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昕明 林之璇 宋卓宇
自20世纪20年代起,刘敦桢、蔡泽奉、柳士英等教授陆续在湖南大学留下经典的校园建筑。这些建筑在其独特的历史背景之下,形成多元又统一的风格,并以其考究的细部设计,展现着湖南大学的独特魅力。
如今,九座历史建筑相继纳入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些“国保们”,见证了战火,见证了胜利,见证了湖大的历史,也见证了每一位湖大学子的成长。现在,它们的故事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二院
湖南大学二院由中国现代著名建筑学、建筑史学家刘敦桢先生设计,为1927年湖南大学超出岳麓书院向外发展的教学楼,一个门厅、一个主楼梯和一条内廊把两层建筑很好地联系在一起。体现了实用主义至上的原则。
入口处以四根颇有刘氏折衷主义设计风格的柱子围合而成。这种柱式仍然分为檐部、柱头、柱身和柱座,但比例和造型完全颠覆了传统古典柱式的形象。遗憾的是,在文革期间,这种带有凹槽的纹饰被列为资本主义的象征,因此用水泥石灰抹去了一半,如今柱子上的纹饰只能看见朝向里侧的部分。
在反对浪费设计的时代背景下诞生的建筑,每个细部也都在有限的成本下做得很精致,壁柱打磨成了圆角,砖的砌法亦十分考究。二院西侧很多砖的丁面上印了“德记大纯”四字,这些20年代就已经使用了的机制砖,是从武汉运过来的。
如今,它掩映在绿树丛中,到今年整整90岁,作为实验室被继续使用着,依然谦逊而不失光华。
科学馆
湖南大学科学馆于1933年6月胡庶华校长任内兴建,由建筑师蔡泽奉设计。1935年6月竣工,占地8666.67平方米,建筑面积6550平方米,有大小房间41间,红砖清水外墙。
科学馆同时凝聚两位建筑大师的心血,它原为两层,是一个体量比较舒展的偏法国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后由柳士英教授设计,于1944年加建一层,由平屋顶改建为青筒瓦坡屋顶——一种西洋式四坡顶。
建于1933年的科学馆陪伴着湖南大学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战争岁月。湖南大学化学系谭云鹤教授回忆: “四月十日,余在科学馆,觉敌人之轰炸,并不足畏,故未惊惶出走。是日面部虽受伤流血,而研究科学之人,其血流在科学馆,是流得其所,虽死亦无愧恨。”
更具有纪念意义的是,1945年8月日本侵略军投降后,驻长沙地区日军在科学馆二零五教室受降。
原图书馆
1933年9月由蔡泽奉先生设计的国立湖南大学图书馆竣工,当时为长江以南最大的图书馆,馆址在原道林寺。图书馆面积1026平方米。 采用古希腊爱奥尼式花岗石柱,中央穹顶,有欧洲文艺复兴建筑风格。 屋顶建有八方塔,作观象台用。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故宫博物院把一批重要文物组成80个铁皮箱运至长沙湖南大学图书馆。
1938年春,这批文物被装上车,运往贵阳。也许日军侦知了国宝藏身处,在这批文物转移离开长沙后不到一周,日军飞机就追踪来袭,直扑原存文物的湖大图书馆。
被炸后的图书馆只剩下四根石柱,如今两根被放在湖南大学校门旁,两根放在软件大楼门前。
巧合的是,抗战胜利后,蔡先生设计的科学馆,又见证了日军投降的历史性一刻。命运,似乎迂回地在向蔡泽奉表达着歉意。
第九宿舍
柳士英,著名建筑师、建筑教育家,1934年来到湖南大学土木系任教。
在抗日战争中,湖大校舍遭到日本侵略者的轰炸、焚烧,损失惨重。于是抗战结束后,柳士英带领一帮师生自力更生,自己设计建造了一批宿舍,九舍便是其中之一。
九舍建于1946年,位于湖大南校区的北部,是一栋青瓦清水青砖墙的两层建筑。整体风格朴实无华、明朗大方。
在构图上,九舍采取日字形平面,与外部空间相对隔绝,内部形成两个庭院,空间融汇开敞。
入口部位的处理则是九舍的重点。入口平面呈弧形,设立半圆柱以及弧形的入口雨棚,墙面上用长长的水平线条连接窗台或檐口,最后绕成一个圆圈结束,具有德国表现主义的特征。
除此之外,窗间墙墙垛的处理手法、阳台底部的收束、雨棚底部的挖空处理等,都是九舍造型的细部体现。如此有限的装饰及精致的细部,使其始终沉浸在典雅硬朗的气氛中。
第七宿舍
第七宿舍位于湖大校园的东部,建于1947年,同样由柳士英先生设计。
三层砖混结构,红砖清水墙。七舍最大的特征是南立面那极富表现主义色彩的牌楼。曲线的母题贯穿整个牌楼,从底层拱门到上部并列的三个圆窗,最后以圆弧封顶。中段则用竖向长窗贯通。
南立面的窗间墙被塑造成三角形截面,并使用与清水砖墙不同的材质,形成了竖向的完整线条,凸显了分离派的特点。
在整体布局时,七舍运用了绝对中心对称的古典主义建筑构图手法,这在柳士英所设计的宿舍中是唯一的。较为狭长的形体上居中设置主入口,两边分别增设小门,这样将整个建筑立面平均分为四个部分,此外在平面的两端还各开一个出入口。较多的出入口是柳士英宿舍的共性,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方便学生集体大面积的出入。
胜利斋
胜利斋是一栋西洋早期现代主义建筑风格的建筑,由柳士英先生设计,建于1948年。
胜利斋靠近岳麓山和岳麓书院,呈砖红色,整体小巧含蓄。它拥有灵动多变的立面。绕着它走一圈,每过一个转角,都会有柳暗花明的惊喜。正立面上,柳氏圆圈的标识充满动感,向东去,由四个双坡屋顶单体组成的东立面,高低起伏,富有流动之美。
与此同时,作为宿舍的胜利斋无论是内部平面功能的組织,还是空间情趣的处理,都有其独特的设计理念。它按照传统院落布局,依据地形整合出四个不等大的庭院。庭院中的十字形廊向四周延伸,丰富了空间内部的纵深感。
而今,胜利斋成为了历史系学生谈天说地、各抒己见的教学场所,继续发挥着光与热。
工程馆
湖南大学工程馆于1951年建成,现为教学北楼。富有独特的弧形立面的工程馆融合统一了柳士英先生心仪的两类风格:以流动的线条表达速度美感的德国表现主义;以垂直向上的直线来表达简洁现代建筑之美的维也纳分离派。也有学者认为,从总体上看来工程馆接近Art Deco风格。
对不熟悉西方近现代建筑史的人来说,弧线和圆圈是这栋建筑给他们的最直观印象。圆弧的墙面、窗台、窗檐,正是柳世英先生赋予建筑动感的表现主义的体现。除却墙面圆角、圆窗,其正面的风格也很鲜明——纵贯多层的竖向长窗,竖向的直线构图,正是分离派惯用的手法。整个建筑装饰风格简约,入口部分刻意强调竖向的垂直线条,北立面墙体的折线处理,水平窗带与垂直墙面的圆弧交接和建筑主体转角处倒圆角,都体现了Art Deco风格中的机械美学。
如今部分青灰色的混凝土掩盖了起初的砖墙,这座柳世英先生早期的得意之作依旧在校园中熠熠生辉。
大礼堂
大礼堂在建国前、建国初期提倡社会主义内容的民族风格,和之后反对浪费设计的矛盾背景之下建造。柳士英先生当年对如此形式化的做法“满腹牢骚”,曾在日记里留下“是他们让我做的大屋顶”这样毫不情愿的字眼。为节省资金,柳士英创造性地设计中国传统式样的建筑,摆脱以往建筑师过于模仿中国古建筑的思路,将大屋顶通过现代结构加以改造,以求得神似即可。建筑的其它细部也是如此,大礼堂同样有大台基、雕栏、檐下彩画以及浮雕等,但是都是点到为止,并不繁缛。
柳士英先生回忆:“当时人们主张采用自己的民族形式,我仅仅在轮廓上着眼,在细部是有自己的手法的。” 层层叠叠的屋檐下开着一扇圆窗,古雅意境却没有因为这一极具现代主义色彩的存在而被破坏,反而碰撞出了最美丽的图景。
老图书馆
湖南大学老图书馆于1954年建成,亦采用中国传统大屋顶式样。檐下、墙壁等细部装饰具有浓郁的中国风格;造型中加入西方早期现代主义手法,特别是正立面上贯通多层的竖向长窗,是典型的维也纳分离派的造型特征。总的来说,老图书馆偏向于西方早期现代主义風格。当时的“大屋顶”,实质上是一种“中国固有形式”的设计手法。
老图书馆的立面设计最大的成功之处在于将中国古建筑的神韵与西方早期现代主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加上柳士英恰到好处地引入些许中国园林式的圆门洞、券廊等,使得整个建筑中西合璧地不仅仅在形式上很完美,在精神上也显得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曾经它是谁大学时代的宿舍,曾经它是谁书声琅琅的教室,曾经它是谁安闲静谧的读书场所,曾经它又是谁欢声笑语的大会礼堂,一砖一石陪伴多少芊芊学子走过匆匆四年,一草一木沁染无数度过青葱岁月,而今它们已渐渐老去,但留存下来的厚重历史,建筑风格和传奇故事值得一次次品味与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