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慧
再有一年,女儿就要参加高考了,身为人母的我开始着急起来,也理解了父亲当年为让我跳出农门的良苦用心。
我清楚地记得,1989年6月,刚刚高中毕业的我,以10分之差被预选这堵墙无情地挡在了高考的大门外。落选的我,且不说心情沮丧,还要受父亲犀利目光的灼伤和言语上的指责,我在弟弟妹妹去学校读书的日子里,提心吊胆地干着家务活……
在家的那段日子里,我做事时时小心,生怕惹怒父亲,遭到他的训斥。我曾想过弃学务农。可是,我不敢对父亲说出我心里的想法,担心他真把我赶出家门。我也知道,受尽了苦难的父亲根本容不下我的这些想法,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我们兄弟姐妹跳出农门,完成他今生的愿望。
后来,我细细想来,父亲那时火爆的脾气,源于每一位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内心焦虑,就像今天的我对女儿今后生活的担心。那时候,哥哥高中毕业后考上了省内一所大学,父亲、母亲面带笑容,全家人还真扬眉吐气了一阵,我们也感觉到从村里人面前走过时的自豪感。
轮到姐姐高考,她补习了两年,连预选的名单都没进。面对姐姐学业上的失败,家里的气氛有些让人窒息,父亲的脾气开始变得有些暴躁,总是因为一点细小的事就对我们发火。过了一段时间,姐姐被父亲送进城,在县医院学了两年化验,便在镇卫生院当了临时工。对于要强的父亲来说,我的高考落选,对他来说无疑就是火上浇油。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父亲教育我的一种策略。就像父亲当年让我在烈日下学着收割小麦,用绳子背麦捆子,让我亲身感受农村生活的艰苦。他说:“让你试一试,看劳动吃力还是读书辛苦!”倔强的我,偷偷地学着父亲割麦的手法,很快,我身后站起一捆又一捆的麦捆,而这些成绩,并没有换来父亲的一句表扬。
暑假结束后,弟弟妹妹都上学去了,唯独我待在家里,继续接受“劳动改造”。我内心抗争的最后一道防线垮了,那种弃学务农的想法慢慢消退,但就是不肯向父亲低头认错。我知道,父亲不会就此罢休。
开学一周后,父亲把我叫到跟前,问我是否还想上学。我低着头,不敢看父亲,嗫嚅地回答:“想!”父亲沉思了许久说:“明天去学校找××老师吧!”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出去了。
经历了高考落选的悲伤,经历了一个月的“劳动改造”,重新获得学习机会的我,对读书的态度有了180度的大转弯。
每当我对学习厌倦的时候,就会想起父亲犀利与焦灼的目光,就会想起用绳子背麦捆时,绳子在肩上勒下的伤痕带来的疼痛感。这一经历,让我自始至终都有前进的动力,学习成绩也逐步提高。
1990年6月,我闯过了高考的预选关,顺利进入7月的决战关。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全身都有学习的劲头,弥补了许多知识的欠缺,最终考入了甘肃省林业学校,给父亲交了一份答卷,也为自己今天的生活打下了基础。
如今,我們兄弟姐妹都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也有了自己的子女。面对子女的教育问题,我们这一代人早已不是父亲那样的思路和方法,但为子女操的那一份心,并不亚于当年的父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