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实践探索与前景展望

2018-01-23 06:23汪洪涛
上海农村经济 2018年9期
关键词:农场家庭生产

■ 汪洪涛 丁 浩

上海郊区推广家庭农场的实践始于2007年的松江区,发展至今已有11年历史。11年的实践,形成了具有上海特色的家庭农场发展模式——松江模式,并基于松江模式,在金山、嘉定、青浦、奉贤和崇明等中远郊区形成了家庭农场成片发展、各具特色的态势。

一、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发展态势和特征

(一)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发展态势

松江区发展家庭农场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农业劳动力缺乏。大量本地中生代、新生代农业户籍劳动力进入非农产业就业,造成农业就业人口的大范围稀缺。二是确保完成粮食生产功能区建设任务。确保国家粮食安全,必然要求粮食生产用地的永续性、规模连片性和生产的延续性与科学性。这就要求农业生产劳动力最好要具备本土性、知识性和年轻化的特征。为此,松江区委、区政府在2007年启动了大力发展家庭农场的实践。从上海郊区发展家庭农场的历程来看,可以细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2007-2008年,属于起步阶段。为改变土地经营的“碎片化”特征,形成土地的规模连片经营,松江区政府启动了土地流转工作,其出台的文件规定,通过村委会将村民耕种意愿不强的土地的经营权回收,再统一发包到愿意组建家庭农场的村民手中。对退出土地经营权的原承包户,则予以统一的土地流转金补偿,补偿标准:①每亩每年500斤稻谷;②退休年龄人员按照男性60岁、女性55岁,在上海新农保标准(每月500元)的基础上,再给予每月150元的补贴。

第二阶段:2009-2012年,属于快速发展阶段。由于受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2009年之后,上海郊区农业人口出现了从城市到乡村的回流现象。对于土地的需求及人口增加,松江区政府及时调整了的家庭农场的土地规模上限,将家庭农场土地规模由100-150亩,调低到了80亩,并出台了一系列的扶持政策。在此期间,松江区家庭农场数达到1206户,经营总面积为13.66万亩。

第三阶段:2013年至今,属于深化发展阶段。上海市政府、上海市农委及各区政府针对家庭农场的发展,出台了一系列推进措施和优惠政策,目的是吸引并留住本地户籍的农业人口向新型职业农民转化。为此,上海市农委试行了家庭农场经营者参加职工社会保险的改革,以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2016年,上海市嘉定区出台了《粮食生产家庭农场实行参保补贴的试行意见》,对嘉定区户籍的就业年龄段粮食生产家庭农场经营者,鼓励以灵活就业方式参加职保,给予每人每月700元参保补贴。

经过一些列优惠组合政策和措施的推动,截至2015年年底,上海市发展粮食生产家庭农场2787个,其中粮食种植家庭农场2300个,机农结合家庭农场244个,粮经结合家庭农场201个,种养结合家庭农场42个。全市家庭农场水稻种植总面积达40.37万亩,占最低保有量比率达到30.2%,同时发展经济作物家庭农场196个,水产养殖家庭农场51个。

(二)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发展特征

1.依靠自耕农经营。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经营是依靠本地农业人口流转土地经营权为基础来展开的,基本农活依靠农场主家庭成员。近几年来,一些郊区的家庭农场规模扩大,形成了专业化的社会分工组织,如插秧、施肥和收割等都有专业化经营机构来提供外包服务,进一步深化了家庭农场主的经营管理职能,将家庭农场主从繁重的耕作劳动中解放出来,便于他们将注意力和精力更多地放到提高农作物品质、拓展市场方面。

金山区朱泾镇惠农村的严秋云家庭农场,从一开始的180亩地到2018年的500亩土地,主要经营者就是严秋云一人。作为惠农村的原住民,严秋云50岁之前在上海市区某上市公司给领导做小车司机,耳闻目睹市场经济最前沿的风云际会,使严秋云下定决心回归乡村搞家庭农场。在经营180亩土地的时候,严秋云就将农场经营定位于高端农业。生产高品质的农产品,让50后、60后能够吃到小时候爷爷家米饭的味道是严秋云心目中生态农产品的发展目标。因此,在保证100亩水稻种植面积的前提下,另有80亩土地则依靠种植松江老来青大米、金山小皇冠西瓜等高附加值农产品来获取利润。为保证大米的品质,严秋云采取不施农药养殖水稻鸭的方法,即在水稻田里放养鸭子来确保水稻所需肥料,同时以3年鸭作为目标,使其所种大米和鸭子成为高价热销产品。同时,其大棚金山小皇冠西瓜也是市场热销产品,每箱(4-5个)的市场价格在150-168元之间,每年基本都能销售完。

2018年伊始,严秋云家庭农场开始扩大经营规模,经营土地500亩,其中300亩是稻谷种植地,每年种植一季稻,然后进行土地肥力的自然养育。其余200亩地则种植经济作物,包括高品质、高附加值的稻谷品种松江老来青、金山小皇冠西瓜、草莓及放养鸭子等。

平时的田间管理聘请村里的两位老农,每月支付对方工资。粮食种植和收割、施肥等,则聘请江苏的专业农机队进行。近年来,严秋云利用政府补贴购买了插秧机,专门聘请村里的机工为自己插秧,也为周边乡村的家庭农场开展插秧服务,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

2.发展本地职业农民。上海发展家庭农场的初衷是为了确保粮食生产,因此,依靠本地农村人口作为粮食生产的主力就成为上海市发展家庭农场的逻辑起点。市、区、乡镇三级政府一直为家庭农场经营者提供系统的专业化培训,提高其生产与经营的技能,目标就是达到“职业农民”的素养要求。就严秋云所在的惠农村而言,为保证家庭农场经营者的本土化,2017年开始,村“两委”根据金山区、朱泾镇有关会议精神,开展了清退外来人员在村承包种养业的工作。并在当年3月设定评审小组来决定本土家庭承包对象,清退外来承包户4户、新增家庭农场4户,截至2017年底全村共有家庭农场12户。

3.提供完善的配套服务。从松江区启动家庭农场模式以来,上海市的三级政府就将提供和完善配套服务作为支农的重要抓手。一是设立农业技术推广部门,为家庭农场推荐优质高附加值的品种和标准化的生产技术。二是确保基层组织的服务意识和服务措施落实的及时性、科学性。比如金山区朱泾镇的惠农村在夏收夏种期间,村“两委”班子人员、镇条线干部按照联系组的布局,采取靠前指挥、靠前服务的划片包干办法,“包人包点包时间”服务具体对象,促进夏收夏种进度,并做好秸秆禁烧工作。三是制定了规模农业的农业机械化指标,要求机械化率达到95%。提倡“大机互助化、小机家庭化”模式,行政村成立农机服务队,合理安排机耕手,确保做到停人不停机及时翻耕满足农户需求。四是设立便民农药供应点。安排条线干部负责做好农药“到村送户”工作,对家庭农场提供送药上门等服务工作。五是帮助家庭农场联系晒谷场、销售市场等工作。

4.做好农业基础设施建设及维修工作。政府出资做好农业基础设施建设及维修工作,为家庭农场提供免费的公共服务。如金山区朱泾镇惠农村,由区水务局免费为每户家庭农场建设水泵房并整治河道。2017年惠农村农业基础设施建设的成果有:第一,全村道路基础设施建设新筑石子路929平方米、新筑及维修水泥路2249平方米。第二,开通断头河道及整治黑臭河道。3月份实施麻皮江及徐浜江2条河道的整治工作,清理污泥土方1040立方米。同时针对2条黑臭河道(即后桥江及万年新开河)开展整治工作,拆除了后桥江沿河两岸3米内违章建筑759平方米,9月份疏浚了万年新开河,完成疏浚土方1100立方米。第三,开展了公益林建设,2017年公益林建设涉及到慧农村6个生产队、万年村2个生产队,土地流转面积24.71亩。

二、上海市发展家庭农场的主要成效

(一)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

邓小平同志主张,农业生产组织方式要经历两次飞跃,第二次飞跃是要大力发展统分结合的合作经济与集体经济。上海郊区发展家庭农场的初始效应就是改变了农地的“碎片化”经营模式,为土地规模经营打下了基础。经过10余年的发展,一些家庭农场开展了联合经营,特别是在农产品的销售方面组建了以家庭农场为基础的合作社,统一品牌,统一销售,突破了许多地方国营农场曾经面临过的“扩大的小农经济”模式的束缚,以专业分工和社会化经营为特征的、符合社会化大生产时代经营特征的农业生产经营组织方式正在形成,为现代农业体系的构建奠定了基础性要件。

(二)促进了农民持续增收

家庭农场的发展,真正做到了以农致富。通过政府的各项扶持政策和措施的帮助,家庭农场在生产与经营技术方面获得了较大的提高,适应市场需求的高端、高附加值农产品的生产让农户真正享受到了从事农业的好处。同时,雇工也能从中获取比较丰厚的固定工资。通过相关政策的实施,家庭农场主还担负起了扶贫帮困工作的角色,通过安排一些尚存劳动能力的残疾人从事其力所能及的劳动,以实现其劳动价值是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又一亮点。残联与家庭农场的合作,帮助乡村残疾人从事力所能及的工作:一是劳务取酬,每年利用不同季节的农活性质,安排相应的劳动,按时或计件取酬;二是年初由家庭农场主提供鸡鸭幼苗给残疾人,年底以固定价格由农场主购回。

(三)改善了农业生态环境

上海郊区家庭农场基本上都开展了“种养结合”的实践。主要方式有二:一是由养殖企业与家庭农场签订代养协议,帮助家庭农场建设标准化的养殖场;二是由养殖企业与家庭农场签订农家肥免费供应协议。通过两种方式实现畜禽类粪便经发酵后施用还田,一方面减少了畜禽类养殖场粪便尿液对土壤和水体的污染,另一方面又可降低农田的化肥使用量,可以有效改善农业生态环境。

上海市各级政府在推进家庭农场的同时,要求家庭农场必须做到秸秆还田。运用秸秆粉碎翻压还田、秸秆覆盖还田、堆沤还田、焚烧还田、过腹还田等方式,实现改善土壤理化性质、把秸秆的营养物质充分的保留在土壤里、减少化肥使用量、提高作物抗旱抗盐碱性的目的,有效地改善了农业生态环境。

三、上海郊区家庭农场和合作社发展的前景展望

(一)当前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体制性障碍分析

上海家庭农场发展10余年来,推广的地域得到了极大的拓展,在松江模式的基础上,一些区进行了政策、思路与模式的微调,适应了时代发展的需求。但是,从总体上来看,由政府行政主导并强力推行的松江模式,或早或晚必然会面临一些发展的瓶颈,如何实现驱动力的转换,让“市场的归市场,政府的归政府”,在具体操作层面存在许多难点。总起来说,当前由政府强推的松江模式存在着以下几方面的问题:

第一,巨额财政补贴加重了政府的长期负担。松江模式在上海全域推广后,各区基本上都投入了巨额的财政资金。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粮食生产功能区的刚性任务所决定的种粮补贴数额巨大;二是农田基本建设与农业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巨大。上海各级政府对农业和农民的各项补贴在全国位居首位,因而以松江模式为典型的上海模式难以在全国复制、推广。

第二,土地规模的硬性设定不利于家庭农场间充分竞争的开展。松江模式基本限定家庭农场的土地规模为100—150亩之间,并且松江模式还规定了家庭农场经营者的退出年龄。这一硬性规定一方面不利于农业机械化生产的展开,另一方面也不利于土地的养护,易造成经营者的短期行为,对于长期市场的培育、品牌的培育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负面影响。同时,由于是由村两委出面流转农户的承包地,其流转期限的短期化也易造成家庭农场经营规模的不稳定。

第三,行政主导型的家庭农场模式不利于现代农业生产体系的成型。我们知道,现代农业的利润点主要在于通过社会分工和专业化生产来降低农业生产各环节的生产成本。政府主导的农机服务未能实现跨区域的服务,受服务地域本地化、耕作土地有限化的影响,本地区农机服务的价格不能有效降低家庭农场的生产成本,因而不利于在全社会范围内形成现代农业生产体系,也无法从根本上降低政府财政负担。

(二)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前景展望

上海郊区家庭农场的发展前景总体是好的,应当能够满足粮食生产功能区的建设要求。虽然当前的主推力量还是政府,但是,一些区的实践也正在修正其初始体制设计的不足。从笔者的调研发现,市场机制在上海郊区家庭农场发展中正在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并呈现出一些新的发展端倪和势头。

第一,家庭农场的分化与整合已经突破了初始体制设计对于土地规模的硬性限定。由于家庭农场主资源禀赋的差异以及经营理念的差异,土地规模均衡化发展的初始体制设计已经出现了被突破的端倪和势头。一些家庭农场退出了,还有一些家庭农场做大了,出现了土地经营权向善于经营的家庭农场集中的现象。

第二,农产品品质的高端化和高附加值化正在加速。国家粮食安全思维主导下的粮食功能区建设确实可以保证粮食生产计划的如期完成。但这一指导思想下的粮食生产有两大问题:一是粮食品种问题,使用政府提供的种子生产的粮食亩产量高,口感差,市场销路有限,价格低;二是政府财政补贴负担重。上海郊区一些家庭农场正在突破这一体制藩篱的束缚,自行选种,种植品质好、口感好、亩产量低,但是市场价格高的种子,这一倾向有加速扩大的趋势。为此,需要对政府层面较高层级的体制设计进行适当的修正。

第三,市场化竞争趋势强化了农机服务的社会化趋势。家庭农场营利性的价值取向与行为取向决定了其在农业生产各个环节努力降低成本的目标追求,是不会被行政主导力量长期控制的。追逐利润的上海家庭农场在选择农机服务时的“货比三家”选择,加速了跨地域、跨行政区划的社会化农机服务机构业务范围的拓展,也推动了本地由政府主导的农机服务机构向更广阔的地域空间拓展其业务触角。这就使得专业化分工体系在农业生产领域逐渐成熟,也促进了上海郊区现代农业生产体系的成型与发展。

第四,引领性家庭农场主导的合作社日渐增多。发端于松江家庭农场实践的上海家庭农场建设,一开始是为粮食生产目的而组建并推广的,但各区家庭农场在发展了一段时间后,对赢利目标的追求日渐显现,这是正当的,也是必然的。农产品销售难是所有家庭农场都面临着的问题,统一品牌、统一销售已经成为各村合作社的工作重点。村合作社作为集体经济的组成部分,其内在的体制性问题决定了它在拓展本村农产品销售渠道上的能力参差不齐,依托扶贫单位的集团购买曾经是一些家庭农场的主要依托,但随着对政府与国企集团消费行为的控制愈来愈严,这一销售渠道呈现出“不灵”的态势。市场化销售成为各家庭农场“各显神通”的竞技场,一些在销售方面掌握渠道的家庭农场开始了生产经营方面的布局,委托生产型家庭农场扩大生产,“贴牌”销售也开始出现端倪。这些家庭农场的引领性角色加大了他们在合作社中的话语权,正发挥着愈来愈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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