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亚
[摘要]《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是美国戏剧家尤金·奥尼尔的一部具有多维度研究意义的剧作。本文采用生态女性主义的视角,来管窥该作品中女主人公玛丽的精神生态状况,揭露玛丽面临的精神生态危机,以期重建女性的精神生态。
[关键词]《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生态女性主义;精神生态;玛丽
一、引言
《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以下简称《旅程》)以奥尼尔本人的家庭背景为素材,描写了演员詹姆斯·蒂龙一家在一天之内发生的家庭冲突。奥尼尔运用惊人的艺术力量,把他本人家庭中一、二十年间的矛盾汇聚于了十多个小时的剧作。然而,这部剧作却是奥尼尔以“血和泪”历时一年之久才完成。奥尼尔本人在给他的传记作家凯贲特尔教授的一封信中表达了他本人对这部作品的喜爱。他认为:“1940至1941年间写成的《漫长的旅程》是他作品中最好的一部。”作为奥尼尔的著名剧作,《旅程》一经上演便赢得了观众一致好评。同时,《旅程》在文学领域也受到了广泛关注。不同学者从不同角度(包括宗教心理学等)对该作品予以剖析。在现有的研究中,虽然对女主人公玛丽的研究颇多,但从生态女性主义的精神生态视角对作品进行解读的却不多。本文另辟蹊径,尝试管窥《旅程》中女主人公玛丽的精神生态状况,探索玛丽处于精神生态危机边缘的原因,同时为女性精神生态和谐、健康发展寻求一剂良方。
“生态女性主义是以当代环境运动和女权运动的结合为基础,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一种后现代主义思潮。”生态女性主义在关注生态危机、生态平衡、反对自然歧视的同时,努力揭示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支配和压迫,质询隐藏在二者背后的深层根源。生态女性主义者注重改善人与自然、人与人内部的关系,她们的最终目标是试图建立一个基于爱、关怀和公正的新伦理道德体系。精神生态女性主义是生态女性主义的重要派系之一。鲁枢元对精神生态的界定是:“只是一门研究作为精神性存在主体(主要是人)与其生存环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学科。一方面,它关涉到精神主体的健康成长,另一方面,还关涉到一个生态系统在精神变量协调下的平衡、稳定和演进。”人与自我的关系是精神生态的一个重要方面,本文将着重探讨《旅程》中女主人公玛丽与她本人之间的关系,以此来洞悉玛丽的精神世界。
二、精神世界的失衡
在少女时期,玛丽接受过良好的修道院教育,酷爱钢琴,梦想成为一名修女或者钢琴家。然而,玛丽在二十岁的时候爱上了红极一时的演员蒂龙,不顾一切地成为了蒂龙的妻子。少女时期的玛丽在她父亲的庇护下,无忧无虑,衣食无忧,是一个典型的好女儿形象。婚后的玛丽本盼望可以继续完成她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的使命,但丈夫却是一个吝啬如鼠的人。玛丽想要一个家,蒂龙却怕花钱,常年让玛丽跟着他四处奔波,住下等的旅馆。蒂龙还常常喝醉酒,把玛丽一个人留在破烂不堪、人声嘈杂的旅馆里。玛丽生完第二个孩子后,因追随丈夫进而对孩子疏于照顾,使婴儿感染大儿子杰米的病毒而夭折。生完第三个孩子后,不慎听从了庸医的建议,用吗啡止痛而染上了毒瘾。至此,玛丽的人生开始变得悲剧化,婚姻成了玛丽人生的分水岭。她不再是以前那个爱交朋友的女人,生活也变得晦暗无光。
剧幕开启,场面氛围似乎还很融洽。“玛丽和蒂龙一起从后厅出场,蒂龙一只手搂着妻子的腰。”他们俩有说有笑地交谈着。而后杰米与埃德蒙出场,父子三人不断地恭维着玛丽。然而,在杰米道出埃德蒙得了倒霉的病时,玛丽开始变得焦躁、手足无措,最后以去厨房为由退场。蒂龙转过脸责备杰米没头脑,不应该向玛丽提这件事。在接下来的几幕中,“别说啦!”这个词组则多次出现。第一幕结尾,玛丽不停地怀疑父子三人对她的监視时,埃德蒙说:“别说啦,妈妈。你这是无事生非,自寻烦恼。”第二幕中当玛丽向埃德蒙抱怨管理仆人的不易及过去的往事时,埃德蒙心神不宁地对玛丽说:“妈妈,你看你扯哪里去了。谈这些干啥?”从这些剧幕片段中,不难看出玛丽的话语困境。每一次过往生活的提起都会触及她内心深层的伤痛。所以,她的家人想在极力不让她提起过往的同时,却又无形中堵塞了玛丽倾诉创伤的通道,导致玛丽在家庭中的失语。
该剧作还运用了象征的意象——雾和吗啡。玛丽喜爱雾,她说:“它把你隐藏起来,让这个世界看不见你,而你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你觉得万物都发生了变化。一切东西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什么人也看不见你,也碰不到你。”雾成了玛丽遮盖现实的迷障,使得她可以从中获得短暂的释放,不用理会现实生活中的痛苦。玛丽还沉迷于毒品,她多次背着家人在楼上的客厅里吸食吗啡。正如余锦云所说:“吗啡能够减轻她手上的痛苦,更重要的是能麻醉她的神经,在这个意义上,吗啡与雾有着相同之处,吗啡可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雾。”借助于这两种象征意象,玛丽找到了改善她精神生态的处方。但雾和吗啡的作用是暂时的,雾会消散,吗啡的效果会逐渐消失,玛丽还是会面临现实生活的痛苦。采用这种方式,只会使她从一个不幸走向另一个不幸。
在第三幕中,她不愿意父子三人回家,而宁愿自己独自一人,这样就可以避开他们的监视。在对吗啡的渴望与挣扎中,她最终选择了不顾丈夫的愤怒,上楼吸食吗啡。在最后一幕,“玛丽出现在了门口。脸比以前更苍白,两眼看上去非常大。她在房门口迟疑了一下,向屋里环视一周,困惑地皱着眉头,好像一个人本来想到房间来拿什么东西,但路上走了神,又忘记拿什么来了。”在吗啡的作用下,玛丽的神经质发展到了极致,她开始变得疯癫。只有在这种疯癫的状况下,她才不用考虑家人对她的质疑、厌恶及监视。玛丽的精神生态出现了危机,她与她自身的关系出现了不和谐,她迷失了自我,成为了异化的妻子和母亲。
三、失衡背后的祸首
《旅程》中的女主人公玛丽是奥尼尔笔下一个非常丰满的女性形象。玛丽本渴望做一个贤妻良母,婚后却逐渐变得失语、堕落以致疯癫。她的精神生态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玛丽的精神生态危机与她所处的社会生态和文化生态有着直接的联系。
“父权制是一种二元对立的理论模型,它对于男人和女人从出生开始就采取不一样的行为标准。父权制要求男孩子从小要有独立的个性,要勇敢、坚强,做事不依赖大人;而对女孩子则要求文静贤淑,柔弱娇美。”正如前文所述,玛丽从小就是在父权制的环境下长大的。她父亲对她的期望,她都会遵从。所以婚后,成为一名父权制文化所要求的贤妻良母式的“家中天使”,必然是玛丽的最大使命。然而,丈夫的吝啬使她“家中天使”的愿望落空。她开始怀念自己在修道院做修女的日子。她感到如果没有嫁给蒂龙,她还是她父亲庇护下的好女儿。她想让她的儿子们成为她的骄傲,而事实上,大儿子杰米玩世不恭、不学无术;小儿子埃德蒙体弱多病,悲观避世。婚姻使她的生活悲剧化。当她对自己的生活丧失控制权的时候,她的精神生态开始荒芜,成了找不到方向的无帆之船。
“现代文明强调理性,认为理性高于一切。为了满足这一现代文明的标准,现代社会的人们强迫自己变得理性和智慧。尽管现代文明给现代化的进程带来了巨大的进步,但也致使更多的男人和女人陷入更深的精神危机,丢失了他们的身份。”《旅程》中的蒂龙及他的两个儿子就认为玛丽是非理性的,所以他们对于玛丽的行为困境不予以正视和援助。致使这成为了导致他们的家庭悲剧的一个重要原因。在玛丽崩塌的精神生态面前,现代文明的理性被质疑。
在与蒂龙结婚前,玛丽的梦想之一是做一名修女。当她遇到蒂龙后,她把她的梦想抛在了脑后,她认为她自己背叛了圣母玛利亚。第二幕中,她告诉埃德蒙说:“有一天,我发现我不再是自己灵魂的主人了。可是将来有一天,孩子,我将重新成为我自己灵魂的主人。那时圣母玛利亚饶恕了我,使我恢复了在修道院时代对她的爱情与怜悯的信心。我又能向她祈祷了。”玛丽的这段独自显示了玛丽对于叛教的负罪感与背离信仰的迷失。失去信仰的玛丽把更多的罪恶感强加在了自己身上,她失去了爱的能力。
四、结论
本文通过对《旅程》中女主人公玛丽的精神生态进行分析后,揭示了玛丽精神生态的不平衡、不和谐现象。然后,剖析了导致玛丽精神生态危机的根源。生态女性主义强调要批判二元对立的思想,呼吁对女性精神生态健康发展的关注。因此,直指父权制及现代文明的理性,解构二元对立的不平等现象,重塑爱的信仰就显得极为迫切。女性精神生态的健康与建设和谐社会有着重要的联系,对《旅程》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