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只听《欢乐颂》·一个乐段都不能少

2018-01-23 22:09
歌唱艺术 2018年7期
关键词:欢乐颂人声交响曲

杨 照

对于哲学家赫勒(Agnes Heller)而言,《欢乐颂》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第四乐章人声合唱的一部分。《欢乐颂》不等于《第九交响曲》合唱曲,合唱曲不等于第四乐章,第四乐章更不等于《第九交响曲》。

《第九交响曲》(又称《合唱交响曲》)不是只有合唱,《第九交响曲》的意义,是成功地将合唱融入交响曲式里,让本来就已经很丰富、很复杂的交响曲,更丰富、更复杂。

然而《欢乐颂》被抽离出来,一再反复传唱,其效果却刚好相反。《欢乐颂》成为《第九号交响曲》的代表,掌握代表,教人遗忘了那被代表的整体。

《欢乐颂》越风行,就会有越多人只听只唱《欢乐颂》,却以为自己领略了《第九交响曲》。简单的《欢乐颂》驱逐、淘汰了复杂、丰富的《第九交响曲》。

我们将再也无法理解,更不可能欣赏贝多芬为了将人声放进器乐交响中所费的苦心。器乐与人声结合不是新鲜事,多少宗教圣乐,包括贝多芬自己作的《庄严弥撒曲》,都是器乐混合人声。稀奇的是,人声和器乐不要作为敌体存在,而要在音乐形式上自然地使人声成为乐曲的一部分,穿插在器乐中,浑然一体。

贝多芬因为怕人家一听到合唱,就用听教堂唱诗班的态度来听,忽略他交响结构中所做的不同安排,他特别让乐曲前面三个乐章,纯粹只有器乐演奏。前面三个乐章,明明白白只能是一种作品—器乐交响曲。

然而这样的安排,制造了艰难的挑战。那要如何在既有既成的器乐模式中,在第四乐章加入合唱人声,而能够让人家觉得毫不勉强,甚至觉得人声合唱来得再恰当不过?

贝多芬让第四乐章在一片茫然混乱的状态下开始。悠远、不确定的几个和弦,这里那里不连贯地涌冒着,好像找不到应有的位置。接着,不同和弦引出了前面三乐章出现过的片段乐句,还是这里一句那里一句,谈不上什么结构。

感觉上像是前面三乐章原本各自井然的秩序被打破了,可是却一时找不到如何安排让三个乐章呼应成一体的原则。听到第四乐章前三分钟,我们担心这曲子似乎要散了,分解成三个合不起来的部分,当怀疑与焦虑升至最高点时,冷不防地,一段简洁干净的旋律,毫不勉强地起而收拾局面,沉稳、自信、包容。在旋律之下,早先错乱的和弦、旋律片段一一归队,瞬间,秩序,或说秩序的暗示浮现了。

人声合唱正式揭露了秩序。如此,人声合唱非但不突兀,还成为挽救乐曲必要、必然的部分。听众不会怀疑问:“为什么冒出这个东西来?”而是松了一口气感觉:“还好来了这么一段!”

如此悉心精巧的设计,去掉了前面三个乐章,去掉第四乐章前面的混沌,就不可能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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