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颖杰
和父亲闲聊,说起以前割柴的日子。那时,父母还没有调到市里工作。工作单位在农村的边缘,我家住的是家属区的平房。冬天,为了省钱,家里的煤炉是很少用的,日常做饭通常用大灶。于是上山割柴,便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儿。
随父母上山割柴,大概是从我十五六岁开始吧。一到秋天,星期日就不属于自己了,因为要储备一年的柴禾,秋天注定是要忙碌的。割柴的地点是在5里地以外的山上,父亲说那里的柴多且好烧。每逢周日,一家人就早早地出发了。父亲推着手推车,我和妹妹跟在后面,弟弟则由母亲骑着自行车驮着。妹妹和弟弟那时还小,她们的主要任务不是割柴,而是在山下不远的梯田里,捡点农民秋收后落下的苞米和豆枝。
父亲是劳动的好手。我至今依然能忆起父亲割柴时弯曲腰身的样子,他的手那么轻快灵活,挥几下,一片柴,便躺在了镰刀下。在镰刀经过的路上,留下了大地和时光的碎屑,也留下了父亲的滴滴汗水。我最初割柴时,因不会使用镰刀,手磨出水泡,腿被镰刀划伤的情形时有发生。倔强的我偷偷哭了好几回,但从未和家人提起过。时间久了便学会了割柴的技巧,割柴也就变得顺利起来。每次割柴间歇的时候,看看寂静的山林,看看被割倒的柴,脑海里总会掠过“天地万物人为尊”的感觉。
柴,割得多了,要往山下运。先把捆好的柴搭成马架,然后扛在肩头。虽一路下坡,却依然可以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声。把柴运到山下停放手推车的地方,总是有一段距离的。有时候扛累了,支撑不住了,就一耸肩把柴丢到地上,然后对不远处的父亲说:“我扛不动了!”那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几分委屈。父亲总是心疼而略有责怪地说“告诉你一次少扛点,怎么就不听呢?”
每次割柴通常要一天的光景。傍晚时分,当父亲说要说收工的时候,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回家的路上,父亲推着满满的一车柴,我们跟在后面,遇到上坡时帮忙推一下,脚步虽疲惫,心情却格外轻松。母亲通常在我们收工前先回家做饭去了。当我们离家越来越近,看见从屋顶升起的炊烟,就像听到了母亲一声声亲切的召唤,恨不得马上卸车,进屋吃饭。
每次从山里回来,看着柴垛又高出了一截,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那方方正正的柴垛里,有挥洒汗水的幸福,也有暗自流泪的酸楚。柴,让我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懂得了劳动的快乐,懂得了温暖的获得是需要付出和努力的。
如今,柴,在我栖居的城市已经没了用武之地。和柴一起消失的,当然还有难忘的割柴场景。偶尔想起割柴,想起那些艰难、顽强,甚至力不从心的生活,对父母的崇敬之情便油然而生。他们把积极乐观的人生品格注入儿女的血液,赋予我正视现实,超越困苦的力量。他们的勤劳和坚韧值得我一生去学习和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