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刚 郝彦彬
(塔里木大学历史与哲学学院, 新疆 阿拉尔 843300)
《新疆纪略》为清代满人官员珠克登所著,关于该书和作者的研究目前学界研究较少,仅在题解类著作中有所收录,但内容基本雷同,多为《新疆纪略》记述了清代中期新疆政治、经济、军事、地理、民族等。对城镇历史沿革以及官职、军台、卡伦、古迹、风土人情等记述较详实。全书约30千字。记事至道光二十六年(1846),内容详实,考据确凿,多载其他史籍所未详者,或订正传闻之不实,或叙述风土之变异,[1]抑或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新疆通志 著述出版志·地方志》载是书上下册,道光二十六年修,是志考证确凿,取材精当,详他志之略,略他志之详。所载浩罕与中国交界处,均经实地观察。[2]从目前的研究来看,题解类研究多为互相传抄,其中诸多问题尚有待商榷,遂笔者拟在前人研究基础之上继续对作者和该书做一深入分析研究。
《新疆纪略》作者本无,为吴丰培先生在整理该书时,根据书中内容,考证而出,先生在《清代国人新疆旅行之概述》中讲到“《新疆纪略》,不著撰人,细检内容知为克登撰(余有跋文。已详考之)”[3]。现藏于湖南图书馆抄本首页即有此跋文。
而关于珠克登生平记述,史书记载较少,仅《清国史》根据清宫传包,整理、汇纂其生平经历,主要分为其在道光时期西北地区的主要为官等军政活动,和在咸丰时期镇压农民起义的作战经过两个阶段,记载较为简略。另外,亦需从他的著作《新疆纪略》(以下皆称《纪略》)和《喀什噶尔略节事宜》二书中勾勒出作者部分生平事迹,进行补充,力求较为全面的了解作者。
珠克登,奇塔喇氏,满洲镶黄旗人,生年不详,其第一次进疆是十三岁“随父前往塔尔巴哈台领队大臣”[4]任职,后由拜唐阿于嘉庆十八年(1813)授蓝翎长;嘉庆二十年(1815)授护军校;嘉庆二十一年(1816),升任蓝翎侍卫。道光元年(1821),迁粘杆处三等侍卫;道光六年(1826),张格尔作乱,珠克登随钦差大臣山东巡抚武隆阿赴喀什噶尔征剿。道光皇帝以朱批谕长龄:“痛加剿洗,令其心胆皆惊,望风披靡。”[5]征讨部队在经过十三间房儿,到达了一碗泉时,作者记载“道光六年,喀什噶尔出征之六万三千兵,路过此处俱喝此一碗泉之水也。”[6]道光七年(1827),与张格尔叛军交战于洋阿巴尔,收复喀什噶尔,经扬威将军长龄保奏,赏二等侍卫。[7]道光十七年(1837),以二等侍卫珠克登为肃州镇总兵官。[8]道光二十一年(1841),抵达喀什噶尔,担任换防总兵。在道光二十二年(1842),林则徐流放新疆,路过肃州时,曾提及珠克登调离喀什噶尔,其在日记中所言:
(九月)初七日,壬子。晴。……早饭后起身,出北门,镇、道以下皆送于城外关帝庙。此庙新修,甚宽敞,其后有大方池,池中有舟,可容八人之席,此间为难得,闻系本任总戎珠(克登,行五,现赴喀什噶尔换防)所浚也。[9]
在喀什噶尔换防三年后,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即重回肃州镇任;道光二十五年(1845)进京觐见。作者在《纪略》中写到在往京城去觐见时,记载了携带肃州特产送礼之事:
余于二十五年进京时带去之马莲井子镯,到京赠送于人者不少,竟有将此镯子一付当至京钱十二吊者,余在肃州八百大钱一付买者。曾闻得始出之时有人带到京内,一对卖过二百银子,京内之人至今尚未认准也。[10]
同年因肃州等营马匹被抢,甘肃提督马腾龙虚报收回,受牵连降级调用,关于事情原委,道光帝谕旨中有详述,道光帝谕内阁:
前据惠吉等查覆甘凉等营马匹短缺甚多,挑变摊派,亦属弊窦多端,当将历任该管提镇大员、交部先行分别议处,兹据该部比例定拟,分别开单呈览……前署肃州镇总兵现任江南徐州镇总兵顺保、现任肃州镇总兵珠克登、均著降三级调用。[11]
道光二十六年(1846),因番务差遣用人,将其降级补用。道光帝谕内阁:
布彦泰等奏、请留熟悉营伍之降调总兵等语。前任肃州镇总兵珠克登、因厂马案内查参,部议降调,现在番务差遣需人。著准其留于陕甘,即以所降之级补用。[12]
咸丰元年(1851)二月,陕甘总督琦善以珠克登“年强技练,营武勤明”,保奏珠克登为甘肃宁夏镇总兵;六月,升任平罗营参将。
咸丰三年(1853)五月太平天国运动影响到在河南、山西等地,时任陕甘总督舒兴阿派珠克登防守潼关,督兵赴孟津渡口,防止太平军偷渡;七月时,太平军围攻河南怀庆府,珠克登往解其围;十月时,因安徽桐城县被农民起义军攻陷,陕西汉中镇总兵官恒兴被革职查办。时任甘肃平罗营参将的珠克登调任陕西汉中镇总兵官。十二月,太平军攻陷安徽庐州府,珠克登带兵赴援,进攻水西等门,太平军自木城出御,败之。
咸丰四年(1854)二月,复督兵进剿,斩杀太平军数百人;五月,与云南鹤丽镇总兵音德布督兵直抵城外,毁城外太平军营数座,进围得胜水西两门以分散太平军实力,趁城内太平军出拒,珠克登督军力战,太平军败退;随后“调陕西汉中镇总兵官珠克登、为甘肃西宁镇总兵官。”[13]
咸丰五年(1855)正月,拔营齐进,分攻各门太平军,最终击退太平军,咸丰帝“嘉其亲冒矢石,昼夜攻击,实属勇敢勤奋,带兵有方,命间复原官”[14];十月,“初一日之夕,总兵珠克登等督勇分攻西、南二门,……截杀数千人,最终击溃庐州太平军。”[15]遂攻克安徽庐州府城,“赏提督和春黄马褂,骑都尉世职……总兵官珠克登、千总马升平花翎。”[16]
咸丰七年(1857),“因病奏请开缺,甘肃西宁镇总兵官珠克登年老休致。以陕西延绥协副将成明为甘肃西宁镇总兵官。”[17]谕曰:“甘肃西宁镇总兵珠克登,自剿办粤匪以来,屡著战功,见因年老多病,著以原品休致。”[18]卒年不详。
因为《新疆纪略》印行较少,并不为大家所熟知,关于该书之研究也是几近全无,我们了解该书多为从题解类著作中管窥得见。但是,如果题解类著述内容出现错误的话,势必会误导读者,故而,欲要全面了解该书,首先当从它的时代背景入手。
关于《新疆纪略》的成书时间,目前的记载主要从他人题记中得来,但都较为含混,且多为互相沿用。马大正先生在《新疆地方志与新疆乡土志稿》中说“《新疆纪略》又名《珠华亭新疆纪略》,记述新疆南、北、西三路73座城池之历史沿革、官制、营制、军台、卡伦等,3万余字,记事止道光二十六年(1846)。”[19]蒲开夫,朱一凡,李行力主编《新疆百科知识辞典》载“《新疆纪略》另名《珠华亭新疆纪略》。记述清代中期新疆政治、经济、军事、地理、民族等。对城镇沿革及官职、军台、卡伦、古迹、风土人情等记述比较详实,全书约30千字,记事至道光二十六年。”[20]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新疆通志 著述出版志》载“《新疆纪略》,上下册,道光二十六年(1846)修,有道光年间抄本。”[21]张新泰总纂;贺灵主编《西域历史文化大词典》载“记述清代中期新疆政治、经济、军事、地理、民族等。对城镇历史沿革、军台、卡伦、古迹、风土人情等记述较详实,记事至道光二十六年(1846)。”[22]《中国地方志总目提要》亦载“《新疆纪略》记事止于道光二十六年。”[23]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编《中国方志通鉴(上)》等书中亦是如此记述。全部是将成书时间或记事时间定为道光二十六年,皆认为是书为道光年间所修。
但正如吴丰培先生所说:“目录之作,最贵复核原书,方可著录,若是转引,便难置信。”很可能因“一字之差,以讹传讹。”[24]从以上所记内容可以看到,关于《新疆纪略》的记载内容基本雷同,且为互相转引。恰恰也正因为如此,其中的错误也就不容易察觉,导致出现以讹传讹的结果。其中最明显的错误首先要数成书时间的问题。上段内容的编写者们皆将其成书时间或者记事时间裁定于道光二十六年。但是,关于“道光二十六年”的记载,书中却仅仅出现过一次,“我于道光二十六年经布宫保彦泰派往忙多安卡,路过时,我将营盘扎入双阳公主城,内并无房屋,亦无砖瓦,只一土圈子也。”[25]是否应当将此时间定作该书的记事时间或者成书时间,自然还需要从书中找寻其他证据。其实根据书中内容,就可以推断出成书或记事时间要比道光二十六年晚。是例:
凡有新疆回八城来往之差使必由此处(托克逊)经过……若有红钱在此处不换,拿著往东行者,与青钱一个当一个用,若青钱往西走者即无人要也,但此红钱之字仍是咸丰通宝,里面亦系清宝字样,一边回部字写者是铸钱之地名。[26]
如果记事止于道光二十六年的话,那么有咸丰通宝字样的红钱怎么可能会在道光年间出现呢?
另书中又载其:
于咸丰二年署宁夏镇,路过广武,闻得青铜硖在城东三十里,余前往看时,顺山边涉黄河之水,方能到此处,余亲看得北字已经模糊不真,并有往来船只,拉縴之绳磨断者。余到任后,与府县说知派石匠前往,赶紧鑽平,将字鑚深,以银硃油塗方明亮也。[27]
书中还有记载其:
于咸丰二年九月二十二日到庄浪任,因派庄浪协松龄带兵前赴军营,……有七八伤不等者。[28]
显然,这些亲身经历的例证皆可从书中查得,毋庸置疑。同时,根据上文中珠克登的生平看的话,道光二十六年,珠克登随陕甘总督布彦泰赴甘凉西肃一带巡边,在抵达西宁时,适逢贵德厅番匪暴乱,最终被珠克登等人将其平定,并被委任为西宁镇巴燕戎格营游击。如果以道光二十六年为标准的话,正是和番匪交战时期,显然在如此紧要关头,估计是不太可能有闲暇时间去记录其在相关各地的具体内容的,更不可能在道光时期便可知咸丰朝时期的事情。而关于“道光二十六年”的说法,关于该成书时间最早为苗普生先生所撰,先生曾告诉笔者,因为道光二十六年之后的内容皆为新疆以外的记载,故采此说。然而根据著者生平和书中内容可知,珠克登在道光二十四年即已离开新疆回肃州换防,如果按苗先生说法,采道光二十四年反而更妥。
故而,从以上书中几例内容看出,虽然该书具体成书时间我们无从得知,但从该书的记事内容看,最晚的时间在咸丰二年,所以笔者推断该书成书时间应当在咸丰二年以后甚至更晚,而不应该是道光二十六年。
清代道咸同时期,方志文献显得十分匮乏,道光时期方志文书有珠克登换防到喀什噶尔时编纂的《喀什噶尔略节事宜》;斐森布修,达生潮纂的《喀喇沙尔志略》;钟方编纂的《哈密志》;俞浩撰的《西域考古录》。咸丰时期志书文献更少,仅有达绶的《孚化志略》,佚名撰《伊江集载》,珠克登《新疆纪略》,同治时期更是空白。新疆方志呈现两头多中间少的特点。这也是历史原因所造成的:清统一西域始于乾隆,而咸丰末年社会矛盾激化,酿成1864年至1874持续十年之久的新疆社会大动乱,方志编纂活动停止。[29]
从道咸时期的这些志书来看,多为记述具体一地之事宜方志。而俞浩《西域考古录》为其在山东时所著,虽有大量的史籍考据,史料较为详实,但遗憾的是俞浩并未亲身到过新疆,更多的是以静态的眼光来看新疆,未能体现出新疆地区在道咸时期社会状况之变化。惟有珠克登所著《新疆纪略》是建立在其亲身经历、实地考察的基础之上,记述了新疆南、北疆多座城池的官制、军台、卡伦、古迹、物产、风土人情及江河湖泊之源流,类似于通志类型的志书。同时,书中还将自己履职甘肃等地的所见所闻,地理知识记述其中,多为亲眼目睹,纵览清代道咸时期新疆方志,《新疆纪略》作为道咸时期,兼具实地考察与档案材料的方志文献,其史料价值要优于其他几部志书,具有较为重要的历史地位。
《纪略》涉及面较广,内容涵盖丰富。例如职官、换防兵额方面叙述了和阗、叶尔羌、英吉沙尔、喀什噶尔、巴尔楚克、库尔勤、喀喇沙尔、喀拉巴尔噶逊、吐鲁番城、庐姑沁、闢展、哈密、塔尔巴哈台、伊犁、巴彦岱城、绥定城、库尔喀喇乌苏、呼图壁、玛纳斯、绥来县、昌吉县、乌鲁木齐、巴里坤等二十一个城池之职官设置,覆盖了南北疆主要城市。卡伦方面主要有新疆的喀沙噶尔和塔尔巴哈台等地。台站距离方面包括和阗到沙雅尔,英吉沙尔到叶尔羌,库车到阿克苏,喀喇沙尔到吐鲁番,哈密到沁城,哈密到吐鲁番,哈密到安西,安西到肃州,伊犁到乌鲁木齐等地之距离等,多有不同之处。河流道里方面,除了新疆地区罗博淖尔和俄尔起斯河等湖泊、河流支流分布、流向以外,还包括嘉峪关以内肃州、甘州、凉州以及黄河流经青海、兰州、宁夏等地各支流分布情况。特产、民俗、古迹方面按照北疆、南疆、关内的顺序,涉及三十多座城池、州县,多载其不同之处。奇闻异事方面主要有塔尔巴哈台城北之温泉,据传为阿睦尔撒纳埋葬其母之地;珠克登换防到镇羌营时,帮助当地人祛除镇物之事,西宁一带山内不准戴红,多瘴气等事,部分还是自己亲历之事。经济方面主要讲述了南北疆青钱和红钱之间兑换数额,当地人们市场交易之事等。
《新疆纪略》作为一部兼具实地考察和耳闻目睹为主的志书,内容不仅广泛,且部分史料相当独特,诸如关于与浩罕边界交涉问题、民间商道问题、新疆民俗、物产等方面的记载甚为详细,是研究新疆政治、地理、民俗生活的重要史料,多有他书所未载或不详之处,对其他新疆方志而言具有极大补充作用。
《纪略》中史料最主要的当属作者亲身经历、实地考察,和官署档案,如喀什噶尔驻防兵额、探寻罗博淖尔之具体方位,新疆、甘肃等地主干河支流名称、流向等,长城起至地点及所经过之详细地名、方位。尤其是与浩罕之边界交涉问题,作者时任换防喀什噶尔总兵,布尕尔与浩罕爆发领土争端,浩罕所属之布鲁特军队频繁在中国边界卡伦附近调动,驻守卡伦官兵将具体情况上报给图明额、花沙布、珠克登等之后,三人又上报朝廷,朝廷虽然谕旨批示置之不理,但作为地方官员,仍然采取严加防范的措施。珠克登等人还亲自派熟悉浩罕情形的伯克去到浩罕领地侦探。且连所派伯克人名曰女吕塾都有提及,获知布尕尔打败了浩罕,占领了浩罕领土。如若不是亲身经历,绝不会了解的如此详细。所谓“俱系目睹,非传闻者也。”[30]
又如民间商道之记载,作者在《纪略》中言“查哈密有通古城子之路,名为小南路,乃系禁止不准行走之路,俱系偷行也。”[31]此“小南路”者,即是新疆境内之民间商道。关于此民间商道,在《哈密志》等书中亦是不曾寻得,皆可补官修史书之不足。此“小南路”之所以能兴起,主要是因为伊犁通往京师的主干道中,有哈密瞭墩至齐克胜木(七克台)路段,其军台设在哈密与巴里坤交界的山上澄槽沟、肋巴泉、套赖、梧桐窝一线,此段山路崎岖。而且哈密所属之十三间房,苦水等地终日狂风不止,一路数百里寸草不生。嘉庆十年(1805年),祁韵士谪戍新疆,曾路过十三间房,“俯视所经,则见沙砾大石委积道上,”“迎面巨石,磨牙屹立欲搏人,凶恶不可名状,觉森森黑暗,非复人间世。”[32]作者在道光六年,随奕山经过此地时,亦云大风不止,严重影响行人之安全。并且在天山东部地区,南路军台和北路营塘道平行,中间因天山相隔,无官道可行。官道行走不便,蜿蜒崎岖的弊端,使得商民在此另辟两路,其一为从北路的肋巴塘到南道的肋巴泉台,沟通巴里坤到吐鲁番的交通,其二则是由南路的土墩台经一碗泉、七角井直驱北路的色比塘,沟通哈密到古城子的交通,俗称“小南路”。小南路“即避北路达坂之雪,又避南路十三间房之风,行人无不东由。”[33]但清政府认为,此道即无军台,有无营塘,奸商偷越,逃匪潜行,无从盘诘,一再下令饬禁,甚至明令“再有商民私由此路行走者,查获照律治罪。”[34]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宜禾县县令还使人将七角井民房、关圣庙毁去,但这并不能阻止商民由此往来,正如珠克登所言商民“俱系偷行。”林则徐谪戍新疆时,亦不走官道,都走小南路,在七角井就食于民房废垣下。[35]详实可靠。后来,随着新疆商业贸易的发展,“小南路”地位愈加重要,也正因为“小南路”避开了南北两路因季节性带来的弊端,冬季避北路达坂之雪,夏季避南路吐鲁番之酷热及十三间房之风,而又“其路较近”,“小南路”成为“行人无不乐于由此过。”特别是古城迅速发展成仅次于省城迪化的最大商业中心,“小南路”最终成为了后期驿站主干道的一部分。[36]
《纪略》还详述了新疆地域内物产分布情况,有果类、兽类、禽类等。诸如关于“兽类”的记载,也较为全面,《回疆通志》仅在物产目中极为简略的列举了“马、牛、羊、豕、驴、骡、驼、鹿、獐、虎、豹、野猪、黄羊、野羊、狐、兔、猫、雕。”[37]这些虎、豹、狐等兽类具体分布于何地并未谈及,而《纪略》则是相当详细的叙述。以“老虎”记载为例,主要分布地区有库尔喀喇乌苏、巴尔楚克、库车、叶尔羌、英吉沙尔、稍塔尔庄、喀喇沙尔等地,这一记载不仅能让我们了解当时新疆野生老虎分布情况,也可为研究者研究新疆虎的生存环境范围变迁提供史料参考。我们可以从书中很明显的看出,老虎在南疆地区分布较广。[38]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当时人类未曾大面积迁徙之前,虎的生存环境并未受到太大威胁。但是南疆地区毕竟绿洲分布较少,这些适宜生存的绿洲地区也是人类选择居住、发展农牧业生产的区域。绿洲成为人与虎基于生存需要所共同选择的地点,就造成两者的生活空间出现了重叠,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了关于虎的足迹。如书中所言喀喇沙尔“所管之克尔里地方……此处老虎甚多,大路上常往来行走。”[39]为我们如何处理人与动物之间的矛盾提供了参考价值。
风土民俗方面,《纪略》中关于喀什噶尔地方风土民俗之记载,经常有从直隶到喀什噶尔所去的民间艺人,有“跑蟹马者、拉洋片者、顽狗熊者、以冰盘球棒者、蹬缸蹬坛者、一人班之打鼓棚词者、唱道情者、变戏法者、说书者、踩软绳者,女斤斗者、唱洋戏者,并京内庙上之无腿子射子一脚闘牌者。”[40]为他书所少见。喀什噶尔和叶尔羌一样作为南疆重要的商业贸易中心,是我国对外贸易的重镇,十八世纪中叶清朝统一新疆后,天山南路社会经济在战乱后迅速复兴,“内地商民经由驿路及回人村落,彼此相安,沿途水草丰饶、行旅无阻滞。”[41]喀什噶尔、叶尔羌市场也是空前繁荣,“中国商贾山陕江浙之人,不辞险远,货贩其地,而外藩之人,如安集延、退摆特、郭酣、克什米尔等处皆来贸易,八栅尔街长十里,每当会期,货如云屯,人如蜂聚,奇珍异宝,人往有之,牲畜果品尤不可枚举。”[42]作为联结中亚与内地的枢纽性城市,贸易集散地,来自内地的民间艺人能到此处卖艺,也就不足为奇了。作者在道光二十二年换防到喀什噶尔担任总兵期间,也是亲眼见证了喀什噶尔之贸易兴盛,可谓“商贾云集,莫不歌王道而沐休光官斯土者。”[43]至道光后期,该城在册的内地商民达一千九百六十八名,分布不限于城乡,且大量活动于各乡庄,至于未能统计在册的“年年续次来喀者”,还有“约计数千余人”之多[44]。这一事实表明,道光中期以后,南疆与内地民间贸易在规模、水平上都开始进入一个新的更高阶段[45]。
珠克登所著《新疆纪略》一直以来皆以抄本刊行,且因其无目录,作者生平多不详,所述内容杂乱,书中还夹杂着部分鬼神之事,和其他典范的方志相比较还有些许的不足,目前学术界利用率也相对较低。但是咸丰年间,战乱频仍,新疆方志事业处于低潮,珠克登此书可以说是弥补了这一时期方志稀少的处境。为我们勾勒出咸丰时期的新疆甚至西北地区的大致轮廓,为我们研究新疆问题提供了一个窗口,其史料价值是不容忽视的。
[1] 此类观点主要见于贺灵主编,苗普生撰写的《西域历史文化大词典》。蒲开夫、朱一凡,李行力主编《新疆百科知识辞典》,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编《中国方志通鉴(上)》,刘维英主编《民族文献检索与利用》等辞典类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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