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轻狂

胡文捷

青春的确是一个很残酷的东西，因为它过时不候，还因为大部分人在经历时并不能意识到它的存在，而在回首时，却只能隔着褪了色的时光远远眺望，永远是此岸与彼岸，永远惶然无解。

“青春，是这大海中一艘无法被打捞的沉船。”想起那首《后会无期》：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一句。也许这也正是青春的注脚。青春最是轻狂，像狂澜海洋上一艘不畏风暴的快艇，任凭天气如鬼怪无常，也依旧无畏前行。因为青春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是能够心无旁骛地去狂傲的年纪。青春的一切都以最纯粹的观点去定价，女孩看向男孩的目光里只要有跳跃投篮的姿态，他便是全天下第一帅气。推着眼镜解题的学霸男生，因为运动过度在后排呼呼大睡的男生，偷偷挑染头发的女孩，哪怕只是骑着自行车用快一点的速度在十字路口来一个帅气的甩尾，都能让人一阵心跳加速。

青春最不讲求经济和实用。曾经它是那么的无知又美丽，高歌而勇猛。只要心中有故事，就可以不眠不休地书写，无论有多少错字，无论桥段有多老套多幼稚，都觉得那是自己创造出的最珍贵的宝藏，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脑洞。

直至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才知道不知深浅地写作，曾是多么让人羡慕的能力。就像那首《采桑子》，年少的时候并不知道惆怅的滋味，为强写而无病呻吟。从那之后，经历斗转星移，再回过头来，站在礁石上，看着那一艘斑驳生锈、半沉的船，想起半生悠悠，欲说还休，却只能说，今日天凉好个秋。

原来果真如此，“生活像一块块砖头那样，垒成了心的城堡”，热烈和张狂，都逐渐变成了过去的梦。不知从何时起，笑容中的棱角都已经模糊，也许并不是因为我们已经对生活妥协，而是在青春退去之后，找到了更舒适的自己。毕竟中二的青春，在天台上大声流泪表白的少女，只有封在记忆的漂流瓶里，才让人心动。

那样的我活成了这样的我，石头从云端掉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于是，便安全了。

又或者，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小时候喜欢超级英雄，喜欢世界因为一个特别的人天翻地覆。长大之后才知道超级英雄脱下斗篷，就是个宿醉之后会有口臭的中年大叔而已。

看，世界曾经天翻地覆，陆地四分五裂变成汪洋大海，冰山碎裂熔岩飞迸。如今，一切复归平静。

像是一行曾經被写错的代码被岁月修复。

于是变得——“平静，微渺，优美，绵长”，亦如我们所爱的生命的本质。

于是在深夜，停下笔，不再不眠不休地写，而是像一只蚂蚁，微薄，渺小，苦苦思考。可我们都知，自己仍是那个自己，曾经年少轻狂、美如神的自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