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会敏
上周末,我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打开一看,顿时一愣,是父亲寄来的红薯。我来不及打电话给家里,迫不及待地熬了一锅红薯粥,当红薯的香甜在房间里飘荡起来的时候,遥远的记忆也扑面而来。
我们姐弟仨最爱吃红薯,父亲总喜欢留半亩地专门种植。春天,父亲总是先挑几块儿个大的红薯,如同侍弄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放在一个装满土的竹筐里。为了透气效果好,周围都扎了好些破洞。那些红薯埋在里面,父亲隔三差五洒些水。过一段时日,那些苗儿渐长渐高,我们姐弟仨,就会跟着父亲选好的红薯苗儿,拉一桶水去地里栽。
父亲是农田的老手,他手掌劳动工具将土堆成一溜儿,然后隔一段距离再挖一个坑儿,弟弟学着父亲的样子挖坑,妹妹将苗儿放入坑内,我拎着水桶拿着水瓢,一棵苗儿一棵苗儿地浇。抬眼望去,大太阳底下,父亲脸上淌着汗,为了把活儿干完,他都顾不上擦一下。低头整理那些没有安置好的苗儿,没有挖好的坑儿。赶到太阳落山,我们的活儿终于干完。父亲的腰不大好,他慢悠悠地试着起了好几次才站起来。
吃过晚饭,我总喜欢扶着墙,帮他踩背。父亲不住嘴地夸:“这脚丫子,柔软,踩得真舒服!”我喜欢得到他的夸奖,每次夸我,都会忍不住露着门牙,咧嘴笑。
那半亩是沙滩地,离井太远,浇灌不方便,父亲是个很勤快的人,为了不让苗儿伤亡,他隔三差五就会赶着马车拉水浇浇。那次,碰到隔壁老李,他推着自行车大老远就跟父亲打招呼:老弟啊,干脆种点棉花,望天收得了,费那个劲儿干啥?父亲抬起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拿脖子上搭的毛巾擦了把汗,回应着:孩子们爱吃,累点就累点儿吧!再看看左右邻里的地,都嫌离井太远,种了别的农作物,唯独我们家一直种着红薯。在父亲精心的管理下,那些红薯苗儿一直长势良好,随着天气的炎热,熬过一个漫长的夏夜,到秋天就是它回家的季节。
我们盼等了好些天,经常馋嘴地念叨着:我们可以吃红薯喽!经过漫长的等待,秋天终于来临,父亲在马车上扔一把镰刀,放一把铁锨、粪钩就可以把红薯刨回来。那些绿盈盈的红薯藤爬得满地都是,父亲不慌不忙地拿着镰刀,唰啦唰啦割断,缠绕在地上的红薯藤随着父亲的镰刀变得越来越少。父亲抱着那些红薯藤扔在马车上,等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红薯根,活儿就干了一半。父亲拿着粪钩,用力一搂,红薯随着泥土翻出身来。看到刨出来的红薯,我们的眼睛都直了,抓着生红薯,拨拉拔拉泥,忍不住生吃解馋。我们姐弟仨,如同小兔子似的,欢快地从这头捡到那头儿。望着满满一车的劳动成果,尽管手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红薯浆,但那种收获的幸福我一直都记得。
如今长大了,在外面工作,经常对父亲说:“岁数大了,别费劲儿种红薯了,现在城里啥都有卖的。”父亲总说:“没有自家种的好吃。”时光翩跹而逝,被红薯丰盈的童年在记忆中渐次模糊,如今看到父亲寄来的红薯,想起浓浓的亲情,想起魂牵梦萦的故乡,温暖和爱溢满了我的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