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庚和他的“蛇口精神”

赵鹏飞 程全兵

改革探路者袁庚的一生，坎坷而传奇。

“一心图强重塑民魂彪炳青史改革家，半生戎马固我江山智勇双全老战士”，无疑是他一生的写照——深圳土生土长的他，早年投身革命，前半生在枪林弹雨中度过。新中国成立后，袁庚长期从事情报工作，屡破要案奇案。当自己的生命和“改革”二字开始建立联系时，他已近花甲之年。在其后的15年时间里，他不计毁誉，敢想敢试，敢于担当，以“杀出一条血路”的气魄，在深圳蛇口工业区一路向前，创造了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传奇。

半生戎马，“情报干将”屡建奇功

袁庚原名欧阳汝山，1917年4月出生于广东省宝安县。少年时期积极参加抗日救亡活动。22岁加入中国共产党，进入东江纵队，在东江两岸和港九地区积极开展抗日游击战。1942年，香港沦陷后，袁庚参与了著名的“秘密大营救”，营救出何香凝、柳亚子、邹韬奋、乔冠华、蝴蝶等各界精英。1944年8月，袁庚任东江纵队联络处处长，负责广东沿岸及珠江三角洲敌占区的情报工作，为美军太平洋舰队和第十四航空队提供了大量极有价值的准确情报。日本战败后，袁庚以东江纵队港九大队上校身份，被派往香港与英方就港九游击队撤离九龙半岛问题进行谈判并在香港设立驻港办事处，该办事处即新华社香港分社的前身。解放战争期间，袁庚随部队北撤山东烟台，先后参加了南麻临朐战役、昌潍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等。1949年，他率两广纵队炮兵团解放了包括三门岛、大铲岛、蛇口等周边地区在内的珠江口沿海岛屿。

新中国成立后，袁庚被调往中央军情部受训。1950年，袁庚赴越南任胡志明主席的情报及炮兵顾问。1952年，袁庚出任中国驻雅加达总领事馆领事。周恩来总理赴雅加达参加“亚非会议”期间，袁庚负责情报组织工作，挫败了国民党的暗杀阴谋。1959年，袁庚调回北京。1963年4月，袁庚参与破获了国民党特务阴谋刺杀刘少奇的“湘江案”。“文革”期间，袁庚受到冲击，囚禁于秦城监狱。

立业蛇口，改革探索领全国之先

“文革”后期，在周恩来总理的过问下，56岁的袁庚被释放回家。1975年10月，袁庚调任交通部外事局负责人。

1978年6月，袁庚被交通部党组委派赴港参与招商局的领导工作。1978年10月，袁庚起草的《关于充分利用香港招商局问题的请示》，经交通部党组讨论后，上报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并很快得到批准。1978年10月，袁庚任招商局常务副董事长，全面主持招商局工作。

1979年招商局以“立足港澳、背靠國内、面向海外、多种经营、买卖结合、工商结合”为经营方针，致力于发展工业。面对寸土寸金的香港，袁庚在深入考察后，提出在临近香港的广东沿海建立工业区，这样既能利用国内较廉价的土地和劳动力，又便于利用国际的资金、先进的技术和原料。经实地勘察比较后，最终选定蛇口。

1979年1月31日，袁庚和交通部副部长彭德清向李先念、谷牧汇报在广东建立蛇口工业区的设想，当即得到批准。招商局蛇口工业区从此创立。招商局蛇口工业区是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特区的雏形，它第一个打开国门、对外开放；它的问世，也预示了中国改革开放春天的来临。

先行先试，为四分钱惊动中南海

1980年3月，袁庚出任蛇口工业区建设指挥部总指挥。在计划经济体制还占据着垄断地位的背景下，袁庚以敢为天下先的改革精神，带领广大的创业者，勇闯禁区，带领蛇口工业区开展全面的改革探索。

1979年8月，蛇口工业区首项工程蛇口港开工。一开始，工人们干劲不高，每人每天8小时运泥20至30车。两个月之后，工程进展缓慢，袁庚指示加快工程进度。四航局工程处决定，从当年10月开始实行定额超产奖励制度，即完成每天55车定额，每车奖2分钱，超额每车奖4分。工人们干劲大增，一般每人每个工作日运泥达80至90车，干劲大的甚至达131车，可领奖金4.14元。

1980年4月，这个行之有效的奖励制度很快被上级有关部门勒令停止，理由是为了“纠正滥发奖金的偏向”。奖金撤下，运泥量也跟着下去了。袁庚拍案而起，请来新华社记者写内参。7月30日，内参送到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的案头，胡当即批转谷牧办公室。仅隔一天，蛇口的工地上就恢复了定额超产奖。这一创新性举措由此拉开了蛇口全面改革，特别是分配制度改革的序幕。

为了克服工程建设中要价高、质量差、工期拖延的现象，1980年蛇口工业区的中瑞机械工程公司在全国最早实行工程招标。1981年，蛇口工业区开始进行住房制度改革，实行职工住房商品化，迈出了全国住房制度改革的第一步。蛇口工业区在各重点大学及各地公开招聘人才，开人事制度改革先河。袁庚在总面积不足11平方公里的蛇口工业区，在全国率先推行了工程招投标、干部人事制度、劳动用工制度、劳动分配制度、城市居民住房制度、社会保障制度等，创造了24项全国第一。

无惧争议，改革口号风行全国

袁庚把对市场经济的诠释浓缩在“时间”和“效率”的概念中，1984年提出“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社会反响很大——有舆论认为是“资本主义复辟”。但口号得到了邓小平同志的肯定，并逐步成为人们的共识和行为准则，被誉为“冲破思想禁锢的第一声春雷”，成为一个时代的文化坐标。1992年，袁庚又率先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的标语牌在蛇口竖起。

袁庚认为，在蛇口搞改革开放，核心问题是要实行社会主义高度的民主，实行民主其中一个重要条件就是职工要有一系列的新观念。

1986年，袁庚提出引入竞争机制，由蛇口工业区负责、不要国家投资创立一个商业银行的设想。在他的努力下，1987年4月8日，在蛇口工业区内部结算中心的基础上，新中国第一家企业股份制的商业银行——招商银行正式成立。1988年5月27日，新中国第一家由企业创办的商业保险机构——平安保险在蛇口开业。

袁庚主导的改革，形成了新的时间观念、竞争观念、市场观念、契约观念、绩效观念和职业道德观念等，成为推动中国改革开放的重要精神力量。蛇口工业区，最先开放、最先改革、最先崛起，其创造的经济奇迹和民主、宽松的发展环境，被称为“蛇口模式”，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对我国全面推进改革开放和开展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功成身退，“蛇口精神”激励创业创新

在执掌招商局的10多年间，袁庚将招商局由一家资产总值仅1.3亿元的单一航运企业发展成为资产达200多亿元的实力雄厚的综合性企业。

1993年3月，袁庚从招商局常务副董事长岗位上离休，但他创造的事业并没有结束，而且还越发精彩了。他缔造的“蛇口精神”成为时代最具感召力的号角，激励着深圳一批批创业者。

他创立的招商银行、平安保险和中集集团在后继创业者的努力下，都发展成为行业翘楚。其中，招商银行从当初只有1家营业网点、30余名员工的小银行，发展成为全国网点超过1200家、员工超过7万人的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平安保险从一家13人的单一财产保险公司，发展成为覆盖保险、银行、资产管理等业务的综合金融服务集团。中集集团发展成为世界领先的物流装备和能源装备供应商。

“蛇口精神”成为深圳的精神标识，吸引了无数创业者。正如腾讯董事局主席马化腾所言，袁庚的精神无不渗透在每一个深圳人的骨血里。“袁老赋予深圳的‘敢试敢闯，不言放弃精神，给了我和同一批创业者更多的憧憬和能量。记得十几岁时，我第一次来到深圳，看到了著名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标语，心立刻被深深地震动了，就像夜幕中的一道闪电、春天里的一声惊雷。时不我待，深圳从此成为全国的一块创业热土。而袁老先生留下的‘蛇口精神，已经成为深圳创新精神的代名词。只要这种精神在，深圳就会生生不息，企业精神就会绵延持久。”

（节选自《人民日报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