝麻,开门吧”的咒语,石洞门才会悄然开启的。

巴勒更河南岸,雪的掩映中,一群奇形怪状的山石傲立于山坡之上,其中一个貌似古猿,龇牙咧嘴,蹲踞山坡,俯瞰着河谷;古猿左边似乎是它居住的山洞,有两米多高,用栅栏封门;古猿的下方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无门,向北敞开,像是烧火做饭的场所,留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沐浴着阳光,河里的雪在融化,巴勒更河露出了欢快的容颜,在宽阔的河床里撒欢,如同树根般的分出许多杈节支流,到处都是银光闪闪。前行不远,一股山泉从悬崖下“汩汩”冒出,在绿草与鲜花丛中蛇行。掬一口品尝,清爽甘甜,是纯正的矿泉水,如果在内地,恐怕早就被瓶装进入千家万户了,但在这4000多米高海拔的深山处,山泉依然保持着它纯真的品质,吟唱着千万年的沧桑歌谣。

带着山泉的清凉,开始翻越图布新垭豁。这是又窄又陡呈之字形上山的便道,由于下雨,路面结冰,汽车小心翼翼地哼哼着,在湿滑的便道上爬行,虽然海拔只上升了200米,却爬行了足足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才上到山顶。一座由碎石块堆垒的敖包在山顶静静矗立,经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大家虔诚地顺时针方向绕着敖包转了三圈,祈求平安。回望来时的路,白茫茫的山坡中,唯有汽车压过的羊肠小道留下了曲折而清晰的痕迹,煞是好看。

翻过图布新垭豁,开始下坡,沿着一条V字形的峡谷向北直行,便进入了伊克拉草原。沿着峡谷,一条小溪自南向北流淌。山崖下,有一老鹰巢穴,三只小鹰好奇地从洞穴中探出头来,惊讶地看着这群大夏天却穿着冬装的不速之客。而两只老鹰在上空快速盘旋,俯冲着,唳叫着,驱赶我们离开。

出了峡谷,宽阔而汹涌的巴音河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巴音河发源于祁连山系的哈尔拜山南坡。上游称乌兰哈达郭勒,中游称阿让郭勒,下游称巴音郭勒,而巴音河则是蒙汉语混译。由于河上没桥,又刚下过雨,河水陡涨,四处漫流,将河床分割得支支汊汊,细小支流在野草鲜花中漫淌,是一幅难得一见的雕刻版画。正在我们为不知从河流的哪一处可以渡河发愁时,一位牧民骑着摩托车来到河边,看了看我们,向我们招招手,毫不犹豫地骑着摩托车冲进了急流,尽管河水淹没了多半个摩托车,激起了团团浪花,但牧民没有丝毫退缩,果敢地从急流中驶到河的北岸,直看得大伙目瞪口呆,隨后如梦方醒,沿着牧民涉过的河道,奋勇争先地开到了彼岸。endprint

涉过巴音河,便到了一个宽阔而平坦的高地。高地面积达40多平方公里,在野草的点缀中,布满了铺天盖地而奇形怪状的石头,小的如鸡蛋,大的如楼房,而且都长满了几何图案的红色苔藓。这样庞大的石头阵从何而来?有一点是肯定的,绝非人力所为。如果说德令哈市西南有“外星人遗址”的话,那么这就是外星人布下的天石阵了。更为奇妙的是,从乱石阵深处,缓缓走过来五只藏羚羊,排成一队,远远地望着我们,引得摄影师和摄影家们一阵狂拍,“长枪短炮”吓得它们向远处狂奔而去。

好不容易穿过了45公里的乱石阵,汽车缓缓下行,到了四方山垭豁。四方山,顾名思义,其形状呈不规则的四方形,山顶平坦如砥,据说山顶有一眼泉,冬天不结冰,夏天不干涸,很是神奇。整个山体呈褐红色,从远处观望,格外显眼。绕过四方山,又是一条东西向的峡谷。峡谷中小溪漫流,从淡蓝色的野菊花丛中穿行。水中长满了地木耳,当地人俗称“地软”或“地皮菜”,任意捡起一块,足有巴掌大小,厚墩墩、软乎乎的,晶莹透亮,让人爱不释手。

峡谷中无水的慢坡处,盛开着一朵朵雪莲花,洁白如雪,让人啧啧称奇。更让人称奇的是,峡谷中长满了一望无际的大黄,硕大的红色叶片,舒展地铺满了山谷,红色、紫色、蓝色的无名花零星地点缀其中,唯有雪莲花卓尔不群,傲然挺立。

走过大黄与野花铺满的沼泽地,进入德令哈市最大的高山盆地—哈拉湖草原,远处的雪峰如一道白色屏风隐约可见。盆地的北部是疏勒南山的最高峰团结峰,藏语称“岗则吾结”。与团结峰相比邻的是一字排开的高矮相差无几的七座雪峰,平均海拔近6000米;雪峰之上常年白云缭绕,与雪峰浑然一体,几乎让人分不清哪是云,哪是雪,于是当地老百姓又称团结峰为“云里雪山”。团结峰的南山坡下,则是静若处子的哈拉湖。

哈拉湖呈不规则的椭圆形,面积达607平方公里,水面高4075米,平均水深30多米,是仅次于青海湖的第二大咸水湖。而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哈拉湖,像一面蓝色的宝镜,静静地躺在疏勒南山的臂弯里,以她博大的胸怀,笑迎我们这些素未谋面的客人。

说起哈拉湖和团结峰的形成,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农历七月七的一天,王母娘娘有些郁闷,在天庭中散步,突然看见天界下成千上万只喜鹊聚集在银河上空,用身躯搭起了一座壮观的鹊桥。牛郎用箩筐挑着一双儿女,与银河彼岸走过来的织女相会。夫妻俩一年才见一次,千言万语难以诉说,牛郎与织女紧紧相拥,泪流满面,而一双儿女也抱着他俩号啕大哭,他们的眼泪化作绵绵细雨,飘落人间。王母娘娘看到这一幕,深感同情,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一滴眼泪。后悔当初不该绝情地用银簪画出银河,将这一对有情人分开,酿成了天上与人间的悲剧。于是,她拔下那根造孽的银簪,狠狠地摔下去,银簪断为八截,掉落人间,王母娘娘流下的一滴眼泪变成了哈拉湖,而断裂成八截的银簪,则化作了八座雪山,造就了人间的美景。

站在湖边,极目四望,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八座雪山,身后是芳草与苔藓编织成的彩色地毯,眼前的哈拉湖微波不兴,平滑如镜。湖面远处呈深蓝色,仿佛吸收了天的精髓,天有多蓝,水就有多蓝;中间呈青色,比岸边的绿草还要碧翠;近处则呈现浅黄色,整个湖面犹如一块色彩鲜明的调色板。白云在天空轻轻地漂移,雄鹰在蓝天下自由地翱翔,海鸥在水面上疾速地飞掠,野鸭在湖水中尽情地嬉戏,俨然一幅动静相宜的绝版画,而人置身其中,则如荒原中的一尊塑像。这是一份来自远古的已经快要在地球上消失的珍贵享受。你伫立在这高天旷野之中,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静静地倾听着雪山的呼吸,湖水的呢喃,云朵的温柔,风儿的抚摸,鸟儿的浅唱,感受大自然的真谛,进行一次心灵的交流,提升对大自然的挚爱之情。

此情此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么美妙的景色怎么会和“黑海”联系起来呢?据向导介绍,在晴天丽日下,哈拉湖显得格外温柔可爱,但要遇到狂风大作的阴天,哈拉湖水面墨黑、波涛汹涌,令人恐怖。而且传说湖中有水怪,会将牧民的牛羊吞噬。湖怪只是传说,没有人真正见过,但湖中盛产裸鲤,倒是真实的。由于天远地僻,人迹罕至,无人捕捞,故裸鯉个头都比较大,一般都有一米以上。在20世纪60年代,曾有人组织捕捞,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欣赏间,天色转阴,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于是我们急忙返回。行至乱石阵,竟下起了冰雹,打得车子叮当作响,等涉过巴音河,却是晴空当头,地面上腾起双道彩虹,让人欢悦不已。越过图布新垭豁,太阳的余晖从云缝里钻出,映得眼前的山峰如同金山,让摄影师们兴奋异常,狂拍不已。

哈拉湖,是一个让人去了一次而终生难忘的地方。

摘自《柴达木开发研究》

作者简介:杨东亮,汉族,山西永济人,毕业于青海师范大学中文系。曾任柴达木报社社长、总编辑,《柴达木开发研究》杂志总编辑,海西州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德令哈市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柴达木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中共海西州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著有散文集《瀚海情》。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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