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芜湖市弋江区江岸明珠东苑1-1-401室
我常常梦见红花草的鲜艳红花绽放在广阔的田野上。记得小时候放牛,我最喜欢将牛赶到撒有红花草的田埂上,老牛啃嫩草,埂旁的红花草鲜嫩,牛啃食起来连头都不舍得抬一下。鲜嫩红花草是老牛的美味,妈妈还常用红花草嫩头做菜汤。妈妈将采摘来的红花草嫩叶头洗净,等锅里水滚开,放入菜叶,放点细盐,片刻,一盆汤就端上大桌,在汤里滴上几滴炼熟的香油,特别鲜美,堪称佳肴;砍下的红花草还可割断,切碎。细碎的红花草可撒放在院舍里,鸡鹅鸭也喜欢啄食的青饲料,舀一瓢切碎的红花草倒在猪槽里,即使一点米糠也不撒,那猪逗得“咵咵”响。田里的红花草就像铺在地上的绿花毯,小伙伴们在花地毯上尽情地玩耍,嘴里哼着儿歌:“一棵树枝两个桠,枝桠挂着铁喇叭,铁喇叭顶呱呱,会唱歌儿会说话,夸赞农民力气大,黑色沃土生金娃。”草籽(红花草俗称,学名叫紫云英)地当舞台,孩子娃在台上开心地嬉戏,翻跟头,逮跑追逐,将带有绿色柳叶的枝条编成一圈圈的柳帽戴在头上,学着电影《上甘岭》里的王成叔叔的模样,拿着吆喝牛儿的棍棒当枪,就在草花上卧倒,匍匐前行,还做着冲锋陷阵的姿势,这边“司令”发出“射击”的号令,一阵阵“噼里啪啦”枪声响彻云霄……男孩玩的战斗“威武雄壮”,女孩在地毯上却十分文雅,将一朵朵鲜艳的红花连同两寸长的花茎秆一起掐断,再把花枝与花枝之间相互系在一起,串成了圆圆的草花环,田野里的花环戴在女孩的头上,简直就成了《草原英雄小姐妹》,疯丫们在这花似海的大毯上翩翩起舞……。
种田人播红花草是用来作肥料的。红花草收获时节,劳作的人手执一竹竿,竹竿的梢头绑系着一月牙形的弯刀,人脚如圆心,竹竿如圆规的半径,人像钟摆似的不断地舞动画弧线,刀口划到哪,红花草的茎秆秆就被割断而“牺牲”,“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粉身碎骨”的红花草被深翻的犁土埋入泥土去肥田,“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红花草就是“当家”的肥料。原来,这红花草属于豆科植物,凡豆科植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神奇功能,其根下都生有一球状的菌囊,从叶片吸收来的游离“氮”被“固定”囊里,这菌囊就是根瘤菌,球囊其实是一座天然的肥料加工厂,那片片绿叶在制造氧气,同时又在收集空气里的氮,储存在球囊里,红花草有大量的根瘤菌,储藏着水稻生长所需要的肥料元素。
红花草开放红花时节还是蜜蜂的乐园。 油菜刚刚谢幕,红花草的花枝头正绚丽烂漫,争春斗艳,油菜花总是露着金色的笑脸,红花草则像花色魔术师,开始的花如云朵雪白,像青藏高原上刚刚绽开的雪莲,紧接着花瓣开始变幻,先由淡淡的红色,逐渐呈现鲜红色,再渐渐地变成深红,最后演变成紫红。哥哥说红花草见花就流蜜,只是在变色过程中越变流蜜量越大,从淡红色花演变成紫红色,眼看那花都快要萎谢了,那正是红花草流蜜最高峰的时刻。红花草流蜜越到尾期进蜜越涌,一般一个强群,遇到有留作大片作种子田的红花草(红花草正在开花就被砍了肥田,要想下一年再播撒,每年要留有一定面积的红花草种子田,这样的田一直要等到全部开花结荚果为止),正常年份都摇蜜七八次,有的好年份也摇过十多次,一群蜂收六七十斤红花草蜜也不是稀奇的事,红花草蜜产量高,春油菜为蜂群提供了大量的采集蜂,加上红花草期间天气也比油菜开花期间的天气稳定,晴天数也比油菜花期多得多,每当草籽田里红艳艳的一片,放蜂人忙得不亦乐乎。
那时,我家是用高窄式巢箱活框饲养中蜂。最初,叔叔在一个叫东岛的山冲里做“救死扶伤”的工作,山冲里有许多用木桶竹笼土法饲养中蜂的朋友,朋友送给叔叔1竹笼的中蜂分蜂新群,叔叔从大山里将竹笼里的蜂拎到家里。刚开始,叔叔按照一本叫《中蜂改良饲养》的书上图示的样子将竹笼里的蜂进行“过箱”,叔叔在操作,我在旁边看着,先将竹笼里的一张脾割下,绑在自制的巢框上,然后将竹笼底揭开,将笼里的蜂全都抖落巢箱里,很快,原先的“笼养蜂”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活框式巢箱饲养。这过箱的情景是在1965年的夏天,到了第二年,新分3群,哥哥买来刨子、斧子、锯子等木工工具,照着书上的尺寸,自制巢箱蜂框,后来还让大哥去安庆菱湖养蜂场学习养蜂技术,家里的蜂群像滚绣球一样越滚越多,后来,蜂群繁殖发展到20多群中蜂,每到春繁时节,哥哥是边干农活边养蜂,每年的油菜花尾期只能摇少量的油菜蜜。到了红花草花期就不同了,每年摇红花草蜜都往大缸里储存。那时,老屋东边菜园里就是摆放蜂箱的场地,进了菜园,耳旁就传来“嗡嗡”的响声,生产队一收工,哥哥们就开始忙碌,摇蜜,加础,在上海天钥桥路一家蜂具店买来巢础、面网、喷烟器、桶式摇蜜机等养蜂用具,家庭式养蜂如火如荼,摇取下来的蜜拉至小镇上“供销社采购组”设置的蜂蜜收购点,外地来这里放牧红花草的也就地销售。蜂蜜收购价很便宜,每斤蜂蜜只六七角的样子,那时物价低,一枚鸡蛋只卖几分钱,我家人口多,每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就“缺粮”,家里的养蜂收入大部分花在买粮食上了,什么小麦玉米、红薯,收上的蜂蜜换成了“口粮”,所以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全家人都要感谢小精灵,是蜜蜂接济了全家人!
红花草既是田里不可缺的绿肥,也是养蜂人的大宗蜜源植物,花期长,流蜜量大,蜜质上乘,和荔枝、枣花蜜、椴树蜜等同级别的优质蜜,出口创汇蜜种,一到红花草开花,前来家乡放牧红花草的江浙外地蜂虽然不多,但他们养的都是意蜂,和家里中蜂箱比较,意蜂个头大,采红花草蜜是高手,中蜂远远落在意蜂后面。有一年浙江金华的一个蜂场就将蜂摆在芦南公社红旗大队的马路边,那里叫徐圩,是矮矮的山冲夹梯田,梯田里红花姹紫嫣红,养蜂人蜂棚外全是绿色的储蜜桶,我去的时候,正好土产公司去收蜜,装了一辆大卡车的蜜桶,我在想:“这个大蜂场真牛,一季红花草就能收几吨的红花草蜜!”
如今那美丽的红花草就如同长江里的白暨豚一样销声匿迹了。
现在的许多乡村都是人走楼空的空心村,年轻力壮的种田人都纷纷涌向城市,承包商没在田里撒一粒的红花草种子,化肥成了当家肥,每次我回老家站在田埂上就怀念起昔日红花开遍田野的美景。
那天我回老家,又梦见老家的大岗冲,聂篱笆周边田,荷花圩的大片圩田里到处都开放着红似火的紫云英草花,那一排排的放蜂人摆放的蜂箱就像长长的火车车厢似的,一眼都望不到头,蜜蜂飞舞,嗡嗡地唱着,歌声嘹亮;蜂棚旁,养蜂人正弯着腰肢旋转着摇蜜机,哗啦啦的甜蜜流淌声不绝于耳,似流水,似美乐;那边前来购买蜂产品的顾客络绎不绝,品味这纯天然的琼浆玉液和色彩斑斓的花粉,还有远道而来的观光稀客,他们胸前的摄像机对着妍丽的红花“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在写有“蜜蜂庄园农家乐”的酒店里正在点着庄园的美味佳肴,脸上像绽放的红花一样,笑得那么灿烂……。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播撒红花草改善生态环境,这一美景一定能实现,正如一首《咏红花》的诗这样写道:乡村振兴播蜜源,红花满地蜂儿壮。百花齐放艳碧野,甜蜜伟业寄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