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洁,李 毅
达菲诗歌中的世界主义倾向
周 洁,李 毅
(山东财经大学 公共外语教学部;山东财经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济南 250014)
当今社会日益全球化和多元化发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成为人们的共同追求。以超越民族主义羁绊,追求人类道德正义为价值取向的世界主义思想传播开来,而世界主义作为一种文学阅读视角在文学界也获得认可。从世界主义视角来看,卡罗尔·安·达菲在《综合学校》、《是,警官》、《异乡人》和《驱逐》等诗歌中批判了极端的民族主义,在《出卖曼哈顿》中揭露了殖民主义,在《流星》和《最后的号角》等反战诗歌中呼吁世界和平与全球正义,都表现了世界主义倾向。
达菲诗歌;世界主义;极端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殖民主义;世界和平;全球正义
当代英国桂冠诗人卡罗尔·安·达菲(Carol Ann Duffy,1955-)是英国皇家钦定的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桂冠诗人,也是21世纪英国第一位桂冠诗人。国外对其诗歌主题的研究主要涉及后现代主题创作,如女性主义、男子气、身份政治、神话、爱情、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界限的模糊、异化、欲望和失落等(Rees-Jones,1999),也有人因为她从经济等角度为同性恋者、移民、儿童、女性等边缘人群言说(Aydin,2010)而称之其为人民的桂冠诗人(Bryant,2011)。由于达菲的女性身份和国内女性主义批评的发展,国内学者的研究一度以女性主义视角为主(刘须明,2003;梁晓冬,2013;张剑,2015)。由于她生活和创作的多元文化背景,其诗歌还体现了对移民、种族、民族等社会问题的关注(Kinnahan,2000)。国内学界也探讨了她诗歌中的民族性(何宁,2012)、社会正义感(梁晓冬,2010)和回归故园情结(吴晓梅,2016)。达菲之所以能成为桂冠诗人,作品受到广泛关注和认同,正是因为她基于人类命运的观察与思考进行创作,部分诗歌体现了深邃的社会洞察力和世界主义倾向。
世界主义作为一个哲学概念在中国可以追溯到孔子的天下大同(陈众议,2016:151),在西方可以追溯到第欧根尼(Diogenes,412-323 BC)等西方哲学家“不把自己局限于某个特定城邦”的世界公民观念(陈勋武,2016:53)。18世纪以康德为代表的哲学家把世界主义看作一种“道德和法律构想,为当今许多世界主义研究者的主张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王丹,2017:126)。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探讨资本主义生产的世界性特征的基础上认为各国的无产阶级也分享一些基本的特征和共同的利益,提出共产主义信念,讲求为全人类谋利益(王宁,2015)。19世纪世界主义作为一种视角,“为文学在世界范围内的创作和流通带来了新的秩序”,歌德提出了关于世界文学的种种构想(王丹,2017:126)。进入20世纪以后,世界主义伴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再度兴起。近年来王宁(2013,2014,2015)多次在国内外参与世界主义的讨论,提出了世界主义的不同形式和新的理论建构,认为世界主义可以从十个方面进行建构,其中超越民族主义形式的世界主义和追求道德正义的世界主义也与帕泰尔(Patell,2015)指出的超越单一社区、全球视野和道德正义一脉相承。本文融合王宁与帕泰尔的观点,借鉴杨金才(2017)充分肯定的帕泰尔关于世界主义作为文学批评视角的研究范式,细读达菲揭露和批判种族主义、极端民族主义和殖民主义,反对战争,呼吁和平的诗歌,探讨其中的世界主义倾向。
Kinnahan(2004:166-167)和Aydin(2010:10,39-40,50)都曾把英国描述成一个鼓励移民,但后来不得不面对种族歧视、失业和文化冲突等问题的国家。正如在诗歌《原籍何处》()中所反映的那样,达菲随父母从苏格兰搬到英格兰后体验了移民被边缘化的思乡之情(吴晓梅,2016)。她的一些诗歌,如诗集《站立的裸女》()(Duffy,1985)中的《综合学校》(),《出卖曼哈顿》()(Duffy,1987)中的《是,警官》()、《异乡人》()和《驱逐》()就描述了各种族的移民生活,表达了移民被边缘化后的思乡情绪,批判了与世界主义相悖的极端民族主义和狭隘的种族主义。
在诗歌《综合学校》中达菲通过再现一个多族群的英国社会缩影,描述了不同族群移居英国后的生活状态和当地人所受到的影响。comprehensive一词指综合学校的一个班级。整首诗歌由七个七行小节构成,每节由一个青少年作为叙述者,分别讲述自己的经历,其中三个是白人,四个来自少数民族。达菲巧妙地在第一、三、五、七节里以移民为叙述者,在第二、四、六节以当地人为叙述者,形成了多族群的多元话语声音。第一节以一个非洲孩子之口讲述了移民因忘记本族语而面临失去文化身份的危险。
我姐姐回非洲时只会说英语。
有时我们在床上会打起来,因为她不知道
我在说什么。比起英国,我更喜欢非洲。(2-4)①
第三节以一个印巴人之口述说移民离开古老的乡村移居伦敦是因为自己的祖国贫穷,而英国可以作为避难所。
那里比伦敦玩的地方大。
那是一个古老的村庄。现在都空了。
我们飞到了希思罗机场。这里的人写信说
这里一切都容易一些。(4-7)
第五个叙述者也是一个移民,作为一个穆斯林本不该以猪肉为食的他遭遇到了个人信仰被改变的威胁,有人把香肠放到了他的盘子里。另一个穆斯林前来阻止,他们因发现彼此共同的信仰和语言而成为朋友。
一个穆斯林男孩儿跳过来拉开。
盘子落到了地上,碎了。他用乌尔都语问我
是不是穆斯林。我说是。你就不该吃这个。
这是猪肉。然后我们成了好朋友。(1-6)
从第一、三、五节来看,英国确实是一个多元种族和民族的国家。不同种族和民族的人为了生存先后涌入英国,似乎成了世界公民,却因语言不通、思乡情绪或信仰受到威胁而被异化。而第二、四、六节中作叙述者的英国孩子们也表达了各自对移民的态度。第二节以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之口表达了反移民的态度。
我支持
民族阵线。打巴基斯坦人,拉女孩子
短裤。爸爸有出租车,我们在车里看
视频。《我唾弃你的坟墓》。太棒了。
我找不到工作。都是因为他们
到这里来工作。(1-6)
民族主义为争取民族独立,反对大国霸权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思想力量,也因其极端的排外性和种族歧视成为世界冲突的重要因素(塔米尔,2017)。极端的民族主义“认可一种‘偏袒’(partiality)的视角,即优先关照本民族成员的利益和需要”(高景柱,2016:2)。所谓的民族阵线反对有色人种移民。叙述者称种族主义录像《我唾弃你的坟墓》太棒了,可见他对移民的憎恨。他认为是移民的到来使他无法找到工作。第四节的叙述者是一个英国姑娘,她也觉得英国生活乏味。她因为只能在美国的零售公司喜互惠工作,而和其他英国人一样感觉梦想破灭,对未来没有期待。
乏味。定了。可能要在喜互惠工作
最坏的运气。我还没有丢掉自尊,因为我
在乎。马龙·弗里德里克不错,只是有点黑。
我喜欢疯狂。领唱超级好。
我妈脾气差。她什么事情都
不让我做。米歇尔。真乏味。(1-6)
只有第六节的白人叙述者对移民很友好,愿意与他们交朋友,而且他姐姐还有一个移民朋友。因为看到了凶杀,他也忧虑自己的未来,首先是工作,他没有选择,只有去参军,随后结婚,移民澳洲。这些计划表明他不打算在英国谋生,表现出当地人的幻灭之感。
我姐姐跟一个移民出去了。发生了凶杀。
我愿意跟他们交朋友,但是他们跟我们不一样。
他们有的上课带着包头巾。(1-3)
尽管英国成了移民的避难所,它却无法承受极高的失业率,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和乐趣。诗人在最后一节让一个穆斯林男孩作为叙述者。他在杰赫勒姆(Jhelum)长到13岁,说不好英语,对英国学校很不满。
上这个学太难。
……老师让我喝牛奶,我不懂她在说什么,
所以我没喝。我满怀希望,雄心勃勃。
开始我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我没有。
我看到的都是真的。(3-8)
本诗以英国课堂为背景,将围绕20世纪80年代有关教育讨论中的语言和身份问题联系起来。20世纪五六十年代英国移民的孩子面临着令他们措手不及,通常感觉怀有敌意的教育体制。到了70年代,移民及少数族群儿童接受平等教育的要求引发了多种族教育问题的讨论(Kinnahan,2000:220)。有人曾提议用外国学生的母语为他们提供教育,但是为了维护真正的英国教育,该提议遭到反对(ibid.:221)。达菲在诗歌中冷嘲了综合学校,因为它有意为不同民族提供平等的教育,结果却无法克服不公,无论是当地白人还是其他种族或民族的移民,都感受到了生存的压力。这个学校是一个复杂的多元文化的英国缩影,也成为移民因文化差异而无法被英国社会包容的一个例子。
达菲注意到了种族歧视和有色人种在英国遭受的不公,在诗歌中予以揭露。在《是,警官》中黑人叙述者英语蹩脚,却又不能说母语,把自己当作进错了房间的盲人。在粗鲁的警察面前他无法为自己辩护,蜷缩在角落里承受警察的拳头和靴子,接受警察所说的所谓事实,只能发出空洞的元音,无助之极。警察没有进行调查,因为他不能充分表达自己。诗中的黑人是所有因英语表达不善而屈从的有色人种的一个代表人物(Michelis & Rowland,2003:85)。警察因为对移民残暴而遭到批判,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黑人因遭到警察歧视而发生暴力引发了1981年的暴乱和1984年的矿工罢工。黑人移民一度被认为是罪犯的潜在人群,是违反移民法的非法入境者(Aydin,2010:56-57)。
达菲通过让黑人在《是,警官》里讲述自己的经历,表现了对有色人种的同情和对种族歧视的批判。而从苏格兰移居英格兰的经历让达菲深刻体会到了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并体现在诗歌《异乡人》和《驱逐》中。在《异乡人》中叙述者开始便表达了在英国居住了20多年后仍然感觉自己是外国人的感觉。
想象在一个陌生、黑暗的城市里住了二十年。
东边有些阴暗的住所
其中一间是你的。飞机落地,你听见
自己明显的外族口音回荡在楼梯下。你用母语
思考,用他们的语言说话(1-5)
第二节表现了他想家的心情。在第三节中他讲述了自己在英国生活的20年里饱受歧视的经历。他因为自己的种族而被人憎恨,常看到砖墙上喷着血红的字。红字隐含着移民面对的严峻现实,他们被看得低人一等,只能做低技能的工作,得不到晋升机会。霓虹灯下雪的映衬使得这个地方恍然要在他眼前变成碎片。碎片的意象代表移民梦想的毁灭(Aydin,2010:54)。叙述者在诗的结尾说即使有钱也不能改变一切,因为这里不是家。叙述者呼吁读者想象他如何无法听懂英国白人的语言,实际上是在呼吁人们设身处地为移民着想,理解他们作为异族的困难。该诗揭露了移民作为局外人在英国所受到的敌意和歧视。
诗歌《驱逐》则表达了拥有国籍身份的英国人对移民的排斥。作为移民的叙述者不受欢迎,不得不在控制移民令发布后离开英国。他抱怨这里的人不友好,他学过的感恩词语都用不到,因为他根本得不到爱。英国颁布控制移民令后,有些长期居民被驱逐出境,很多家庭因此妻离子散(Kinnahan,2000:211)。叙述者曾把英国当作自己的祖国,说英语,去教堂做礼拜,接受英国教育。但他仍是个外国人,感觉这里不是家。他记录了自己被驱逐的整个过程。“他们喋喋不休地、很有礼貌地背着官话”(16),要求他去高大的建筑里登记,完成出境的所有手续,感觉渺小无助。作为一个英国的外国人他几乎隐形,身份卑微,所有的梦想都在出境后破灭。大海还把他与孕育着他孩子的爱人分开。没有了她他便没有了家,心灰意冷。一度带着友好和爱来到这个梦乡,现在他所体验到的却只有被排斥的卑微,梦乡变得残酷而充满敌意。
由于从苏格兰到英格兰的移居经历,达菲体验到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他国移民所感受到的失意和疏离感。她在诗歌中把英格兰描述成一个多民族社会,揭示了移民和当地人都意识到的多元文化冲突等问题。移民受到歧视,感觉孤独和思乡。有色人种更是遭受到对他们人格有失尊重的偏见。这些诗歌都是达菲揭露种族歧视和极端民族主义的例子。王宁认为:“世界主义并不意味着趋同化,尤其是文化上的世界主义就更是如此。”言外之意是在世界各地大城市中不同族群“完全可以和谐共处,彼此学习。他们无须放弃各自的社会和文化习俗以及生活方式,照样可以相处融洽,就如同生活在一个硕大无垠的地球村中一样。这就是新的世界主义所应有的包容性。”(王宁,2015:81)达菲在上述诗歌中对各种文化冲突的描写、对种族主义者的批判以及对种族歧视和移民边缘化的揭露都表现了她超越民族主义,包容不同族群的愿望,是其世界主义思想倾向的体现。
1795年,康德发表了论文《为了永久的和平》(For Perpetual Peace),提出了一种超越国际法和国家宪法之上的世界性法律。2014和2015年,世界各地隆重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一百周年和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70周年,王宁(2015)专门撰文提出关于世界主义的构建理论,说明世界和平与道德正义是世界主义的主要追求之一。在达菲的诗歌里殖民主义作为殖民者对被殖民者的统治形式,军国主义作为军事大国对军事弱国的统治形式,都一一得以揭露,表现了她对平等、和平的热爱和追求道德正义的世界主义倾向。
诗歌《出卖曼哈顿》揭露了殖民主义者对美国土著印第安人的土地、财富占有和文化毁灭(Michelis & Rowland,2003:83)。诗中有两个叙述者,即只有四行戏剧独白的殖民者和独白长达六个诗节的土著人。该诗的这种结构划分是等级制的,给殖民者以狭小空间,给被殖民者以很大空间,与历史书中给予白人更多空间的传统形成了鲜明对照(Michelis & Rowland,2003:84)。达菲用四行的独白空间来表现殖民者的自大和权威。
都是你们的,印第安人,值二十四块的玻璃珠,
漂亮的花布。我买了个好价钱。我挥舞
火炮和烈酒。赞美上帝。
你们现在得从这里滚出。(1-4)
殖民者先表现了对廉价购买曼哈顿的自满和拥有军火武器的自傲,尔后宣称基督教是殖民地的统治性宗教。他的傲慢似乎表明他就是上帝,土著人都应该崇拜他。最后他暴露了残暴本性,命令土著人离开自己的土地。殖民者简短粗鲁的独白与土著人长达数倍充满雄辩的独白形成对照,表现了土著人对家乡、祖国和归属意义的深刻把握(ibid.:85)。殖民者的贪婪和骄傲也与土著人关于国家与个人关系的观点形成对照。达菲没有把土著人刻画成模式化的原始或野蛮形象,而是赋予他以哲思能力。他在独白开头表示疑惑:“我不知道这片土地是否有话要说”,因为土地被殖民者所拥有,这种拟人化的手法表现了叙述者对土地的尊重。他还指出了殖民者的不端行为。
你把我灌醉,用满口谎言
淹没了世间的事实。
但是今天,我又听到了,清楚地看到了。无论你
碰到哪里,土地都会生疼。(2-5)
诗歌不仅揭露了殖民者迷惑土著人,并不道德地骗得曼哈顿的事实,也揭示了殖民者对这个国家的占有给这片土地带来的伤害。与土著人对国家的尊重形成对照的是殖民者的无情。土著人在第三小节中表达了另一种疑惑:“水的神灵是否有话要说”(1-2),把水拟人化或者神化表现出了尊重。土著人还揭露了殖民者制造水污染的恶意,警告他将“不再拥有河流和绿草”(3)。土著人用歌唱表达了对土地的挚爱。土著人独白的前半部分揭露了殖民者的贪婪和残酷,他们每侵占一个地方就要掠夺自然,控制土著人。为实现对殖民地的彻底统治,他们企图把这片领地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他们毁坏了大量的植物和动物,污染了水,无视环境的破坏和土著人的绝望。在诗歌后半部分土著人还表现出了战胜殖民者的勇气。从第四小节开始土著人不再疑惑。
相信你的梦吧。不会有好结果。
我的心在这里,当我的亲人
倒在我的怀里,死去。(1-3)
他嘲讽地告诉殖民者尽管去相信自己贪婪的梦,不会有好下场。他揭露了殖民者杀死土著人的罪行。与殖民者开始表现的骄傲形成对比的是土著人表示自己只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不是统治者,他理解这片土地的欢乐和悲伤,而殖民者则是一个局外人。他质问殖民者“需要多少土地才能满足在这片土地上的欲望”(1-2),并在后三节表达了这个国家的悲哀。
上次,这个时候,一个男孩儿感到
失去了自由,就象鲑鱼神秘地游到
海里。巨石在沉默中感到失落。(3-5)
作为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即使失去了生命和自由,土著人也永远不会失去自己的身份。与此相对照,无论殖民者如何粗鲁、无情地占有这里的土地、河流、动物和居民,他都是局外人。殖民者的下场便是得到所谓的领地和财富,却失去了自己的民族身份。
达菲注意到了战争给女性带来的危难,并在诗歌《流星》()中进行了生动的刻画。作为一首反战诗歌,《流星》由一个在二战期间死在纳粹大屠杀中的犹太妇女作为叙述者,在坟墓里回忆往事,揭露了纳粹的残酷罪行和受害者的悲惨遭遇,让这段记忆永远留存。梁晓冬(2010)指出了诗人在这首诗中表现的人文关怀。诗人通过死去的犹太妇女之口,用近乎宗教仪式的语言来讲述过去与现在,呼吁人们以过去的记忆为镜,停止对少数民族、弱者及女性的虐待,给世界以和平,给社会以和谐,这是达菲诗歌对世界和平的向往和道德正义的追求。
2009年,达菲受英国广播电台委托,于7月30日朗诵了诗歌《最后的军号》,纪念一战幸存者亨利·阿林厄姆(Henry Allingham)和哈瑞·帕齐(Harry Patch)。前者是英国皇家空军的创立者之一,曾在皇家海军服役,后者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在一战战壕里奋战的老兵。二人分别于同年7月18日和25日离世。达菲把该诗描述为与世界成为一体,并为世界致哀、致敬和祈祷,同时也是对受到战争伤害的世人的致歉。
《最后的军号》题名源自英国为纪念战死的军人而举行仪式时用的军号。该诗开头两行单独成节,引用了反战诗人维尔浮莱德·欧文(Wilfred Owen,1893-1918)的诗歌《为祖国捐躯》中的两行:“在我的迷梦中,在我无助的注视下,/他倒向我,奄奄一息,呛溺。”(1-2)对战场上的情景作了不同于历史的描述。
你站起来,吃惊地,看着血迹
从泥浆流入伤口;
成排的英国士兵回到
他们的战壕,亲吻家人的照片——(3-6)
诗人以此表达希望战场上的士兵不要像现实的故事里那样死去。达菲在诗中引用了罗马诗人贺拉斯的诗行“为祖国捐躯甜美与光荣”(Dulce et decorum est pro patria mori)。这句诗常被战争的支持者引用,以激发士兵的斗志。英国人曾把它刻在了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的小教堂门上。1917年1月加入法国曼彻斯特军团的欧文在关于战争经验的诗歌中谴责了一战的残酷,将此句称为“古老的谎言”。达菲在诗中说:“为祖国捐躯,没有甜美,没有光荣”(Dulce -No-Decorum-No-Pro patria mori)(10),表示赞同欧文的观点。随后的描述进一步说明她对为祖国捐躯的否定。
你走开了;放下了枪(装好刺刀的枪)
和你的同伴一样……
点起一只香烟。
广场上有咖啡,
热乎的法国面包
所有的的死人,数以千计
甩掉头发上的干泥
排队等待回家。(1-9)
诗人描绘了英雄们回家后被爱、工作、孩子、啤酒和美味所围绕的情景。诗歌最后两行单独成节,重复表达诗人改写历史的愿望:“如果诗歌可以回头讲述,/一定会的”(1-2),这是一种对和平的渴望和对生命的珍惜。达菲曾说她一直在考虑阿富汗问题,并激励当代诗人创作新的反战诗歌,表现了她追求世界和平与道德正义的世界主义倾向,要求所有人摈弃民族和国家的狭义观念,视整个人类为命运共同体。
作为英国当代桂冠诗人,达菲的诗歌创作表现了世界主义倾向。诗歌《综合学校》对英国多元文化社会的描写、对极端的民族主义者的批判、诗歌《是,警官》对英国种族歧视的揭露、《异乡人》和《驱逐》对移民在英国的疏离感的描写表现了她超越民族主义、包容不同族群的世界主义倾向。诗歌《出卖曼哈顿》对殖民主义的批判和《流星》、《最后的号角》等对战争的谴责表现了她追求世界和平与全球正义的世界主义倾向。在世界各国不断加大融合发展、全人类越来越成为命运共同体的今天,她的这种思想倾向必将随其诗歌的广为流传而影响广大读者。
致谢:感谢河南师范大学梁晓冬教授及其团队成员对本文的指导。
①文中引用诗句由笔者翻译。
[1] Aydin, O. 2010.[M]. Cambridge: Maunsel & Co.
[2] Bryant, M. 2011.[M].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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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uffy, C. 1987.[M]. London: An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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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smopolitan Tendency in Carol Ann Duffy’s Poetry
ZHOU Jie & LI Yi
With the globalization and pluralistic development of the society, constructing a community of shared future has become the common pursuit of human being. As a pursuit of moral justice and literary perspective, cosmopolitanism that transcends nationalist sentiment has been accepted and widespread. An Analysis of Carol Ann Duffy’s poems from the cosmopolitan point of view shows her cosmopolitan tendency in her criticism of racism and nationalism in poems like,,and, her exposure of colonialism in, and her wish for world peace and global justice inand.
Duffy’s poetry; cosmopolitanism; nationalism; racism; colonialism; world peace; global justice
2018-06-30;
2018-08-22
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达菲诗歌中的政治书写”(16CZWJ18);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达菲诗歌文体研究”(17BWW060)
周洁,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英国文学
李毅,硕士生,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I106.2
A
1008-665X(2018)5-006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