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手架

2018-01-25 19:01晓寒
满族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脚手架表哥工地

晓寒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以这样一个角色进入表哥的人生。在喧嚣里活着,我早已习惯了简单,除了至爱的人,我从不愿以任何一种状态深入某一条生命。历经了生活的潮涨潮落,我已害怕将自己和太多的内容牢牢地捆绑。

我近乎孤独的处世哲学,注定了我和表哥之间的疏离。表哥是我六姨的大儿子,我乡下老家和表哥家仅仅隔着屈指可数的几道河湾,只是两家不属于同一个村庄。那时候的村庄是封闭的,大家各忙各的事,每一个村庄都像是贴上了专属标签,村庄之间隔着一道隐形藩篱,就算靠得再近,两个不同村庄的人也很少互相走动。

表哥大我十二岁,我还在村庄里泥一脚水一脚的时候,他已穿上军装去了南京。在偏僻的村庄里,能穿上軍装,那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那时候母亲说起表哥来,一改终日愁容,眼睛里燃烧着明艳的光辉。你表哥去南京当兵了,是坐火车走的,听说火车跑得比马还快。隔不久母亲又会说,你表哥这下好了,出息了。或者说你表哥可能不会回来了,就住在南京了。我不知道母亲再三说起这件事是否在暗示着什么,每次只要她说到表哥,我总会在心里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尽量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低下头一声不吭。

表哥回家探亲的时候,我跟着母亲去六姨家见过他一次。一身笔挺的军装,草绿色帽子上那颗红五星傲慢地俯视着一切。他像个首长一样,挺直腰板,忙着和亲戚朋友打招呼,说笑,举手投足之间意气风发,我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呆在一边远远地望着。在我心中,他的形象像村庄四周那些山峰,那样远、那样高大、那样遥不可及。偶尔碰上他的目光,我立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逃开,似乎那是两根滚烫的铁条,只要轻轻一点,便会将我深度灼伤。

表哥回来的时候,六姨是最高兴的,脸上的笑从没断过,连走路的脚步声也比平时大了起来。六姨家的境况相当糟糕,自己一身病痛,长年汤药不断。姨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夸张点说,一根针掉到头上都会做几个晚上的噩梦。六姨生有三个儿子,小儿子是弱智,什么事也干不了,成天只知道傻笑。几间泥巴屋被一棵大樟树笼罩着,到了春天,墙上几乎能拧出水来,随时都有可能在风雨之后沦为一堆瓦砾。

我们也为六姨高兴,幸好表哥穿上了军装,给这个多风多雨的家注射了一支强心剂,让六姨感到希望的存在,看到了未来的日子里朦胧的曙光。

我和表哥自从见了那一面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见过。我在老家那个贫穷的村庄里,手忙脚乱地应付着紧锣密鼓的日子。关于表哥的一些事情,都是从母亲嘴里断断续续听到的。

母亲说,你表哥回来了,没吃成国家粮。

母亲说,你表哥要结婚了,听说那个妹子蛮漂亮,会绣花,以前当过老师。

母亲说,你表哥去外面做事了,应该能赚不少钱。

母亲每次说这些的时候,都会连带着叹息吁气或者欣喜之类富有浓郁感情色彩的表情,而每次,我都只是不冷不热地应着,并不附和。我的日子已经遭遇了太多的冷硬和不堪,我实在再也没有精力去为人家的生活或悲或喜。

后来我到城市里谋生,表哥的信息慢慢淡出了我的日子。表哥像是一只不守规则的候鸟,在我的天空迁徙过后,再也没有如期回来。

几年前一个冬天,我回乡下看望父母,六姨找上门来,说是特意来找我的。我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帮我的忙。看着六姨一脸的紧张,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着急地等着她的下文。你表哥在工地上做事,包工头欠了他的工钱要不回来,我知道你是做记者的,一定有办法要到这笔钱。

表哥怎么去了建筑工地做事?他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我知道,问这样的问题无异于用一种坚硬的利器去戳六姨心中的痛点。六姨并不知道,拖欠农民工工资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而要从那个层层转包的工地拿到钱,简直是虎口夺食。但我不忍心把事情挑明让六姨难过,爽快地记下她报给我的电话号码,满口把事情应下来。

第二天回城吃过午饭后,我匆匆赶往表哥做事的工地,那里我相当熟悉,是一个浙江人开发的商住楼盘,取了个很不错的名字,叫梦想家园。我去的时候,楼盘快要封顶了,抬头望,高高的脚手架像雾中的梯田一样逐级伸向天空,上面晃动着一个个黑影,仿佛卡带的电影中怪诞的镜头。

我给表哥打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粗糙的声音,你到了啊,在门口等我,我就下来。一会儿工夫,表哥就出现在我面前,头发蓬乱,衣服上到处是水泥和沙子,一双粗糙的手上缠着雪白的胶布。我突然就想到了鲁迅先生笔下的中年闰土,一时很难将眼前这个形象和当年那个军装笔挺的表哥连在一起。

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我直接切入话题,是谁欠了你的钱?欠了多少?表哥抖抖索索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一共欠了三千五,是包工头欠的。我接过纸条,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学生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有几处被汗水濡湿过,已变得模糊不清。你能找到那个包工头吗?先去我住的地方坐坐,应该能找到。说完表哥领着我往里面走。

住的地方是一个简陋的工棚,几根木头支起的架子上罩着条形图案的雨布,一排木板和砖头搭就的床上,乱七八糟地放着被子、脏衣服和蛇皮袋。地面零乱的碎砖之间,滚着几个鸡蛋大的饭团,上面长满已经变得干燥的霉点。风像被割成了一绺一绺,亡命地把雨布的缝隙拉大,发出撕裂的尖叫,寒冷驱使我把身子尽量地缩紧。

我刚坐下,便有人陆续地钻了进来,他们都是在那里做事的民工,一个个蓬头垢面,从身上掏出欠条给我看,你是记者吧,你来了就好了,顺便帮我们把工钱也结了,我们还等着这钱明年买肥料农药呢。我让表哥粗略算了一下,大概是五万多块钱。

钱算出来后,工棚里再没有人说话,大家低头抽闷烟,等着我开口。我被一股焦灼的情绪包围着,突然有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在这座城市里,卑微与我一直如影随形,而此刻我却被迫成为同是卑微者凭借的依靠,我感到现实像一堵冰冷的墙向我挤压过来,挤得我浑身疼痛却又无处可逃。

我说,大家别急,先把人找来再说。在一个民工的指引下,我们很快找到了那个包工头。那是个矮个中年男人,腆着个大肚子,腰上别着手机。也不知是谁跟他说了些什么,见到我后像企鹅般摇摇晃晃地迎了上来,吩咐一个娇小的女人递烟倒水,随后操着浓重的方言向我诉苦,欢迎记者同志来监督啊,这些兄弟的钱早该给了,我也是没法子,上面的钱没下来啊。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我正在思量该怎么回话才得体。见我不开口,他连忙说,要不这样,你坐这等等,我现在就去借钱,今天一定把这几位兄弟的钱给付了,要不付我就是猪狗。不等我回话,他便摇晃着肥胖的身子出了门,慢慢拐过前面的一个墙角,消失在我的视线里。endprint

见他把话说得信誓旦旦,想想把钱拿到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便满心欢喜坐下来等。可一直等了两个小时,连人影也没见到一个。我拨打他的手机,里面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飞行途中。直到黄昏,那个用户仍在途中飞行。

暮色四起,冰冷的工棚随着天色渐暗变得更加阴冷。我站起身来跺跺脚对表哥说,走吧,不要再等了,先上我家再说。表哥收拾好东西,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跟在我后面,其他人也相继散去,把几声冗长的叹息丢在冰冷的风中。我能理解表哥他们,我知道那些钱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回去的路上,我拨通了一个劳动局朋友的电话,朋友说不好办啊,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几十上百万的都不少,何况你表哥那几万块钱?要不你先在你们的报纸上曝下光,然后我们这边再跟进看看行不行?我说也只能这样了。

我把手机塞进裤兜。远处,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风像卡在了某一棵树上,干哑的叫声里透出针扎般的冷。我心里浮起一种隐隐的不安,表哥他们是怎样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沉埋在心中的卑微开始发酵,试图把我的躯体一点点蚕食,我甚至开始为我这个下午的举动感到后悔。

吃晚饭的时候,表哥依然闷闷不乐,我说我们喝一点酒吧。表哥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几杯酒下肚,表哥的脸开始泛红,话也多了起来。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我拼凑出表哥那段绕开了我的生活。

从部队回来后,和他一起入伍的战友都分到了工作,多数去了公安局、公路局,再不济的也成了环卫工。他是农村户口,工作的事自然就没他的份。他最先是在煤矿挖煤,干了两年,因为身体无法适应,便到建筑工地做小工,挑沙浆和砖头,扛钢筋,背跳板,天天奔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没想到好端端的妻子竟莫名其妙得了精神病,在医院几进几出,钱花了不少,情况却越来越糟糕,后来成天不回家,在外面游荡,有时还脱得一丝不挂。表哥不忍心丢下她不管,最后只好把她长期送进七医院,每月支付近两千元的费用。

表哥的妻子我见过,拖着两根长辫子,文文静静,算是长得有模有样,好好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疯了呢?我心里满是疑惑,却又不好多问。

表哥咕咚喝了口酒,这些年我跑过南昌、赣州、武汉、郑州许多城市,从一个工地搬到另一个工地,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高高的空中来回。有时候晚上做梦,梦见自己一脚踩空,摔得血肉模糊,醒来后吓出一身冷汗。我说为什么不换份工呢?表哥摇头,换过,每个月两千多块钱,哪里够开销?在工地上干,至少能应付家里那一摊子。

我并不清楚表哥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不停地给他倒酒。来,喝酒,要相信明天会比今天好。表哥“嗯”了一声,不管日子好坏,总得一天天过下去。表哥喝完一杯酒,长长地吐了口气,我想好了,明天去广州。你去广州干什么?听说那边不拖欠工钱。我身上还有五百块钱,做车费和伙食费足够了,我不求别的,只要能按时拿到工钱就行。身上就五百块钱,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该怎么辦呢?我本来想阻止他,可不去又能怎样?家里那情况,就像堤坝上巨大的窟窿,随时等着他去堵。生活的担子过早地压弯了他笔直的腰板,原本的军人气质最终没有敌过生活的斧钺。面对着他,我搜索了很久,竟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来,先不去想这些,我们喝酒。渐渐地,彼此都有了几分醉意,表哥的话里有了混音,不喝了,再喝,就醉了。他一起身,撞翻了脚边的酒瓶,“当”的一声,酒瓶子翻了个跟斗,骨碌骨碌滚到了墙角。表哥弯腰想去捡,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我说算了,睡吧,表哥踉跄了几步,倒在沙发上没了声响,不知是真醉了,还是睡着了。

我找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屋外,街灯早已灭了,四处一片漆黑,屋里门窗紧闭,但我依然能感到有寒风暗暗袭来。我走进书房,拧亮台灯,灯光爬上墙壁,影影绰绰地晃动,在沉暗多风的氛围里,我借着酒意,很快完成了为表哥他们讨薪的稿子。

第二天一早,我先赶去帮表哥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再折回报社交稿。总编看过我的稿子后,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你也干了好几年记者了,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快过年了,还给上面添乱。总编把稿子甩到我面前,不再说一句话。我没有一句争辩,拿着稿子转身离开。前几天,总编还在编前会上振振有词,快过年了,稿件更要贴近生活,要为底层的百姓排忧解难,要为他们鼓与呼。我感到我也像站到了高高的脚手架上,突然被整个架空。原本我应该把稿子撕成碎片,然后转身丢给他一个坚硬的背影,但我承认我是一个懦夫,生活的网令我窒息,而我却缺乏冲破的勇气。

火车在晚上七点半发车,那时候已没有客车去火车站,我叫了朋友的车去送表哥,我将他送进站台时,灯火已在头顶喧哗。他将头伸出窗外,没事,我一定能找到事做的。声音是那样平静。我塞给他五百块钱,说了声有事打电话,然后转身快速地离开。我当时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像做了亏心事那样逃得如此匆忙。

从车站出来,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关上车窗,将哗哗的雨声和阵阵的寒意关在了窗外。车灯雪白,在雨中像两颗呼啸的子弹将夜幕击穿,但很快又遭到黑暗的围剿。我呆呆地坐着,看着夜色与灯光的搏弈和纠缠,想起表哥家破烂的泥巴屋,想起他被酒精涨红的脸,想起那个疯疯癫癫关在铁栅栏里的女人,想起灯火中的站台,站台上长长的火车,想起被火车丢在陌生里的表哥。这样多的画面在我眼前来回跳荡,而我,始终只能做一个无奈的看客。

很久没有了表哥的消息,我的日子又退回到从前,臣服于僵硬的规则,用虚妄的文字编织着大众眼里浮泛的生活。

去年五月的一天,我接到舅舅打来的电话,你表哥出车祸了,住在人民医院。我放下电话,赶去医院探望他。六姨正站在病房前的走廊上,两只眼睛哭得像两个即将溃烂的桃子。我问六姨是怎么回事,六姨告诉我,表哥在广州的一个工地上做事,从三楼摔了下来,工地上赔了他五万块钱,回来养好伤后,还剩了些钱,表哥不能去工地上做事了。花了一万多块钱买了台二手面包车,准备卖点水果和蔬菜维持生计。那天表哥去一个朋友家喝了点酒,回来的路上和另一台面包车撞在了一起,表哥左手骨折,多处受伤,对方车上三个人伤得厉害,其中一个断了六根肋骨。两台车都属于无牌无证,没有惊动交警。只是对方多次组织人上门吵闹,要求表哥付医药费。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对方吵闹几次无果,最后丢下一句话,下次再不拿钱,就要抄家伙了。endprint

早知道不买车就好了,六姨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像是埋怨表哥,又像是埋怨自己。其实,我们谁都没有权利去苛责表哥,谁不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呢?

我安慰了六姨几句,便进病房去看表哥,表哥身上到处缠着绷带,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我说,你没事吧?表哥摇摇头。我说人没事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表哥点点头。

第二次去看表哥,他已经康复得差不多,快要出院了。打过招呼之后,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沉默过后,我问表哥,你出院后有什么打算?我想我还是去工地上做事,我就是那个命。好在现在比以前好多了,不用再挑沙子水泥上去,一切都是机器弄好了,只要将升降机上的水泥和砖头搬下来就行。

从医院出来后,表哥还是去了建筑工地,到底去了哪里,连六姨都不清楚。一个落叶的夜晚,我坐在灯下翻一本诗集,偶然读到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脚手架》,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难以实现的愿望啊!

机会岂能等同理想?

一只孩子玩的皮球,

蹦向高过我的愿望,

转得快过我的理想。

河水的波纹,如此轻微,

你们算不上波纹,

岁月时光,转瞬之间,

飘逝——恰恰是太阳,

在夷戮白雪或绿地。

我耗尽了不曾有的一切。

我比实际的我苍老许多。

幻想,一直支撑着我,

它只在舞台上才是女皇:

脱去戏装,便没有了王国。

我放下书,突然又想起脚手架上的表哥来。脚手架上的人,都是命运的流放者,流放是一种悲怆的刑罚。萨义德曾这样诠释流放的恐惧:“不只意味着远离家庭和熟悉的地方,多年漫无目的地游荡,而且意味着成为永远的流浪者,永远背井离乡,一直与环境冲突,对于过去难以释怀,对于现在和未来满怀悲苦”。

我百度了一下,得到了這样几个数字,全国有四千多万人穿梭在脚手架上,其中有12%的人一年到头未拿到一分钱的工资。他们远离了亲人和故乡,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流浪,高高的脚手架定义了家的内容。他们向脚手架交付自己,牢牢地绑定,构筑城市的高楼和版图,但灯火明媚的城市从来不曾属于过他们。他们渐渐老去,生活曾经给过他们太多的许诺,可真正兑现的却寥寥无几,而他们也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然被命运流放,只是将一切归咎于自身,一直在隐忍和想象中试图改变生命的格局。

去年年底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决定去看望一下表嫂。

车穿过大街,拐过浏阳河大桥,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七医院。医生把我领到一扇铁栅栏门前,透过栅栏,我看到了表嫂,衣着整洁,两条长辫子剪成了齐耳短发,稍微有些乱,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椅子上,正朝着不远处笑。

我问医生,可以打开门让我和她说几句话吗?她无法和你交流,再说,她的病随时都会发作,你这样进去很危险。医生委婉地拒绝了我的请求。

我站在铁栅栏外,突然感到一种不真实。这个女人,已沉陷在无边的黑暗中,她的世界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连自己也是虚无的存在。只是我想,在她意识稍许回归的时候,会不会记起脚手架上的表哥?而在脚手架上的表哥,会不会在擦拭汗水的间隙,想起这扇隔离在生活之外的疼痛的铁栅栏?

回去的路上,薄暮低垂,远处的桥上,行人埋头收紧身体匆匆赶路,像受寒的鸟迫切地靠近温暖的巢。CD正播放着勃拉姆斯的《第一交响曲》,这支柏林爱乐乐团演奏的曲子,我已听过无数遍,而这一次却仿佛听出了背后的内容,深沉、黑暗、烦忧、激荡,似乎有一种内省的挣扎,一种几近悲壮的突围。我突然想起一句话来:“我们的嘴唇和眼神里有永恒,我们的眉弯里有至福”。虽然,这个句子不在现实里,而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中。

叔本华说,生活具有某种扑朔迷离的气质。生活有N种方式,既然生活判决我们活着,我们就有大于N种的方式去粉碎源自它们的障碍和伤害。

我打开车窗,风一拨一拨地挤进来,我仔细听,没有听到它们萧萧的回声。

〔特约责任编辑 王雪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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