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岐
(东北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 沈阳 110819)
夏目漱石的小说《心》发表于1914年。《心》详细描写了主人公“先生”为了赎罪而自杀的过程。本稿通过解读小说《心》,从“先生”与其叔父的分裂、“先生”的心理分析、“先生”与房东、K的进住与自杀,等几个方面,考察“先生”的过去,目的在于挖掘“先生”的成长和走向自杀的过程。
“先生”是生于乡下富家的独生子。少年时代,“先生”在无忧无虑中成长。父母去世以后,剩下“先生”一个人。当时“我既无知识,又无经验,亦不谙世事”(译文选自林少华 译《心》花城出版社,2004年,下同)。只是从那时起养成了“如此把事物拆开来寻根问底或转来绕去看个没完的毛病”,简而言之,就是凡事都要刨根问底。
“先生”进京上高中以后,叔父代之管理家产。叔父性格豪放,与父母关系很好。其间对叔父未有怀疑之念。最初的暑假回乡时,与叔父一家度过了愉快的时光。但是,“那个夏天唯一给我心里投下淡淡阴影的事,就是叔父叔母异口同声劝刚刚上高中的我结婚”。“先生”没有答应。又过一年,“先生”回乡时,叔父再一次提起婚事。结婚的对象是叔父的女儿。东京的新鲜空气使“先生”信奉恋爱结婚。叔父说“若我一定要坚持,推迟到我毕业再结婚也可以。但是,正如俗话所说,好事不宜迟,可能的话,至少先把交杯酒喝了”,“先生”拒绝了。
“先生”第三次回乡时,因为结婚问题,与叔父产生了隔阂。“先生”以为叔父仍然会像故乡的山河一样,和颜悦色地把自己拥入怀中。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一下子意识到,不光是叔父,就连叔母、堂妹、堂弟都莫名其妙。为什么大家会发生如此的变化呢?或许是自己的感觉变了,还是死去的父母擦亮了自己的眼睛,使自己看清这个人世。惊愕之余,又为自己的前程担心,不知如何是好。“先生”想,若不详细把握这以前委托给叔父的家产,便对不起父母。此时关于叔父的风闻也不少,在城里蓄妾,公司濒于倒闭等等,这一切令“先生”顿生疑团。“先生”终于决定同叔父谈判。叔父无法改变隐瞒财产的事实,而“先生”断定叔父将堂妹嫁给自己也是侵吞财产的策略。于是,“先生”整理好归属于自己的全部财产,永远离开故乡。
“先生”父母早亡,“先生”拒绝叔父提出的婚事之后,仍然希望一家人会像从前一样对待自己,未免有些天真了。在春风得意中长大的“先生”,根本不知道去体察对方的心情。
叔父作为“先生”的监护人,也许相当自由地操纵了“先生”的财产。实际上叔父是挥霍了?还是弥补生意亏空了?也无法证明。但是“先生”怀疑叔父欺骗自己本身就是一种病态。“先生”没有预感,没有准备,叔父及其家人陡然成了陌生人。“先生”未曾想过对方之所以变化是因为自己的感觉变了。“先生”对自己的事情置之不理。所以一下子意识到叔父态度之变化。像这样突然感觉周围变化,是精神分裂症的初期症状。如果这种观点成立的话,“先生”为叔父所欺骗则是一种妄想体验。
能证实这一解释还有两个事实。其一是,“先生”对“我”初次谈及被叔父欺骗时,看上去异常兴奋。尽管是多少年前的事,但“先生”叙述起来宛如昨天发生的一样。其二是,“先生”最终离开故乡之后的心境。关于这一点“先生”叙述如下,“离开故乡时我的心情便已变得消沉厌世了。人是不可信赖的这一观念似已无可救药地沁入骨髓。我把自己敌视的叔父、叔母及其他亲戚简直看成了人类的代表。甚至乘火车都不由小心邻坐人的举动。偶尔对方搭话,更加有了戒心。我郁郁寡欢,心理有时像吞铅一般沉重。然而神经却如我刚才说的那样十分敏锐亢奋”。
来京后,退出宿舍,“搬来小石川之后,也未能很快使我这紧张的心情缓解下来。我鬼鬼祟祟,东张西望,自己都为之羞耻。不可思议的是,乐此不疲的仅限于我的脑袋和眼睛,嘴巴则与此相反,渐渐懒得动了。我默默坐在桌前,像猫一样仔细观察房子里的情况。我把紧绷绷的视线倾斜在她们头上——有时我也对人不起——简直成了不偷东西的贼。如此想着,甚至厌恶起了自己。”
综上所述,可以知道当时“先生”正为被迫害妄想症所烦恼。“先生”的这种病态,搬到新租的房子接触了落落大方的房东,心情渐渐平静。“总之,恐怕是夫人及其家人对我不正的眼神和充满狐疑的样子全然不予以理会这点,给了我巨大的幸福。由于没有对方反射过来的光照,我的神经逐渐得以平复。”夫人在不知不觉中使用了最好的照顾精神病患者的方法。但是这只不过带来暂时的平静,不久“先生”又为新的刺激所烦恼。“先生”的心被房东的女儿所吸引。此时“先生”得到了所期待的恋爱的机会,但是却高兴不起来。当“先生”偶尔与小姐两个人在房间里时,心里便奇异地涌起不安。更令其不解的是,夫人有时似乎想让女儿接近自己,有时又有戒备心。“先生”很难分辨夫人态度的真假。最后“先生”得出的结论是反正女人就是愚蠢,尽管那样,“先生”无法控制对小姐如宗教信仰似的爱。
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先生”认为夫人的两种态度都不是虚假的。但是“先生”突然又意识到夫人是否与叔父一样用心促使小姐接近我,“原本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夫人,突然在我眼里成了狡猾的阴谋家”。更产生了疑问“小姐会不会也是他母亲那样的阴谋家”,想到两人可能凡事都是事先在背后策划好了,那自己一下子就变得痛苦不堪了。不光是猜疑,而且当有男人来访时,刺激“先生”的嫉妒心。“先生”曾好几次决心请夫人把小姐嫁给自己,但是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在这种心态下,“先生”决心招同乡K同住。当时K与养父母之间因将来的志愿相悖而被退回原籍,但是亲生父母又与K断绝关系。“先生”欣赏K的坚强意志,同时也同情他因苦学而身心疲惫变成神经衰弱。“先生”想帮助K,但是K的独立意识强,不会接受“先生”的援助。所以安置K与自己同住,暗中援助K。尽管房东夫人反对,但是没有拧过“先生”的固执。“先生”将自己的任性强加给房东夫人。在与两个女性进退维谷的时候,“先生”求助了同性的伙伴来对抗房东一家。实际上与K同住之后,“先生”的困惑暂时得到救助。“先生”动员夫人和小姐来关照K,也获得成功。当“先生”发现“K的心,慢慢舒展开来,我见了比什么都愉快”。
当K恢复以后,开始与房东和小姐交往,这反倒令“先生”心情沉重。因为“先生”开始嫉妒K与小姐接近。K变成了情敌。为了不让K再与房东接触,也为了确认自己与K的关系,尽管K没有心思去,但是还是利用暑假与K去了房州旅行。
旅行归来,“先生”一看到K接近小姐,就产生嫉妒心。“先生”干脆“想向夫人明确摊牌,让她把小姐嫁给我”,但是,“倘若小姐真的更倾心于K,我这份爱恋也就失去了说出口的价值”,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就在这种状态下,有一天,K突然向“先生”说出“自己深切爱着小姐”。这对“先生”来说是晴天霹雳。尽管自己很在乎K与小姐的关系,但是没想到K向自己表白深爱小姐。对“先生”来说不可思议。这只能说明,一方面“先生”嫉妒K与小姐的关系,另一方面“先生”质疑K的真心。因为自己的判断落空,所以吃惊。K现在像“一种什么妖魔”。其后的若干天“先生”观察K的动静。“先生”担心K是否会向夫人倾诉心情,当“先生”确认无事时,“先生”问K今后的打算时,是限于表白还是付诸实际行动,K只字未答。其后,两个人在散步的时候,K就此事征求“先生”的意见,当“先生”发现K平时的生性刚强已经荡然无存时,对准K的要害重重一击,那就是“精神上没有上进心的人是渣滓”。
“先生”对复仇的效果并不放心。K最后说的“决心倒不是没有”,意味着自杀,但是“先生”以为K要向小姐表白。“先生”心想再也不能犹豫了。“先生”的求婚得到了夫人的应允。其后,与K见面时,“先生”感到不安,想要向K谢罪。“先生”一直心情沉重。其后的两三天“先生”没与K说话。在“先生”看来。K与平时未有异常,K的超然态度,至今令“先生”敬佩。“我虽用计取胜,但作为人却是失败了!想到K那时大约很不屑,我独自脸红”。“先生”举棋不定,决心第二天向K挑明,但是在当天晚上K就自杀了。留下了简单的遗书“自己懦弱无能,前途无望,故而自杀”,“先生”受到了打击。“这时我得到的感觉同突然听到K向我表白心迹是的大同小异”,“我又暗叫失策。一道无可逆转的黑色光柱贯通我的未来,一瞬间把握的整个生涯可怖地展现在我眼前。我浑身瑟瑟发抖”。实际生活中,“先生”终生未能从此冲击中恢复过来。
夏目漱石的小说《心》描写了主人公“先生”背叛朋友痛苦不堪最后自杀的孤独内心。笔者在本稿中从“先生”与其叔父的分裂、“先生”的心理分析、“先生”与房东夫人、小姐、K的进住与自杀,等几个方面考察了“先生”的过去。“先生”少年时代无忧无虑、父母双亡之后,由于叔父侵吞了自家的财产,开始怀疑他人。离开故乡,租房居住继续上学,逐渐开始喜欢房东家的小姐,但是又担心房东母女是否是圈套。在这种复杂的心态下,招朋友K来此同住,当发现K喜欢小姐时,自己却抢先一步向房东夫人求婚,夫人同意将小姐嫁给“先生”。K自杀,“先生”终生未能从此冲击中恢复过来,这就是“先生”的过去。“先生”的过去促使他为了自我背叛朋友,然而又为自己的行为折磨,最终走向自杀。
注 释:
①译文选自林少华,译.《心》.花城出版社,2004.
[1][日本]夏目漱石,著,林少华,译.心[M].济南:花城出版社,2004年4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
[2]吴鲁鄂.蒙尘的心与解蔽之道——试论夏目漱石的《心》与荀子思想的关系[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4,1,57(1):81-85.
[3]叶琳.对明治末期知识分子心灵的探索——试析夏目漱石的小说《心》[J].外语研究,2003(4期总第80期):46-50.
[4][日]加藤周一,著,叶渭渠,唐月梅,译.日本文学史序说[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