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鉴伟
天色略有些阴沉,透过落地玻璃望去,一架大型客机正在装载行李,远处是浅褐的山岗。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飞了十二小时到此,已疲累异常,然而还得打起精神,等候转机。
此番出行真是匆忙,上周书法个展在北京琉璃厂开幕,热闹的场景犹在眼前,我却背上行囊,踏上旅程。底层候机室挨挨挤挤,几位黑人兄弟正在热聊,不时放声大笑。到南非开普敦尚需七个小时,难免有些烦躁。
总算登机起飞,垂目小睡,耳旁传来轻柔的语音,空姐正推着餐车站在跟前,黝黑高挑的样子,短发蜷曲,别有韵致。欠身接过餐盒,又要了杯红酒,胡乱吃完,困倦袭来,沉入梦乡。
醒来不知何时,定睛看了一下身旁男子腕表,然无法断定时区。近开普敦时,空姐手持消毒罐对着行李架一路喷来,气雾略带清香,并不觉得气闷。
平稳落地,接机的客车早就在外等候,酒店不久即到,庭前碧蓝的泳池,很是醒目。办好入住,出外觅食。日头偏西,青空中一抹淡淡的彩霞,街道静谧,两旁皆西式小楼,好一幅绝妙的图画。入小店吃个披萨,晃晃悠悠回去,明日将作周边游,打探好发车时间,洗去风尘,早早将息。
一觉睡醒,拉开窗帘,天际露着熹微的晨光。复又躺下,调整时差,捱至八点钟光景,下楼去吃早餐。朝阳普照,气候宜人,坐在院中享用,心情大好。
巴士沿大西洋向南驶去,海水澄碧,云淡风轻。开普敦在非洲最南端,道旁晨跑者皆白人,金发碧眼,仿佛身在欧洲。方出城,一大山扑面而来,平顶如削,此即鼎鼎有名的桌山。
约莫半个钟头,车子嘎然而止。从小道走下坡,两旁多新奇植物。持票入景区,过弯长的栈道,猛见海滩上众多企鹅,个头娇小,与冰天雪地绝无关系,甚觉讶异。赏看良久,返身而出。
同车游客还在流连,坐在大门外长椅上等候,旁有黑人妇女摆摊售卖工艺品,几座木雕极其诱人,惟过于笨重。此时,走来一群国际学校的孩童,不同肤色,甚是可爱。熟悉的场景,想起二十年前任教的时光,岁月如流,心头一丝怅惘。
人马会齐,一干人向好望角进发。过脊岭,地势渐缓,山谷间人家散落,恬静安详。沿海自然保护区,数年前失火,大片灌木烧成焦黑,令人瞠目。道路颇为颠簸,蜿蜒而行,前方一岬角赫然,其色黑褐,如巨兽俯卧,伸入海中,好望角是也。
海滩上整齐地铺着卵石,此大西洋、印度洋交汇处,风云变幻,浪涛翻腾。在那看不见的尽头便是南极,他日定要探访,这样胡思乱想着,在岬角旁呆立了好半天。此去不远小丘,顶部矗着灯塔,游者甚众。拾阶登到塔前,喘息得厉害,旁边几位倒是淡定悠然,原来有缆车可乘。
午后返城,桌山顶上笼着厚厚的白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壮观之极。中途休息,被酒庄勾引过去,南非红酒往日亦饮,然此地价格便宜数倍,且多上品,便顾不得沉重,兴冲冲提了四瓶。
晚饭吃得饱透,外出消食。朝海滨信步走去,时近黄昏,海面泛着亮银的波光,市民三三两两,散步休闲,一派怡然的景象。不觉间走了一小时,略感疲惫,便往回去。
此时天色已暗,周遭气氛突变,刚才那些欧裔居民不知何去,一批黑人男子坐在草地上喝酒喧哗,神情异样,向我打量。余平素行游各地,皆无所惧。那年在拉斯维加斯,夜半沽酒而归,遇黑人青年讨钱,自恃能敌,毫不理睬扭头走开,事后方醒美国枪支泛滥,未遭枪袭已属万幸。南非治安差极,入境时收到大使馆提醒信息,一时大意,心里多少有些发虚,遂加快了脚步。
一男子起身向我靠近,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穿过马路,街道横斜无序,方向迷失,竟跑进偏僻小巷。四周无人,路灯昏黄,脚力已是不济,心砰砰直跳。
勉强镇定下来,原路而返,出巷朝闹市去。两名警察正在巡逻,趋前问路,酒店却在不远。回到房间已筋疲力尽,赶紧开酒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