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五臺山文獻與圖像研究綜述

2018-01-23 10:31:00趙曉星
敦煌学国际联络委员会通讯 2018年0期
关键词:資料時期文獻

趙曉星

(敦煌研究院)

五臺山,屬太行山脈的一支,位於今山西省東北部的五臺和繁峙兩縣境内,周圍五百餘里。五臺山被佛教徒認爲是文殊菩薩的道場,與普陀、峨眉、九華並稱爲中國四大佛教名山。西晉時期五臺山被傳爲仙者之都,北齊時期五臺山佛教興盛,唐代這裏被正式確定爲文殊菩薩的道場。五臺山信仰隨之在唐代的中原興起,並傳到了遠在河西的敦煌,在敦煌遺書和敦煌石窟中保存了大量的五臺山文獻和圖像。得益於這裏豐富的資料,關於敦煌五臺山信仰的研究,已成爲敦煌研究中的熱點問題,取得了大量的學術成果。本文擬對這些成果進行一次梳理,以期明晰敦煌五臺山研究的基本情況。

一、 莫高窟第61窟文殊堂與五臺山圖的研究

有關敦煌五臺山圖資料的研究,最早受到學者關注的是莫高窟第61窟的巨幅五臺山圖,相關研究成果最多。起初是對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的整體性考察,同時對底本的創作與繪製年代進行了充分的討論。宿白《敦煌莫高窟中的“五臺山圖”》(1)宿白《敦煌莫高窟中的“五臺山圖”》,《文物》1951年第2卷第5期,第49—71頁。對五臺山的興起和繁榮、五臺山圖的流行、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中的建築三個方面分别進行了論述,認爲此圖粉本的年代應與日僧圓仁巡行的時間接近,所繪内容爲會昌廢佛以前不久的五臺山面貌。日比野丈夫《敦煌の五臺山図について》(2)[日] 日比野丈夫《敦煌の五臺山図について》,《佛教藝術》1958年第34號,第75—86頁。認爲此圖是一幅勝跡遊覽圖和靈異圖,描繪的是會昌滅法之後至10世紀晚期恢復之前的五臺山面貌,表明了10世紀末敦煌人對五臺山的關注程度。小山滿《敦煌第六一窟〈五臺山図〉に関する一考察》(3)[日] 小山滿《敦煌第六一窟〈五臺山図〉に関する一考察》,《創大アジア研究》1983年總第4期,第81—105頁;袁林譯,《敦煌學輯刊》1990年第1期,第143—153頁。通過對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中佛光寺與法華寺之間的八角堂的考察,結合日本法隆寺夢殿營建的相關歷史,認爲這座八角堂很可能是《廣清涼傳》所記載的神英和尚的法華院,依據《法華經》營建的法隆寺夢殿被滲入了五臺山信仰並與五臺山信仰聯繫起來。王進玉《敦煌壁畫中的〈五臺山圖〉》(4)王進玉《敦煌壁畫中的〈五臺山圖〉》,《五臺山研究》1987年第1期,第23—24頁。認爲此五臺山圖由五代宋初的沙州畫師繪製,並簡述了1920年敦煌人民保護此圖和解放前梁思成先生在敦煌考察此圖與之後在五臺山上發現大佛光寺的歷史。孫修身《莫高窟佛教史跡畫内容考釋(八)》(5)孫修身《莫高窟佛教史跡畫内容考釋(八)》,《敦煌研究》1988年第1期,第3—8頁。將莫高窟的五臺山圖分成三種類型,並重點考證了此窟五臺山圖的一些地名和典故,包括鎮州及其城西大悲閣、文殊菩薩化老人身、湖南送供使、大竹林寺、龍泉店和貧女庵,並認爲此圖粉本不會早於五代後晉天福十二年(947)。杜斗城《敦煌所見〈五臺山圖〉與〈五臺山贊〉》(6)杜斗城《敦煌所見〈五臺山圖〉與〈五臺山贊〉(摘要)》,《敦煌研究》1988年第2期,第52頁;全文刊發於《敦煌石窟研究國際討論會文集》,瀋陽: 遼寧美術出版社,1990年。提出了在當時有創見且有影響的兩個觀點: 一是莫高窟第61窟是五臺山在敦煌的“縮寫”,二是此窟五臺山圖應稱爲《五臺山化現圖》。孫果清《敦煌壁畫〈五臺山圖〉的初步研究》(7)孫果清《敦煌壁畫〈五臺山圖〉的初步研究》,《五臺山研究》1989年第3期,第21—25頁。認爲此圖帶有地圖的性質,以舊本爲底本在繪製時增加了新的内容,繪製時間約在五代後期的天福十二年(947)至顯德二年(955)之間。趙聲良《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研究》(8)趙聲良《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研究》,《敦煌研究》1993年第4期,第89—107頁。首先分析了文殊信仰的興起與五臺山圖的繪製,重點考證了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中的地理、寺院和勝跡,認爲此幅五臺山圖的性質是化現圖,並分析了圖像的藝術特色。此文至今仍是對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研究最爲全面、最具有啓發性的成果。王靜芬《敦煌61窟〈五臺山圖〉的再討論》(9)[美] Dorothy C. Wong, A Reassessment of the Representation of Mt. Wutai from Dunhuang Cave 61,the Archives of Asian Art,1993;王靜芬著、冀培然譯《敦煌61窟〈五臺山圖〉的再討論》,蘇州大學非物質文化遺産研究中心《東吴文化遺産》(第5輯),上海: 三聯書店,2015年,第135—164頁。以壁畫的宗教與圖像兩個功能作爲詮釋圖像的框架,從歷史背景、壁畫内容與佈局、符號與聯想、再現與史實、繪畫敍事、繪畫藝術的時空觀、意識形態與空間結構等方面,結合佛典資料對壁畫進行全方位考察,揭示壁畫形式與内容的關係,認爲該圖是一幅宗教全景圖,從整體上展現了文殊淨土的特異景象,表現了佛教形而上的空間構想,同時敍述五臺山的歷史、地理空間、文殊菩薩的教義以及信仰對於供養人的政治價值。肖雨(崔正森化名)《敦煌莫高窟第61窟中的〈五臺山圖〉研究》(10)肖雨《敦煌莫高窟第61窟中的〈五臺山圖〉研究》,《五臺山研究》2008年第4期,第46—54頁。對莫高窟第61窟的開鑿歷史進行了陳述,再次肯定了此窟鑿成於後晉天福十二年(947)、窟主爲歸義軍節度使曹元忠夫婦的觀點,認爲其中所繪的五臺山圖是以敦煌畫院的藝師爲主於後漢天福十二年(947)九月繪成。田萌《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五臺山聖境全圖略述〉》(11)田萌《美國國會圖書館藏〈五臺山聖境全圖略述〉》,《五臺山研究》2008年第2期,第31—33頁。主要對美國國會圖書館收藏的清道光年間繪製的《五臺山聖境全圖》進行了介紹,並在文末將其與莫高窟第61窟的五臺山圖進行了比較,反映出五臺山圖在後期的發展狀況。

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的細節問題也越來越引起學界的關注,除了對畫面細節的解讀與考釋之外,還有不少學者通過這些細節推測此圖的創作年代。高啓安《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靈口之店推磨圖”之我見》(12)高啓安《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靈口之店推磨圖”之我見》,《敦煌學輯刊》2002年第1期,第112—114頁。通過對壁畫的細緻觀察,認爲此圖中的“推磨圖”應是“杠子壓面圖”,其底本雖是來自中原但卻是對敦煌日常飲食生活習俗的反映。任長義《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靈口之店”性質再議》(13)任長義《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靈口之店”性質再議》,《黑龍江社會科學》2006年第5期,第155—157頁。針對前文提出了不同看法,再次肯定了靈口之店院中的畫面爲“推磨圖”,並認爲其爲歷史上存在過“左旋石磨”提供了重要的實證史料。馬德《敦煌〈五臺山圖〉中的道路交通簡論》(14)馬德《敦煌〈五臺山圖〉中的道路交通簡論》,段文傑、茂木雅博主編《敦煌學與中國史研究論集——紀念孫修身先生逝世一週年》,蘭州: 甘肅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1—46頁。將莫高窟第61窟畫中所繪的出入五臺山的兩條綫路,與圓仁《入唐巡禮行記》和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中的“五臺山進香道”相結合進行了考察,對所經的各處進行了一一説明,並對部分交通畫面進行了介紹,認爲此圖是一幅古代交通畫卷。孫繼民《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永昌之縣”小議》(15)孫繼民《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永昌之縣”小議》,《敦煌研究》2002年第5期,第13—14頁。考證出了此圖中的“永昌之縣”即今河北行唐縣,進而推測出本窟建於公元947—948年間,並認爲在“河北道山門東南路”中永昌縣應位於龍泉店之前。党燕妮、王雅紅《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中幾則地名及其有關問題考》(16)党燕妮、王雅紅《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中幾則地名及其有關問題考》,《敦煌研究》2003年第2期,第17—19頁。考證了第61窟五臺山圖中河北道從鎮州到五臺山綫路的地名,確定了鎮州—柳泉店—永昌之縣—青陽嶺—龍泉店—河東道山門東南路—石觜關鎮—石觜關門的基本路綫,並推測出此圖的創作年代爲後晉天福十二年(947)正月至六月間。公維章《敦煌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的創作年代》(17)公維章《敦煌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的創作年代》,《敦煌學輯刊》2010年第1期,第90—98頁。對《廣清涼傳》記載的後晉天福十二年楚王送供五臺山之事提出質疑,並由此判定以往根據本條史料考證的莫高窟第61窟“湖南送供使”畫面及壁畫創作時間並不可靠,並進一步對圖中“永昌之縣”的設置時間和第61窟的開窟時間等歷史資料進行分析,認爲本窟五臺山圖的創作年代爲943—947年之間的農曆四五月份。李新《敦煌石窟古代朝鮮半島資料研究》(18)李新《敦煌石窟古代朝鮮半島資料研究——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古代朝鮮半島資料研究》,《敦煌研究》2013年第4期,第25—32頁。梳理了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中“新羅王塔”“新羅送供使”“高麗王使”“菩薩之庵”共四處與古代朝鮮半島有關的圖像,並考察了這些圖像形成的歷史背景,特别是通過新羅與高麗貢使同時出現的畫面推測出本圖底稿可能繪製於新羅亡國之前的後晉天福三年(938)之前。李偉《莫高窟61窟〈五臺山圖〉靈異瑞現研究》(19)李偉《莫高窟61窟〈五臺山圖〉靈異瑞現研究》,西北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5年。將此圖中的47處靈異瑞現分成菩薩諸天赴會、文殊化現和靈異化現三類後分别加以考證,認爲這些内容是佛教在漢地傳播過程中與中國傳統祥瑞文化相互影響和吸收的結果。

之後關於莫高窟第61窟作爲文殊堂的功用與意義,以及此窟五臺山圖的讀法和語境也成爲研究的重要問題。沙武田、梁紅《莫高窟第61窟中心佛壇造像爲繪塑結合“新樣文殊變”試考》(20)沙武田、梁紅《莫高窟第61窟中心佛壇造像爲繪塑結合“新樣文殊變”試考》,雲岡石窟研究院編《2005年雲岡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研究卷》,北京: 文物出版社,2006年,第441—456頁。對莫高窟第61窟中心佛壇缺失的彩塑像進行了嘗試性的復原,認爲原應爲包括文殊五尊在内的文殊組像,並與西壁的五臺山圖構成完整的五臺山文殊道場。鄒清泉《敦煌壁畫〈五臺山圖〉新考》(21)鄒清泉《敦煌壁畫〈五臺山圖〉新考——以莫高窟第61窟爲中心》,《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4年第2期,第77—93頁。指出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敍事性圖解”的特徵,認爲本圖的繪製是在曹元忠作爲“沙州留後”的特殊時期,由曹氏畫院運用“空間單元”圖式結構,對中唐《文殊變》中的五臺山圖進行重構後發展出來的宏大格局。張書彬《神聖導引與視覺朝聖》(22)張書彬《神聖導引與視覺朝聖——敦煌莫高窟61窟〈五臺山圖〉的時空邏輯》,《新美術》2016年第12期,第42—51頁。認爲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運用特定的時空邏輯和視覺語言,通過形象的方式力圖真實地呈現五臺山文化景觀,爲觀者呈現感同身受的視覺朝聖之旅,滿足敦煌本地百姓朝聖五臺山的需求;同時認爲此圖作爲神聖導引圖像應歸入“神聖輿圖”之列,並認爲這是佛教在東亞範圍内的一種重要的視覺傳播模式。胡冰、陳培愛《敦煌壁畫〈五臺山圖〉中的社會廣告内容研究》(23)胡冰、陳培愛《敦煌壁畫〈五臺山圖〉中的社會廣告内容研究》,《廣告大觀》2012年第5期,第76—84頁。以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爲例,將其作爲佛教在中國傳播的“社會廣告”進行討論,其角度比較新穎,但文中在敦煌壁畫和佛教資料的運用上有一些問題。

二、 敦煌五臺山文獻研究

隨著學界對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的持續關注,敦煌文獻中的五臺山資料也引起了學者們的注意。文獻方面,首先是對《五臺山行記》《五臺山贊》和《五臺山曲子》的整體性研究。杜斗城《關於敦煌本〈五臺山贊〉與〈五臺山曲子〉的創作年代問題》(24)杜斗城《關於敦煌本〈五臺山贊〉與〈五臺山曲子〉的創作年代問題》,《敦煌學輯刊》1987年第1期,第50—55頁。通過對敦煌文獻《五臺山贊》和《五臺山曲子》中涉及的典故及人物時代的分析,認爲這些作品的創作年代均應在中晚唐之後,而不是此前任二北先生認定的武后至玄宗朝之間。孫安邦《敦煌遺書中有關五臺山的資料》(25)孫安邦《敦煌遺書中有關五臺山的資料》,《五臺山研究》1988年第3期,第20—25、6頁。將敦煌本《五臺山贊》分成了四種類型,並認爲敦煌《五臺山贊》和《五臺山曲子》的創作年代爲中晚唐以後,甚至晚到晚唐五代之際。李正宇《印度普化大師五臺山巡禮記》(26)李正宇《印度普化大師五臺山巡禮記》,《五臺山研究》1990年第1期,第32—33頁。主要對敦煌文獻P.3931-4進行了録文,認爲其中巡禮五臺山的“普化大師”可能是後晉的室利縛羅,此文獻當是後唐明宗至後唐末帝(926—936)時期的作品,文獻中記録了很多當時五臺山的狀況。杜斗城《敦煌五臺山文獻校録研究》(27)杜斗城《敦煌五臺山文獻校録研究》,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1991年。一書對敦煌五臺山文獻進行了全面的整理研究,全書分爲上、下兩編。上編以敦煌文獻《五臺山贊》和《五臺山曲子》爲中心,不僅對文獻進行了全面的校録、分析與研究,還進一步聯繫敦煌《五臺山圖》及遼朝、新羅和日本的五臺山信仰進行討論。下編以《往五臺山行記》爲中心,對文獻中涉及的地理勝跡資料均有深入的研究。本書附録部分還匯總了敦煌文獻中絶大多數與五臺山相關的資料,及“往五臺山僧人録”。所以,本書至今仍是敦煌五臺山信仰研究的首選參考書。

在整體性考察之後,文獻中的細節考證也越來越深入。李麗《敦煌本〈往五臺山行記〉中的“王侍中”及其有關問題考》(28)李麗《敦煌本〈往五臺山行記〉中的“王侍中”及其有關問題考》,《敦煌學輯刊》2000年第1期,第35—38頁。考證出敦煌文獻P.4648《往五臺山行記》中的“王侍中”爲五代時期的“王建立”,進而推斷出本件文獻寫於後唐天成五年(930)至後晉天福十二年(947)之間。鄭炳林、徐曉麗《敦煌寫本P.3973〈往五臺山行記〉殘卷研究》(29)鄭炳林、徐曉麗《敦煌寫本P.3973〈往五臺山行記〉殘卷研究》,《敦煌學輯刊》2002年第1期,第1—12頁。通過對敦煌文獻P.3973《往五臺山行記》的分析,認爲其透露了在敦煌和中原之間存在一條交通北路,並反映出晚唐五代時期敦煌僧人頻繁巡禮五臺山的歷史事實。鄭炳林、陳雙印《敦煌寫本〈諸山聖跡志〉撰寫人與敦煌僧人的中原巡禮》(30)鄭炳林、陳雙印《敦煌寫本〈諸山聖跡志〉撰寫人與敦煌僧人的中原巡禮》,鄭炳林主編《敦煌歸義軍史專題研究三編》,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2005年,第177—194頁。認爲敦煌文獻《諸山聖跡志》和P.3973《往五臺山行記》的作者非同一人,《諸山聖跡志》的作者可能爲敦煌僧人范海印。陳雙印《敦煌寫本〈諸山聖跡志〉校釋與研究》(31)陳雙印《敦煌寫本〈諸山聖跡志〉校釋與研究》,蘭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7年。在對包含大量五臺山信息的《諸山聖跡志》寫本進行校釋的基礎上,於研究部分討論了《諸山聖跡志》與敦煌《往五臺山行記》之間的關係,及五臺山文殊信仰的興起對太原和河北兩地佛教傳播的推動作用。

同時,《五臺山贊》和《五臺山曲子》的專題研究也更加深入。茨默《三件古突厥語〈五臺山贊〉殘片》(32)[德] Zieme Peter《Three Old Turkic 五臺山讚 Wutaishanzan fragments》,《内陸アジア言語の研究》,2002年,第223—239頁;茨默著,楊富學、熊一瑋譯《三件古突厥語〈五臺山贊〉殘片》,《吐魯番學研究》2016年第1期,第122—131頁。對德國柏林勃蘭登堡科學院收藏的三件吐魯番回鶻文《五臺山贊》(CH/U6956、U5684、U5335)進行了考釋,並認爲其文本來自敦煌,顯示了吐魯番與敦煌在佛教信仰方面的緊密聯繫。楊富學、張艷《回鶻文〈五臺山贊〉及相關問題考釋》(33)楊富學、張艷《回鶻文〈五臺山贊〉及相關問題考釋》,《五臺山研究》2014年第4期,第50—56頁,本文主要觀點亦見於張艷《回鶻五臺山信仰研究》第三章(西北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5年)。同樣對前述三件回鶻文《五臺山贊》進行了研究,同時對回鶻的五臺山信仰進行了梳理。卡特里《金色世界: 敦煌寫本〈五臺山聖境贊〉研究》(34)[美] 卡特里著,楊富學、張艷譯《金色世界: 敦煌寫本〈五臺山聖境贊〉研究》,《五臺山研究》2014年第1期,第11—20頁;原文見於美國唐史學會會刊《唐學報(T’ang Studies)》第23—24卷合刊, 2005—2006年,第1—45頁。對敦煌文獻P.4617玄本《五臺山聖境贊》中的11首詩一一做了分析,並認爲該詩打破了俗詩和雅詩的界限,突出了文殊菩薩顯靈和道場觀兩大主題,同時反映了佛教的中國化特徵。卡特里《五臺山的五色雲——來自敦煌的詩歌》(35)[美] Mary Anne Cartelli, The Five-Colored Clouds of Mount Wutai: Poem from Dunhuang, Brill,2013.對敦煌五臺山詩歌進行了詳細的分析,認爲它們反映了唐五代時期五臺山向文殊菩薩道場的轉變,展示了這座山是如何成爲一個神聖的佛教空間,爲中國佛教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文學證據。湯君《敦煌〈蘇幕遮·五臺曲子〉試考》(36)湯君《敦煌〈蘇幕遮·五臺曲子〉試考》,《第三届中國俗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暨項楚教授七十華誕學術討論會論文集》,四川成都,2009年,第189—205頁。對敦煌文獻《蘇幕遮·五臺曲子》進行了深入的分析,認爲敦煌的《五臺山曲子》屬於律詞,否定了以往學者將其定爲大曲或法曲的觀點,並認爲《五臺山曲子》最初的創作應與武則天時期推崇五臺山信仰的歷史背景有關。喻忠傑《敦煌大曲中與戲劇相關曲辭考述》(37)喻忠傑《敦煌大典中與戲劇相關曲辭考述》,《河西學院學報》2014年第4期,第35—41頁。對敦煌文獻所見的四套與戲劇有關的大曲進行了逐一分析,認爲《蘇莫遮五臺山曲子》在演唱過程中具有相應的既定調式,並配有伴唱的舞蹈,這些大曲具備歌舞戲的基本要素,應該屬於唐代早期歌舞戲表演時的劇曲。

三、 敦煌五臺山圖像的歷史考察

隨著相關研究的推進,學者們逐漸認識到敦煌保存的五臺山資料實際上非常豐富,文獻不僅限於贊、曲子和行記,圖像也不僅限於莫高窟第61窟壁畫。王進玉《敦煌文物中的五臺山資料》(38)王進玉《敦煌文物中的五臺山資料》,《五臺山研究》1991年第3期,第25—30頁。從遺書資料和石窟藝術兩個方面,較爲全面又十分簡要地介紹了敦煌保存的與五臺山相關的文獻與圖像資料。杜斗城《敦煌石窟中的五臺山史料》(39)杜斗城《敦煌石窟中的五臺山史料》,《忻州師範學院學報》2004年第6期,第6—7、10頁。也對這些資料進行了概述,兩者可以互爲補充。

敦煌最早的五臺山圖出現於中唐,即吐蕃統治敦煌時期,中唐五臺山圖也成爲敦煌五臺山信仰的一個研究熱點。扎洛《吐蕃求〈五臺山圖〉史事雜考》(40)扎洛《吐蕃求〈五臺山圖〉史事雜考》,《民族研究》1998年第1期,第95—101頁。對《五臺山圖》傳入吐蕃的歷史進行了梳理,其中利用了敦煌莫高窟中唐第159、222、237、361窟的五臺山屏風畫資料,推測這些五臺山圖出於同一底本,並與會賾所繪“五臺山小帳”有一定的淵源關係。張惠明《敦煌〈五臺山化現圖〉早期底本的圖像及其來源》(41)張惠明《敦煌〈五臺山化現圖〉早期底本的圖像及其來源》,《敦煌研究》2000年第4期,第1—9頁。通過對莫高窟中唐五臺山圖和河北正定開元寺三門石刻的考察,總結出早期五臺山化現圖的基本樣式,並認爲騎獅文殊像是在唐景雲年間纔成爲五臺山寺院崇拜的主要對象,同時還對這一形象與粟特藝術之間的關係進行了探討。張惠明《九世紀的敦煌五臺山化現圖: 底本的來源和傳播》(42)Zhang Huiming, les representations des apparitions du mont Wutai de Dunhuang au 9e siècle: origine et diffusion des prototypes, Written Monuments of The Orient, 2008.2(9),pp.131-146.分别從莫高窟中唐四個洞窟(159、222、237、361)的五臺山化現圖、龍朔年間(661—663)記載五臺山化現圖的文獻、唐代的五臺山小帳與畫障、五臺山化現圖底本的傳播四個方面進行了論述,梳理了五臺山化現圖形成和傳播的歷史,其中對小帳和畫障的分析特别值得注意。郭祐孟《敦煌莫高窟361窟之研究》(43)郭祐孟《敦煌莫高窟361窟之研究》,《圓光佛學學報》2009年總第15期,第143—173頁。圍繞莫高窟中唐第361窟的五臺山圖,梳理了五臺山信仰興起的宗教背景與本窟五臺山圖像的特點,率先推測出其中僧人與老人互動的畫面可能爲佛陀波利見文殊老人。劉禮紅《敦煌莫高窟中唐時期的五臺山圖》(44)劉禮紅《敦煌莫高窟中唐時期的五臺山圖》,丁寧、李凇主編《在北大讀藝術學——北京大學藝術學院碩士論文精選(美術學卷)》,西安: 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32—63頁。以莫高窟第159窟五臺山圖爲出發點,認爲此圖表現了唐代梵僧釋迦密多羅巡禮五臺山的事跡,並將從唐至清的五臺山圖分成“游敍”“四方五位”“符號”“自然山水”共四種模式,關注到五臺山圖底本的形成與五臺山聖化之間的關係,其中很多新觀點對五臺山圖像的研究都很有啓發性。王中旭《吐蕃時期敦煌〈五臺山化現圖〉與五臺山信仰》(45)王中旭《吐蕃時期敦煌〈五臺山化現圖〉與五臺山信仰》,《美術研究》2009年第3期,第53—60頁;本文爲作者博士論文《陰嘉政窟——禮俗、法事與家窟藝術》(中央美術學院博士學位論文,2009年)的第二章,亦收於專著《陰嘉政窟: 敦煌吐蕃時期的家窟藝術與望族信仰》(北京,民族出版社,2014年)。以中唐時期敦煌的五臺山圖和五臺山信仰爲中心,認爲中唐敦煌五臺山化現圖的出現與長慶四年(824)吐蕃遣使求五臺山圖直接相關,進一步論述了當時的五臺山信仰體現了唐代官方國家信仰的特色,並認爲敦煌人陷蕃後仍以唐朝爲正統的情結是中唐敦煌五臺山圖流行的重要原因。趙曉星《吐蕃統治時期傳入敦煌的中土圖像——以五臺山圖爲例》(46)趙曉星《吐蕃統治時期傳入敦煌的中土圖像——以五臺山圖爲例》,《文藝研究》2010年第5期,第119—127頁。整理了吐蕃統治時期從第222窟到第159、237窟至第361窟四處五臺山圖的特徵與發展綫索,考察了中唐敦煌五臺山圖的底本來源與傳入路綫,以及五臺山信仰中的密教性質,最後對中唐以後敦煌五臺山圖的情況作了簡要的梳理。趙曉星《莫高窟第361窟的文殊顯現與五臺山圖》(47)趙曉星《莫高窟第361窟的文殊顯現與五臺山圖——莫高窟第361窟研究之二》,《五臺山研究》2010年第4期,第36—47頁。對莫高窟中唐第361窟的兩扇五臺山圖屏風畫進行拼合後做了詳細考釋,通過現存題記確定了五臺圖中的主要情節,認爲這幅五臺山圖的底本可能屬於長慶二年吐蕃遣使於唐求回、並經吐蕃改造後再傳入敦煌的五臺山圖。

與此同時,敦煌普賢變背景中的山水被認爲是峨眉山的觀點也受到質疑,並引起熱烈討論。王中旭《吐蕃時期敦煌〈普賢行願、化現圖〉研究》《敦煌吐蕃晚期〈普賢行願圖〉、〈普賢並萬菩薩化現圖〉與相關問題研究》(48)王中旭《吐蕃時期敦煌〈普賢行願、化現圖〉研究》,鄭炳林主編《2009年全國博士生學術論壇(傳承與發展——百年敦煌學史)論文集》,西安: 三秦出版社,第543—550頁;《敦煌吐蕃晚期〈普賢行願圖〉、〈普賢並萬菩薩化現圖〉與相關問題研究》,《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3年第10期,第101—112頁。,考證出莫高窟中唐第237窟和第159窟普賢變下方屏風畫爲《普賢行願圖》,指出莫高窟第361窟和第144窟的《普賢並萬菩薩化現圖》的背景山水不是峨眉山,並探討了普賢信仰與五臺山信仰之間的關係,以及禮懺佛事對普賢像流行所起到的推動作用。趙曉星《莫高窟第361窟的普賢顯現與聖跡圖》(49)趙曉星《莫高窟第361窟的普賢顯現與聖跡圖——莫高窟第361窟研究之五》,中央文史研究館、敦煌研究院、香港大學饒宗頤學術館編《慶賀饒宗頤先生九十五華誕敦煌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北京: 中華書局,2012年,第168—180頁。對莫高窟第361、144等窟進行了實地考察,認爲莫高窟第361窟普賢顯現的聖跡山水爲創作期的作品,而第144窟的可以確定爲“五臺山”,這種情況實際上反映了當時普賢菩薩道場尚未形成統一觀念的歷史背景,並通過對敦煌同類題材的梳理後認爲莫高窟普賢變的背景始終是五臺山,而從未出現過峨眉山。陳粟裕《五臺山與牛頭山》(50)陳粟裕《五臺山與牛頭山——榆林32窟〈文殊、普賢並侍從圖〉與菩薩住地的討論》,《美術研究》2013年第3期,第24—32、41頁。在充分考察榆林窟第32窟東壁的文殊變和普賢變的基礎上,結合晚唐至宋初社會各界關於文殊和普賢菩薩住地的討論,認爲作爲西域佛教聖地于闐牛頭山也曾加入到普賢住地的爭奪中,揭示出當時對佛教聖地信仰的注重和各地間對此的爭論。

關於中唐敦煌五臺山圖的討論,也帶動了對莫高窟第61窟之外敦煌其他五臺山圖的研究熱潮。張惠明《關於聖彼德堡和巴黎分藏的兩幅五臺山文殊圖》(51)張惠明《關於聖彼德堡和巴黎分藏的兩幅五臺山文殊圖——公元10至11世紀敦煌吐魯番五臺山文殊信仰的繪畫在圖像上的演變》,《2000年敦煌學國際學術討論會論文提要集》,敦煌: 敦煌研究院編印,2000年,第31頁。分别討論了收藏於俄羅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東方部的吐魯番壁畫TY-776和法國吉美博物館敦煌絹畫EO.3588的兩幅五臺山圖,認爲公元10世紀以後五臺山文殊信仰的繪製在圖像上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其與7—9世紀中原地區流行的“太原本”五臺山化現圖已明顯不同。張南南《ギメ東洋美術館所蔵〈五臺山文殊菩薩化現図〉について》(52)張南南《ギメ東洋美術館所蔵〈五臺山文殊菩薩化現図〉について》,《京都美學美術史學》(岩城見一教授退職記念號)2006年第5期,第69—101頁;譯文《〈五臺山文殊菩薩化現圖〉簡釋》,中國美術研究年度報告編委會《中國美術研究年度報告2010》,北京: 人民美術出版社,2011年,第26—37頁。對法國吉美博物館收藏的EO.3588《五臺山文殊菩薩化現圖》進行了詳細的考證。許棟《論早期五臺山圖的底本來源》(53)許棟《論早期五臺山圖的底本來源——以敦煌壁畫中的五臺山圖爲中心》,《社會科學戰綫》2013年第1期,第149—154頁。通過對敦煌各時期五臺山圖的分析,認爲五臺山圖的産生與唐初祥瑞思想的盛行有著密切的關係,早期五臺山圖的底本來源是用於向武則天奏聞五臺山佳祥靈瑞的祥瑞圖,因此五臺山圖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被看作是一種佛教類祥瑞圖。趙曉星《西夏時期的敦煌五臺山圖》(54)趙曉星《西夏時期的敦煌五臺山圖——敦煌五臺山信仰研究之一》,杜建録主編《西夏學》(第11輯),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228—234頁。通過對敦煌西夏五臺山圖的分析,認爲這一時期敦煌五臺山圖開創了與五代宋時期不同的新傳統,西夏在賀蘭山中修建的“北五臺山”内容也傳到敦煌,並與敦煌的五臺山信仰相互影響。林偉正《乘雲文殊與流動的五臺山: 敦煌石窟中所見的西夏五臺山信仰》(55)林偉正《乘雲文殊與流動的五臺山: 敦煌石窟中所見的西夏五臺山信仰》,釋妙江主編《一山而五頂——多學科、跨方域、超文化視野下的五臺山信仰研究》,臺北: 新文豐出版公司,2017年,第551—576頁。認爲,西夏本土五臺山的建立影響到了西夏五臺山圖的内容,並形成了觀想儀式性的新五臺山圖像,而五臺山信仰傳播的歷史也應被視爲一段五臺山與五臺山圖兩者之間互動的歷史。趙曉星《敦煌五臺山圖像的歷史》(56)趙曉星《敦煌五臺山圖像的歷史》,敦煌研究院、中國敦煌吐魯番學會聯合主辦“2015敦煌論壇: 敦煌與中外關係國際學術研討會”,甘肅·敦煌,2015年8月。對敦煌現存的20餘處五臺山圖像進行了全面梳理,將敦煌五臺山圖像的發展演變分成萌芽、形成、成熟、劇變四個歷史時期,總結出敦煌五臺山圖像發展的基本綫索。此外,張惠明《俄藏柏孜克里克石窟的一幅高昌回鶻時期的五臺山文殊圖壁畫研究》(57)張惠明《俄藏柏孜克里克石窟的一幅高昌回鶻時期的五臺山文殊圖壁畫研究》,《敦煌吐魯番研究》第15卷,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第157—179頁。對俄羅斯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東方部的吐魯番壁畫TY-776進行了詳細的考證與分析,認爲其作爲現存於高昌回鶻時期唯一的、最重要的作品,成爲中國内地五臺山文殊信仰向西流傳的一個重要的圖像例證。張惠明《西元七世紀中至八世紀末〈五臺山圖〉及其化現圖像研究》(58)張惠明《西元七世紀中至八世紀末〈五臺山圖〉及其化現圖像研究》,釋妙江主編《一山而五頂——多學科、跨方域、超文化視野下的五臺山信仰研究》,臺北: 新文豐出版公司,2017年,第515—550頁。利用傳世史料與敦煌圖像資料,對正定開元寺三門石刻《五臺山圖》進行了嘗試性的復原,認爲此石刻圖與莫高窟第222窟《五臺山圖》反映出8世紀末以前早期《五臺山圖》的基本面貌,顯示了西元7世紀佛教祥瑞感應思想對早期《五臺山圖》的影響。

四、 敦煌五臺山文殊信仰的專題研究

因爲五臺山信仰和文殊信仰具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所以敦煌五臺山文殊信仰的專題研究亦有不少成果。党燕妮《五臺山文殊信仰及其在敦煌的流傳》(59)党燕妮《五臺山文殊信仰及其在敦煌的流傳》,《敦煌學輯刊》2004年第1期,第83—91頁;此文以《晚唐五代敦煌地區的五臺山信仰》收入鄭炳林主編《敦煌歸義軍史專題研究三編》(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2005年),也是她博士論文《晚唐五代宋初敦煌民間信仰研究》(蘭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9年)的第四章。以文殊信仰爲中心,對敦煌的五臺山文獻、五臺山和文殊圖像進行了一次梳理,較之以往研究增加了木刻像和刻本資料,作者認爲晚唐五代時期是敦煌五臺山信仰的極盛時期。馮永昌《敦煌與五臺山》《由文殊信仰互動看佛教中國化進程》(60)馮永昌《敦煌與五臺山——文殊信仰的互動》,《五臺山研究》2008年第2期,第34—38頁;《由文殊信仰互動看佛教中國化進程》,《忻州師範學院學報》2008年第6期,第70—72頁。兩文以敦煌高僧竺法護譯經爲出發點,認爲中國的文殊信仰緣起於敦煌,之後陳述了文殊信仰在五臺山的興起及再傳敦煌的歷史事實,指出文殊信仰在敦煌與五臺山之間的互動體現了佛教中國化的過程與特點。公維章《西夏時期敦煌的五臺山文殊信仰》(61)公維章《西夏時期敦煌的五臺山文殊信仰》,《泰山學院學報》2009年第2期,第14—21頁。通過梳理敦煌流行的《華嚴經》、文殊普賢變和與西夏有關的文字資料,比較深入地挖掘出西夏時期敦煌五臺山文殊信仰的歷史,並認爲建於五代的莫高窟第61窟在西夏時期仍舊發揮作用,吸引西夏京畿地區的僧人前來交流學習。張惠明《中古中國文殊五臺山圖像學: 根據公元七至十世紀的敦煌繪畫資料的研究》(62)張惠明《中古中國文殊五臺山圖像學: 根據公元七至十世紀的敦煌繪畫資料的研究》,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以敦煌的繪畫圖像爲基本資料,結合大量的文本資料,對中古時期文殊菩薩和五臺山圖像在中國的出現、發展和演變的歷史作了廣泛而深入的探討。趙慧、許棟《鎮國與消災: 曹氏歸義軍時期敦煌地區的五臺山文殊信仰研究》(63)趙慧、許棟《鎮國與消災: 曹氏歸義軍時期敦煌地區的五臺山文殊信仰研究》,《五臺山研究》2016年第4期,第26—32頁。認爲在曹氏歸義軍與中原交往的恢復和發展的背景下,敦煌五臺山文殊信仰盛行,並提出此時信仰具有庶民性、政治性和民族性三個特點,而鎮國消災越來越成爲文殊信仰的重要内容。

五、 新樣文殊與盛唐佛頂尊勝陀羅尼經變研究

由於新樣文殊與五臺山之間存在淵源,並有不少學者認爲新樣文殊係從五臺山傳入敦煌,因此敦煌新樣文殊圖像的研究也反映出五臺山信仰的一些情況。敦煌文物研究所《莫高窟第220窟新發現的複壁壁畫》(64)敦煌文物研究所《莫高窟第220窟新發現的複壁壁畫》,《文物》1978年第12期,第41—46頁。公佈了莫高窟第220窟甬道新發現的“新樣文殊”,並提出新樣文殊的主要標誌是牽獅者由原來的昆侖奴變成于闐王,認爲此圖樣可能係從于闐傳到敦煌。榮新江《從敦煌的五臺山繪畫和文獻看五代宋初中原與河西于闐的文化交流》(65)榮新江《從敦煌的五臺山繪畫和文獻看五代宋初中原與河西于闐的文化交流》,《文博》1987年第4期,第68—75頁。和《敦煌文獻和繪畫反映的五代宋初中原與西北地方的文化交往》(66)榮新江《敦煌文獻和繪畫反映的五代宋初中原與西北地方的文化交往》,《北京大學學報》1988年第2期,第55—62頁。兩文通過對敦煌壁畫、白描畫、版畫和文獻的考察,認爲新樣文殊是從中原傳來,並重點討論了後唐莊宗時期敦煌、中原和于闐三地在五臺山信仰上的交流。孫修身《中國新樣文殊與日本文殊三尊五尊像之比較研究》(67)孫修身《中國新樣文殊與文殊三尊五尊像之比較研究》,《敦煌研究》1996年第1期,第44—58頁。雖然是對中日新樣文殊進行比較,但其中對敦煌新樣文殊的出現、配置、人物特點及與五臺山信仰之間的關係都有重要的論述。沙武田《敦煌P.4049“新樣文殊”畫稿及相關問題研究》(68)沙武田《敦煌P.4049“新樣文殊”畫稿及相關問題研究》,《敦煌研究》2005年第3期,第26—32頁;本文以《敦煌“新樣文殊”畫稿研究》收入鄭炳林主編《敦煌歸義軍史專題研究三編》,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2005年。以敦煌白描畫P.4049爲中心,指出新樣文殊繪製的依據是將文殊化身貧女故事和佛陀波利見文殊老人的故事相結合,同時探討了“新樣文殊”畫稿與壁畫、絹畫、版畫的關係,肯定了“新樣文殊”底本來源於中原的觀點,但認爲其在敦煌的興起與公元10世紀于闐和沙州曹氏歸義軍政權的交往密切相關。孫曉崗《文殊菩薩圖像學研究》(69)孫曉崗《文殊菩薩圖像學研究》,蘭州: 甘肅人民美術出版社,2007年,第69—89頁。對敦煌的新樣文殊和五臺山圖都進行了詳細的梳理,並認爲“新樣騎獅文殊”是騎獅文殊及眷屬以五臺山靈異、化現爲背景組合而成的五臺山文殊化現圖,屬於佛教藝術中的聖跡故事畫或説話圖。陳粟裕《“新樣文殊”中的于闐王形象研究》(70)陳粟裕《“新樣文殊”中的于闐王形象研究》,《藝術設計研究》2014年第2期,第16—23頁。認爲莫高窟第220窟新樣文殊中于闐王牽獅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借鑒了胡王朝貢的圖像,而于闐王和文殊菩薩的配置方式與《華嚴經》的流行及五臺山信仰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許棟、許敏《新樣文殊中的于闐王及其相關問題研究》(71)許棟、許敏《新樣文殊中的于闐王及其相關問題研究——以敦煌發現的新樣文殊圖像爲中心》,《吐魯番學研究》2016年第1期,第81—91頁。將新樣文殊圖像形成置於安史之亂後的特定歷史背景中進行分析,認爲其中的于闐王可能是毗沙門天王,將其作爲文殊眷屬更加突出了密教文殊菩薩的護國護王功能。與新樣文殊一樣,盛唐時期敦煌的《佛頂尊勝陀羅尼經變》中對佛經序文的描繪,即佛陀波利入五臺山見文殊老人的典故,使這一經變畫與五臺山信仰之間發生了重要的聯繫。下野玲子《莫高窟第217窟南壁經變新解》(72)[日] 下野玲子著,牛源譯,劉永增審校《莫高窟第217窟南壁經變新解》,《敦煌研究》2011年第2期,第21—32頁。對莫高窟盛唐第217窟南壁經變進行了分析,認爲其並非以往認定的《法華經變》,而應是《佛頂尊勝陀羅尼經變》,並認爲經變畫右部所繪爲《佛頂尊勝陀羅尼經》的序文部分,描繪了僧人佛陀波利巡禮五臺山見文殊化現的老人後回印度取經並在中土傳譯的一系列傳説。

六、 利用敦煌五臺山資料的綜合研究

上述研究之外,利用敦煌五臺山資料對歷史、地理、社會、宗教等各類問題進行研究的成果亦有不少。徐文明《中臺頂大泉名稱的演變與二十八祖説的始起》(73)徐文明《中台頂大泉名稱的演變與二十八祖説的始起》,《五臺山研究》1995年第1期,第19—23頁。利用敦煌五臺山文獻梳理了中臺大泉名稱的沿革,並進一步結合有關文獻考證了記載於《法寶東流因緣》的西天二十八祖之説最早源自於六祖惠能。黎薔《五臺山佛教樂舞戲曲文化鈎沉》(74)黎薔《五臺山佛教樂舞戲曲文化鈎沉》,《敦煌研究》2002年第2期,第87—94頁。利用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和敦煌文獻,結合晉北和晉東南的古劇,梳理了五臺山佛教戲劇的原始形態和内容。張先堂《唐代淨土教宗師法照與五臺山、并州關係新探》(75)張先堂《唐代淨土教宗師法照與五臺山、并州關係新探》,《敦煌研究》2003年第3期,第61—67頁。利用敦煌文獻P.2130的記載,對法照巡禮五臺山及到并州、長安的事跡進行了梳理,爲法照在并州的活動補充了珍貴的資料。李并成《一批珍貴的太原歷史資料——敦煌遺書中的太原史料綜理》(76)李并成《一批珍貴的太原歷史資料——敦煌遺書中的太原史料綜理》,《中國古都研究》(第20輯),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22—232頁。對敦煌文獻中的唐代地理志書、《諸山聖跡志》《五臺山行記》和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等涉及太原的史料進行了整理,爲古代太原的研究補充了重要的資料。貢俊録《敦煌壁畫〈五臺山圖〉中正定古建築相關問題芻議》(77)貢俊録《敦煌壁畫〈五臺山圖〉中正定古建築相關問題芻議》,《文物春秋》2005年第6期,第55—60頁。利用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所繪“河北道鎮州”的畫面,對唐代正定城的形制、鎮州衙署及其建築遺物進行了研究,並對現在無存的隋文帝敕建舍利塔、唐代大悲寺的位置和建築結構等進行了考證。林韻柔《五臺山與文殊道場》(78)林韻柔《五臺山與文殊道場——中古佛教聖山的形成與發展》,臺北: 國立臺灣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9年,第263—278頁。利用敦煌的五臺山資料,討論了唐宋五臺山信仰的延續與傳播。李并成、解梅《絲綢之路上的敦煌與夏州間的交通和文化交流考》(79)李并成、解梅《絲綢之路上的敦煌與夏州間的交通和文化交流考》,鄭炳林主編《佛教藝術與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西安: 三秦出版社,2009年,第392—400頁。在考證敦煌與夏州間的交通時運用了敦煌文獻P.3973《五臺山行記》,並認爲夏州在連接五臺山和敦煌兩大佛教聖地的交往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陰朝霞《隋唐五代時期山西的地域標識》(80)陰朝霞《隋唐五代時期山西的地域標識》,《忻州師範學院學報》2009年第4期,第81—83頁。通過羅列分析敦煌文獻中的唐代河東道的資料,認爲受地形限制而相對封閉的山西地區,正是以文殊道場五臺山作爲地域標識爲世人所知的。林偉正《營造聖山: 中國五臺山的佛教建築》(81)Wei-cheng Lin, Building a Sacred Mountain: The Buddhist Architecture of China’s Mount Wutai,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2014.認爲“建築”是構建佛教聖地的手段,重點探討了建築與五臺山的關係,同時揭示佛教在中古中國本土化的過程,其中第六章運用敦煌資料討論五臺山圖的傳播,並以莫高窟第61窟爲例闡釋石窟建築如何將偌大的五臺山概念化。張書彬《神聖空間的建構與複製》(82)張書彬《神聖空間的建構與複製——以中古時期“文殊-五臺山”信仰在東亞的傳播爲中心》,《美術學報》2015年第6期,第23—32頁。結合方志、僧傳、行記、靈驗故事和敦煌五臺山資料,詳細梳理了文殊五臺山信仰的興起、傳播與變化,著重考察了五臺山作爲神聖空間的構建與複製過程。武紹衛《中古時期五臺山信仰的傳播路徑考》(83)武紹衛《中古時期五臺山信仰的傳播路徑考——以中古時期的五臺山“巡禮”和“化現故事”爲中心》,《首都師範大學學報》2017年第5期,第47—56頁。對五臺山巡禮和化現故事的層累脈絡進行了梳理,利用傳世史料和敦煌五臺山資料考察了五臺山信仰傳播的歷史,認爲唐前期和中晚唐五臺山信仰的發展和傳播有重要變化,口頭、文本和圖像都曾在發展的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特别指出了作爲政治中心的都城長安和洛陽在其中起到的特殊作用。

此外,還有一些成果是對敦煌五臺山資料研究史的總結。崔正森主編《敦煌石窟〈五臺山圖〉研究》(84)崔正森主編《敦煌石窟〈五臺山圖〉研究》,太原: 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10年。對2009年以前學界在本領域取得的主要成果做了一次彙編整理,分别介紹了敦煌保存的文獻資料、文殊變、千手千鉢文殊變、屏風畫五臺山圖和莫高窟第61窟五臺山圖的一些内容,並附有莫高窟五臺山文殊資料的簡目,但只陳述成果本身,並未對研究者和研究史進行交代。張焕粉《近百年來敦煌五臺山佛教資料的整理與研究》(85)張焕粉《近百年來敦煌五臺山佛教資料的整理與研究》,《世界宗教文化》2012年第6期,第100—104頁。從敦煌五臺山文書的整理與研究、五臺山圖與文殊菩薩圖像、晚唐五代敦煌與五臺山的佛教文化交流三個方面介紹了20世紀初至今的代表性研究成果。張焕粉《杜斗城先生與敦煌五臺山研究》(86)張焕粉《杜斗城先生與敦煌五臺山研究》,《忻州師範學院學報》2013年第4期,第5—6、26頁。對杜斗城教授的敦煌五臺山研究工作進行了全面的整理與總結,並指出其在五方面的重要貢獻,即釐清了敦煌石窟中的五臺山資料,建立了敦煌五臺山資料整理與研究的基本框架,首次對《五臺山贊》進行分類並判釋了《五臺山贊》和《五臺山曲子》的抄寫與創作年代,提出莫高窟第61窟是敦煌的五臺山並首次對各地的五臺山展開研究,梳理出九條古代五臺山交通路綫。

可以看出,以上研究已經涉及敦煌五臺山文獻與圖像的各個方面。文獻上從專門的五臺山文獻文本的分析拓展到通過五臺山資料來補充或佐證傳世史料的缺漏,圖像上從最初的莫高窟第61窟的五臺山圖擴展到中唐和五代、宋、西夏、元代各個時期五臺山圖及相關圖像的研究,並在文獻與圖像的結合研究方面取得很多成果。近年來,隨著科技手段在敦煌資料方面的運用,使我們有條件比之前開展更爲深入的工作,爲敦煌五臺山研究開拓了更爲廣闊的空間。與以往相比,在深度方面隨著石窟調查的不斷推進,我們又發現了更多的五臺山圖像和更清晰的圖像細節;在廣度方面如何將敦煌的五臺山資料納入到不同歷史時期的大背景中去研究,突破零散的碎片式研究並建立一個更爲全面系統的研究體系,這些都將成爲日後研究的重要課題。

項目基金: 甘肅省文物局“2014年度文化遺産保護領域省級科研課題”《敦煌五臺山圖像研究》,合同號: GWJ201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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