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文子
《画皮》《婴宁》《促织》《崂山道士》……说起《聊斋》故事,每个人都能讲出来几段,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当年蒲松龄手书《聊斋志异》尚存半部原稿,藏在辽宁。
自康熙十八年(1679)蒲松龄为自己作成的狐鬼小说初步结集,定名《聊斋志异》起至今,300多年间,手稿跟随蒲氏后人从山东淄川到辽宁沈阳,历经磨难,能够保存下来,实乃传奇。
蒲松龄生前极为珍视这部作品,当时的名士王士祯曾出重金尝试收购手稿,被蒲松龄断然拒绝。他为此还特意立下家规:“余生平恶笔,一切遗稿不许阅诸他人。”因此,在他身故后,手稿被后人藏在山东淄川城内玉英街蒲氏家祠。
清同治年间,山东大旱,蒲氏七世孙蒲价人携家眷远走东北,来到沈阳,随身便携带了《聊斋志异》的原稿及蒲松龄的其他几部手稿。他粗通占卜之道,在城里摆了个卦摊,以卜卦算命为生,小有积蓄后,他便把祖上传下的《聊斋志异》原稿重新装裱,妥善保存。
半部手稿石沉大海
蒲价人的长子蒲英灏在盛京将军依克唐阿手下担任镶蓝旗统领,听说蒲英灏是蒲氏后裔,家中藏有《聊斋志异》手稿,依克唐阿便和他商量借书一阅。蒲英灏不想借,但盛京将军一职乃一品,是统辖奉天(今辽宁大部及内蒙一带)地区的最高军政长官,他多次婉拒后发现推托不得,无奈之下借出半部手稿,在依克唐阿按期归还后再借出另半部。谁也没想到,不久后依克唐阿奉命进京,突发急病去世,紧接着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掠夺大量财物,那半部手稿从此杳无音讯,它的下落至今还是个谜。
重金胁迫断难收买
光绪二十六年(1900),蒲英灏奉命镇守西丰,家属随迁,剩下的半部手稿也被带到西丰。他的小儿子蒲文珊是下一任的手稿保有人。这是位读书人,曾任西丰县立图书馆馆长,对《聊斋志异》手稿的珍视胜过其父。1931年,时任伪满洲国参议、奉天省图书馆馆长的袁金铠想重金收买手稿,被断然回绝,为此,他丢掉了县立图书馆馆长的职务。此后,又有日本人和汉奸垂涎手稿,均遭拒。
蒲文珊在老宅修了间暗室,《聊斋志异》半部手稿就藏在里面,平时从不轻易打开。就这样,手稿又藏了10多年。
火堆抢出百年手稿
1948年冬,辽宁西丰县开展土地改革运动,农会干部到蒲文珊家中挖浮财,半部《聊斋》手稿与挖到的浮财一起被拉到农会办公室,扔进旧书堆准备引火烧炕。县政府秘书刘伯涛偶然在书堆里看到手稿,他看原稿用几种字体抄写,又有红笔圈点,认为可能是珍本,连忙抢救出来,手稿因此免遭焚毁的命运。得知祖传的手稿幸免于难,蒲文珊十分激动,回想家族数代人收藏手稿的艰难坎坷,他决定将传家宝捐献给国家。
辽图入藏镇馆之宝
1950年,蒲文珊将这半部《聊斋志异》手稿捐赠给人民政府,1951年春,鉴赏家杨仁恺受命鉴定手稿,他花费3个月的时间逐字逐句校勘,收集了很多资料及旁证。因为原稿存在着两种笔体,有人质疑它也是手抄本,经过仔细甄别鉴定,杨仁恺认为,稿本两函四册,是八册原稿中的一、三、四、七册,共收入237篇,除31篇系他人代抄外,均为蒲松龄手迹,系海内孤本。
由于这半部手稿纸质变色、发脆,不宜保存,便请当时沈阳故宫博物院的周福成老师傅重新装裱,宣纸加衬,做成金镶玉装,使这部书由四册析为八册,在辽图作为镇馆之宝收藏至今。
《聊斋志异》的另半部手稿到底流落到何方去了呢?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一种说法认为八国联军侵占北京,下半部手稿在这时被抢去,流落国外。1934年(民国二十三年),《北平晨报》曾报道说:“苏联科学院远东分院图书馆藏有蒲留仙《聊斋志异》原稿四十六卷。”1941年,伪满报纸《盛京时报》曾援引德国的一则消息:“《聊斋志异》部分原稿四十八卷现存柏林博物馆。”后又有消息说在德国发现有蒲松龄题记和印鉴的手迹档案。
另一种说法认为,《聊斋志异》的另半部后来流落到北京一位画家手中。在依克唐阿去世后,《聊斋志异》另半部手稿被军阀张宗昌购得,张宗昌遇刺身亡,由北京一位画家收藏。他把手稿藏在北京平安里旧宅墙里,后来在“文革”中被毁,可惜这些都没能得到进一步证实。
一部《聊斋志异》手稿见证了蒲氏后人爱国爱家、坚毅诚实、不畏强权、坚守信念的民族精神,也记录了各级政府对传世国宝的珍视和保护。当我们庆幸这半部历经劫难的手稿安然无恙地保存在辽宁省图书馆,又企盼那半部手稿尚存于天地之间,等待着“兄弟”相认、珠联璧合的那一天。
据《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