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南京市中西医结合医院,江苏 南京 210014
《傅青主女科》为清代著名医家傅山所著,全书共四卷,女科上、下两卷包括带下、血崩、调经、种子、难产、产后等十门,产后编上卷包括产后总论、产后方症宜忌,以及产后诸症治法,下卷介绍杂症证治。笔者在研习《傅青主女科》之时,有感于傅山病案记录之有趣、可读,立论说理之充分,用药之精当,现就其产后病论治的体会浅述如下,以飨同道。
傅氏在“产后总论”中有言“凡病起于血气之衰,脾胃之虚,而产后尤甚。是以丹溪先生论产后,必大补气血为先,虽有他症,以末治之,斯言尽治产之大旨”,其认为产后妇女处于气血不足的状态,气血不足是造成产后病最主要的病理基础,故而治疗上需重视气血。产后气血虚弱,可引起”“怔忡惊悸”、“产后气血两虚乳汁不下”、“产后血崩”、“类伤寒二阳症”,甚至引起“产后血晕” “产后气喘”等危重症;产后气血虚弱,复感外邪可造成“产后恶寒身颤” “产后寒热”“咳嗽”;产后气虚血少,气无力推动血行,易形成血瘀,故而产后常常虚与瘀并存,造成“产后少腹痛”,“产后血块”;产后因气血骤虚,痰火乘虚上泛,可能造成“类中风”“血晕”;产后脾气虚弱,运化无力,可造成“伤食” “泻” “完谷不化” “心痛”。
治疗上傅山认为“如有气毋专耗散,有食毋专消导;热不可用芩、连,寒不可用桂、附;寒则血块停滞,热则新血崩流”,遣方用药不忘产后气血虚的特殊生理状态。对于血虚所致的“产后少腹疼”,傅氏拟肠宁汤补气血,即便瘀血所致的“产后少腹疼”也不可破血,而是“于补血之中,以行逐瘀之法”,拟散结定疼汤治疗。对于气血两脱所引起的“产后气喘”采用人参等大补肺气,用熟地、山萸肉、枸杞子等补肝肾之精的方法达到补气血的目的,拟救脱活母汤治疗。对“产后气血两虚乳汁不下”者,因乳汁为气血所化,故予补气生血法使乳汁自下,拟方通乳丹。《傅青主女科》论述产后病时均先论后方。在分析产后诸证病机时,突出了肝、脾、肾与气血的密切关系[1],通过补益肝脾肾达到补气血的目的。
傅氏自创不少经典方,比如开郁种玉汤、安老汤、肠宁汤等,均为临床常用方剂,其中生化汤流传甚广。生化汤由当归、桃仁、川芎、炮姜、甘草五味中药组成,治病机理是化瘀生新,生化新血,故名生化汤。体现了“逐瘀于补血之中,消瘀于生血之内[2]”。傅青主善用生化汤加减化裁治疗产后诸多疾病,乃《女科》特色之一,民间亦有“不论寒热,产后必服生化汤”之说,傅青主认为新产后“生化汤先连进服二服此方处置万全,必无一失。世以四物汤治产,地黄性寒滞血,芍药微酸无补,伐伤生气,误甚”;“产后危急诸症,当频服生化汤,随症加减,照依方论”;“凡新产后,荣卫俱虚,易发寒热;身痛腹痛,当用生化汤为主,稍佐发散之药”,“ 胎前或患伤寒、疫症、疟疾,热久必致堕胎,堕后只重产轻邪,大补气血,频服生化汤”,对(产后血块)“勿拘古方,妄用苏木、蓬、棱,以轻人命。其一应散血方、破血药,俱禁用。虽山楂性缓,亦能害命,不可擅用,惟生化汤系血块圣药也”,“产后类中风痫痉,虽虚火泛上有痰,皆当以末治之,勿执偏门,而用治风消痰之方,以重虚产妇也。治法当先服生化汤”,傅氏言“去血过多而大便燥结,肉苁蓉加于生化,非润肠承气之能通加参生化汤频服,救产后之危怔忡惊悸,生化汤加以定志因气而闷满虚烦,生化汤加木香为佐”,傅氏认为对产后血晕牙关紧闭者、劳倦引起的血晕以及血崩气脱引起的血晕,也都应灌服生化汤。
除此之外书中生化汤的化裁灵活,比如产后厥症、产后气短似喘、伴脱症的产后血晕、血崩均可用加参生化汤或倍参生化汤,以及各种随症加减的生化汤,如治疗产后三种血晕病症、产后三日内发热头痛、产后三日完谷不化、产后外感风寒咳嗽、产后胃脘痛的各种加味生化汤,产后泄泻、七日内患痢、产后呕逆不食者用各种加减生化汤,产后块痛不止,妄言妄见者用安神生化汤等。生化汤化裁运用,无论药味、药量加减,基本药味当归、川芎不可缺少,两药补血活血,此即考虑女子产后血虚为本,夹有瘀滞,傅山认为产后不可滥攻,而真有实证存在,定要补攻兼施,以补为主,攻为辅[3]。
傅氏认为“少妇产后业逾半月胞胎之损伤未痊”,不慎房帷可损伤门户,造成“产后血崩”,可见产后要慎房事。有“少壮之妇,于生产之后,或闻嫌谇,遂致两乳胀满疼痛,乳汁不通,人以为阳明之火热也,谁知是肝气之郁结乎!”,“有生息未顺者,只说有双胎,或胎衣不下,勿令产母惊恐”,“儿生时,合家不可喜子而慢母,产母不可顾子忘倦,又不可产讫即卧,或忿怒逆气,皆致血晕,慎之,慎之”。可见产时、产后要注意情志调摄,产后产妇要自己注意情绪的调节,注意休息,家人也要给予产妇更多的关爱。“新产后禁膏粱,远厚味。如饮食不节,必伤脾胃”提及新产后应合理饮食,禁肥甘厚味的食物,节制饮食。
《妇人大全良方》首提“儿枕痛”之名,有后人误解《妇人大全良方》中的产后腹痛为儿枕所致,而傅氏在“产后少腹疼”条目下写到“人以为儿枕之疼也,谁知是瘀血 作祟乎!”并反诘“儿枕之不疼,岂儿生不枕而反疼,是非儿枕可知矣”。在 “产后气喘”条目下,傅氏认为“人只知是气血之虚也,谁知是气血两脱乎!”并形象地解释了为何气血两脱,人之将死,却能作喘,是因为“血将脱而气犹未脱也,血将脱而气欲挽之,而反上喘,如人救溺,援之而力不胜,又不肯自安于不救,乃召号同志以求助,故呼声而喘作”。在“产后手伤胞胎淋漓不止”条目下,傅山根据临床经验,针对“生产之时,被稳婆手入产门,损伤胞胎”的情况,否认了当时“人谓胞破不能再补”的说法,认为皮肤创伤都可以内服药物生肌,仅为接生时的小损伤,也应可以用内服药物治疗,由此拟造完胞饮。
笔者读《傅青主女科》仍有疑惑,比如产后病所提到的“产后肉线出”,根据所描述的“水道中出肉线一条”,“疼痛欲绝”笔者更倾向于认为是泌尿系统疾病,傅氏认为是带脉虚脱,随尿而下,而此论有待进一步探讨。再比如在“产后肝痿”条目中,提到“如是子宫坠落,人立死”,根据现代医学知识,子宫脱垂并不会引起立即死亡,且大多是可治的,也许是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对疾病难免会有认识和治疗手段不足。但这并不影响《傅青主女科》作为一本妇科专著对后世的影响,及对中医学的贡献,傅青主的学术思想,仍值得后世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