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共

2018-01-19 11:36容光
花火B 2018年10期
关键词:皮包骨汽水夜色

容光,巴蜀人士。白日与英法双语友好往来,夜间与中华文字相亲相爱。已出版:《时光隔山海》《喜欢你,是我唯一会做的事》系列等经典作品。最新长篇小说:《岁月知云意2》现已全国上市!

七月初,酷暑来袭。我迎来“论文季”,在北京没日没夜地伏案疾书。他告别热带岛屿,远行而归。

我答应过他,等他回国后,要带他走街串巷逛一逛老北京——这个我停留了两年的地方。于是,顶着午后的艳阳,我大汗淋漓地踏上了从海淀赶往首都机场的路。

那一天,北京的气温高达三十九摄氏度,车里开着空调,也像是蒸笼。我在那一刻深切体会到唐僧被蒸时内心的苦闷,精心炮制的妆容在高温下几乎被融化。并且,为了让他一睹清减十五斤的我有多风姿绰约,我还穿了一件领口开得很高、异常贴身的改良旗袍。

事后回想起来,我总觉得我是被他回国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智商归零,否则不会这么折磨自己。

当我踏出开着空调的汽车,站在出口大厅外等他时,若非人类积攒千年孕育而出的文明与道德阻止了我,我可能或许大概已经扯下这件可怕的衣服,在原地裸奔起来。

就在我头顶仿佛已经升起滚烫的白烟时,他出来了。

清爽的白色T恤,黑色运动裤,背着一个双肩背包,完完全全是我记忆里那个尚在校园的少年,哪里是工作两年的成熟男士?!可那种熟悉感,那种难能可贵的不曾改变,像是这盛夏难得的薄荷味的风,刹那间扑面而来,暑气全消。

我难得地局促起来,仰头冲他傻笑,他却走到我面前,左看右看,神情肃穆地指责我:“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啊?”难道不该夸奖我变漂亮了?

他皱着眉头捏了捏我的胳膊:“都瘦得皮包骨了!”

“……”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一百斤以上的人可以被描述成皮包骨的。

就在我晕头转向之际,他伸手抱了抱我,嘴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碰,笑了。他说:“好看。”

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让我忽然间就踏实了,热了一路又怎样?还要再一路热回去又怎样?

值了。

此后的几日,我们不知疲惫地冒着酷暑撒开脚丫子满北京跑。从东四十条的巷子蹿到魏公村的大学路,从后海的酒吧晃晃悠悠到披着夜色的鼓楼,从南锣鼓巷一路吃到不知名的胡同里。

我们站在路边吃爆肚,一人一大把涮鸭肠,吃得满嘴辣椒,坐在栏杆边上啃猪蹄、鸡爪,找了家没招牌的小店点了一堆北京小吃。我坏心眼地看他吃焦圈,怂恿他喝一口豆汁儿,然后哈哈大笑地着看他皱得满脸褶子。一桌的炸咯吱和炸灌肠,吃得我们第二天就上火了。他尝了尝南方少见的北冰洋汽水,撇嘴说,就和芬达汽水一个味。

我们牵着手在北京的夜色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路边有老人围坐在家门口,两张木凳,用纸箱当桌子,小酌两杯,毛豆一堆。店外的大叔一脸大胡子,拿着一把吉他随意地撥弄,旋律随风入夜,愉悦了不知多少双耳朵。

我们大笑着,玩闹着,汗流浃背,也不知热意。

我不化妆了,素面朝天,他含笑望着我,说这样最可爱。

橱窗里挂着情侣装,不知名的牌子,花里胡哨的款式,我指指衣服,问他买吗。他二话不说走进去,拎着两件又走出来。

恍惚中,昨日重现,那一年我们还在成都,还在大学校园里,也是这样没心没肺地陷入热恋。我抬头看着他,谁能想到,转瞬便是三年半了呢。

我长叹一声,说,你总算回来了。

他低低地笑着,说,我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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