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2018榨季内蒙甜菜糖业调研报告（一）内蒙甜菜糖业迎来朝气蓬勃的时代

李晓威，张文彬

（1．一德期货有限公司，天津 300041；2．黑龙江大学农作物研究院/中国农业科学院甜菜研究所，哈尔滨 150080）

在我国食糖生产中，甜菜糖产量比例较低，2003—2015年甜菜糖占全国食糖总产量不足11%。对于甜菜糖，即使有恶劣天气侵袭，或者产量出现明显的增减，也未引起市场和投资者过多关注，甚至天气炒作的机会都没有。但2016/2017榨季内蒙甜菜糖产量由上榨季的28．4万吨增长至46．3万吨，同比增长63%，刷新历年新高，由上榨季占甜菜糖分额的33．42%提高到44．25%，仅次于全国第一大甜菜产区新疆的46．55%，并有赶超新疆的趋势，但甜菜糖总产量的绝对数值依然较低。2017年上半年，直到甜菜仓单对期货价格造成了较大压力，甚至有“逼仓”嫌疑，市场的热点才开始不断涌向甜菜糖。

2017年4月下旬开始郑糖一路震荡走低，跌破6800元/t，6月中旬后加速下行，7月31日已经跌破了6000元/t的整数关口。在此期间，基本面并没有较大利空因素，也未抛储，反而因为打击走私和进口加关税政策，更多的是利多的政策支撑。因此期间的现货价格相对抗跌，期货贴水现货幅度逐渐拉大，而当时期货盘面最大的压力来自于庞大的甜菜仓单压力。2017年5月3日，郑糖期货仓单总计超过87万吨，加上有效预报数量，仓单累计超过90万吨，并且依然在不断刷新着历史极值。其中约有51万吨是食糖销区仓单，主要产区的仓单只有36万余吨，而在销区仓单中，标的物为甜菜的仓单就高达近30万吨，历史最高，这对1709合约的盘面造成较大的下行压力和交割压力。成本优势更大的甜菜仓单如何消化一度成为郑糖1709合约的市场焦点。后来因为政策和市场干预，结局较为缓和，最终甜菜仓单只交割了10万吨左右。通过这场“战役”，这片相对陌生的北方甜菜糖，产区已通过这种意外的方式，强行闯入了“糖人们”的视野，越发引起市场和行业投资者的关注。借此机会，在新榨季各地的产量预估和生产计划已基本明确的背景下，我们开启了此次的内蒙甜菜糖业调研之旅，之所以选择内蒙产区而非产量更大的新疆，主要原因是相对于其他甜菜产区，内蒙的甜菜糖生产成本和运输价格更具优势，也是2017年和未来两年国内甜菜产量增产的主动力。

内蒙产区2017/2018榨季甜菜糖产量是否会如市场预期那般增长30万吨～40万吨？增产部分又有多少会抛到盘面？新榨季的甜菜仓单还会对期货盘面造成如此的压力吗？带着这些思考，我们开始了对内蒙甜菜糖业的发展状况进行实地调研。

1 调研方法、目标和内容

2017年9月21—28日，一德期货牵头、主持的内蒙甜菜糖主产区2017/2018榨季调研活动正式启动，此次调研活动有现货商、贸易商、物流仓储企业、专业网站和个人投资者等22人参与，采用田间实地勘察、交流座谈、实地采访、现场参观等方式，对内蒙甜菜主产区的糖厂、贸易公司、酵母生产厂、酸奶生产厂、仓储物流等企业的生产、加工和库存情况进行了一次系统调研。重点考察的企业主要是：赤峰众益糖业、博天糖业、敕勒川糖业（骑士乳业）、佰惠生糖业和安琪酵母蓝天糖业，考察甜菜糖本榨季的收榨量、产糖量、贸易流通状况、库存、未来产量预期、新建糖厂投产时间、新增产能、新开工企业生产计划、销售和贸易物流、糖厂和贸易商的生存状况以及全行业对后市信心是否恢复等。

2 内蒙甜菜糖生产基本情况

从调研的5家企业来看，（1）众益糖厂：除了甜菜丝用来加工颗粒粕之外，废蜜均以外销为主，在没能形成副产品加工链之下取得5000元/t左右的成本已然不易。（2）蓝天糖业（赤峰）：生产成本较高，这与原料单产及含糖低有关，还与固定投资折旧大有关。（3佰惠生（林西）：成本相对较低，能得到这个相对低的成本，主要来自于该厂打造了种植-加工-副产品深加工-仓储-物流的闭环链。种植依赖好的地理位置产高糖原料。副产品加工以酵母、颗粒粕为主。在仓储方面依托中央储备糖库主体衍生厂库，不但节省了仓储费用，还可获得服务营收，形成了以库养库的循环。（4）博天前旗（乌兰察布）：仅以处理甜菜丝作为副产品加工获得如此的成本，则是对原料第一车间挤利润作为代价实现。同时对生产线固定资产投入谨慎，实施配对原料的总量控制，以质优先的理念生成低成本意识。（5）敕勒川（包头）：有较低的生产成本预期，一是白糖自用率达到5%～10%，二是生产使用气源来自附近的华电集团，节省了动力车间建设固定投资8千万元。再加上集团公司重视大农业的生产，以高糖作为地头发展理念，同时不再对甜菜丝进行制颗粒处理，而是直接返回到自家牧场喂食奶牛，以上为摊低成本作了贡献。

甜菜生产基本情况如下：

（1）面积：由于赤峰市以轻工业作为企业龙头，所以地处市区近郊的众益糖厂种植面积相对较少，其次是安琪蓝天糖业。而林西县则是贫困县，土地资源多，故而面积占优。敕勒川则依托着悠长的甜菜种植历史沉淀，面积保有量大。博天前旗则以面积总量控制，优化组合，所以，面积比占中间位置。

（2）单产：从调查数据（表1）来看，其中佰惠生林西糖厂单产与含糖都较高，多数糖厂平均单产4 t/667m2（60 t/hm2）左右。这与糖厂鼓励直播有关，因为直播尽管单产相对比纸筒移栽低，但含糖分高，农民的单位投入少。而要使得高密度直播方式顺利实施，厂家就要选择高密直播理念传导顺畅的大户作为对象，这样才能扩大高密直播的覆盖面，同时降低理念传导及风险评估的成本。

（3）总产量：农民人均土地拥有量大是内蒙的优势，但糖厂并没有以这种优势来作产量扩大的文章，而是以这种优势来配置原料成本的最优化。以博天前旗糖厂为例，该厂以抽样化验的方式来确定原料区，原料区不但要有产高糖分的土壤质地，还要有可置换的备份。

（4）含糖分：从调研的情况来看，甜菜的含糖分高低取决于如下因素：①种子因素，由于甜菜的生长属于单种子或者双种子发芽成长，不具宿根能力。而目前的甜菜种子都是依赖欧洲进口。所以，种子的价格及品质不可控风险大，带来的生长植株含糖分高低也有差别。②地理位置，甜菜的糖分聚集需要昼夜温差悬殊作为必要条件，而调研的众益及安琪蓝天两个厂在作物聚糖期昼夜温差仅达到15℃，比佰惠生林西、博天前旗、敕勒川3个厂之昼夜温差达18℃甚至于20℃要低。故而温差的大小是决定含糖高低的主因之一。

（5）成本：成本是企业发展之本，企业要降低成本除了要在原料上做文章之外，还需要在副产品上做文章，只有做好这两个文章，才能为企业生存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各个调研点位的成本在5000元/t左右。

（6）甜菜副产品：①糖蜜：通常每100t甜菜可产糖约12t，同时可生产副产品颗粒粕和糖蜜各5t。颗粒粕和糖蜜的收益可抵消部分糖的生产成本。糖蜜主要应用在食品工业、发酵制乙醇和饲料添加剂等行业，调研所在地区的糖厂或集团有生产加工酵母的，糖蜜大多留作自用。其他没有相关生产能力的糖厂大多把糖蜜销售给附近的酵母生产企业。内蒙地区糖蜜价格平均1200～1300元/t，佰惠生2016年糖蜜价格最高卖到1380元/t，且很抢手。2017年糖蜜价格也有下降，佰惠生对采购量超过2000t的糖蜜需求企业给予优惠价格1050元/t。有大型加工企业需要从其他地区采购糖蜜的需求，例如从广西等甘蔗制糖厂采购糖蜜价格平均每吨为700多元，但运费较高，到内蒙需要300～400元/t。另外，甜菜糖蜜的含糖量比甘蔗糖蜜略高，生产出来的酵母的活性也比甘蔗糖蜜高。目前内蒙糖厂配套酵母生产能力已成为行业的发展趋势之一。②颗粒粕：使用颗粒粕的行业主要是饲料厂和食用菌培养企业，目前用于生产饲料的其他原材料价格都比较低，饲料行业的颗粒粕采购量下降较多。同时，食用菌配方中颗粒粕的添加量低于10%，因此导致颗粒粕的应用较为受限。整体上，颗粒粕销售量和市场预期并不乐观，未来甜菜增产的同时颗粒粕将面临供过于求的状况。

（7）机械化：机械化应用程度，从调研糖厂机械化收获的情况来看，众益达75%，机械化程度居中，对农户结构的整合意识正在逐步提高，呈逐年提高之势。安琪蓝天则以小型机械覆盖率100%形成对比，这种以散户的机械覆盖率虽然高，但大农观念传导不畅，导致成本增加。林西达40%，由于地处穷困县，传统农业观念比较重。博天前旗达85%，厂家重视机械化的发展，从而对农户实施机械化补贴，为实现机械化全覆盖努力。这样一来，将形成订单农业及机械化农业的良好局面，为第一车间抢利润增加了法宝。以敕勒川实施大型机械化覆盖率达到100%为龙头，从而打下了大农业的基础，为年产12万吨砂糖作支撑。

3 内蒙甜菜糖业迎来朝气蓬勃的时代

3.1 农民种植甜菜比较效益高，糖厂成本和收益优势突出

内蒙地区种植甜菜的竞争作物主要是玉米，部分地区有马铃薯和葵花，其他作物不具备竞争规模。2017年在供给侧改革的主导下，玉米的价格和补贴逐渐失去优势，回归市场主导，部分地区玉米种植面积以每年减少10万亩（6666.7 hm2）的速度在退出。2016年内蒙地区玉米种植户较为艰难，自有土地实现收支平衡已属不易，承包土地或者单产较低的地块则普遍亏损。调研期间玉米收购价不到1.6元/kg，甜菜的收益相当于玉米的2～3倍，调研所在的赤峰地区属玉米收益相对较高的产地，玉米收益加上补贴约有450～500元/亩（6750～7500元/hm2）。部分地区的马铃薯和葵花受病虫害影响较大，产量不稳定，价格波动较大，种植意向增减变化也较大，收益无法保障；而甜菜的收购价格持续稳定，面积也稳定增加。根据调研所得数据（表1），5家糖厂的生产成本集中在4600～4930元/t，与2016/2017榨季基本持平，加上副产品的收益抵扣，糖厂生产的税后成本为4200～4500元/t，种植规模在100亩（6.67 hm2）以上的大户，扣除最多不超过1100元/亩（1.65万元/hm2）的所有成本，收益普遍在 1000～1200 元/亩（1.5 万元～1.8 万元/hm2）。

3.2 农民种植甜菜积极性较高

种植甜菜的比较效益高于其它作物，提高了农民的种植积极性。同时内蒙地区甜菜收购长期维持在520元/t，即使糖价快速走低，糖厂生存压力较大期间也未动摇过。之前玉米因价格和维护简单长期占有绝对优势，但近两年玉米失去优势后，其他农作物不具备规模优势，甜菜因为收购价长期稳定，收益有保障，成为农民种植意向最大的作物。未来政策如果不出现大的变动，糖价没有大幅长期低于成本运行，内蒙产区农民种植甜菜的积极性依然会维持高位，内蒙地区的甜菜供应也依然会维持整体宽松、局部略紧张的格局。

内蒙地区的甜菜购销是完全的市场化行为，没有甘蔗产区收购的政府指导价和二次结算要求。如果糖价下降较多，甜菜糖厂完全可以通过调低收购价来应对，相对甘蔗产区的糖厂更加灵活。虽然甜菜收购价由糖厂自主决定，但为了提高农民种植积极性、企业声誉和竞争优势，内蒙产区的糖厂已经连续4年维持甜菜收购价520元/t，造成企业生产成本高低不同的主要原因就是各自所属地区甜菜糖分的差异。

3.3 土地供应充足

内蒙有天然广阔的大平原，农业土地供应充足，只要甜菜种植的比较收益存在，甜菜的种植面积就有继续增加的广阔空间。调研所在地区的增资扩建都是在充分调查研究和论证的基础上才逐步实施的，在建和拟建糖厂不存在原料吃不饱的担忧。而且内蒙现有的存量土地供应完全可以实现计划投产的糖厂生产，并未涉及增量土地供应，所有目前新增产能完全可以有充足的甜菜供应。

3.4 机械化推广便利，继续提高潜力大

华北平原黑土地，相对于甘蔗产区的地形和资金条件限制，具有机械化种植的先天优势，推广成本也不高，加上大规模推广之前就做了长期大量的铺垫工作。内蒙糖厂早在2007年就开始引入外资，机械化、规模化种植的推广普及也由此开启，高效生产效率的收益早已经得到验证，农民和企业的接受度较高，现在甜菜种植的机械化已较为普及，调研所在地区基本可以实现40%以上的机械化种植，新建地区的个别产区已经推广了100%的机械化种植。甜菜种植方面的机械化远远高于广西甘蔗产区。生产加工方面，老糖厂的自动化略低，相对较新的糖厂自动化普遍较高，与广西相对先进的制糖企业也可以竞争。机械种植方面，对于采购农机具、推广机械化种植的农户，通常国家会补贴机器价格的30%，部分糖厂再补贴30%以上，其余由农户自行承担。但在一些甜菜供应过剩的地区，甜菜的收购价和农机补贴都会降低一些。所以各地具体条件不同，机械化规模和未来投入的差异较大，调研地区从40%到100%不等。

广西甘蔗产区的机械化种植和双高示范田需要政府和大型糖厂投入大量人力和资金，并以政治任务的姿态来推动，如此大力度的推动也面临重重困难。而内蒙甜菜产区只要糖厂提供30%左右的补贴，加上国家30%的补贴，农民自己就可以购买机械并拥有所有权，机械化推广条件非常成熟，推动起来的效率和收益更便捷、更高。2018年随着甜菜新建产能的投产，糖料供应短期无法实现同幅度均衡增长，部分糖厂会面临原料吃不饱的危险，糖厂收购压力越大，机械化种植的推广需求越高，补贴也会随之增长，农户和糖厂推广机械化动力都会提升。甜菜机械化种植，或者说小型农机的机械化在中短期内是完全有可能实现的；而大型农机，类似欧盟等发达国家甜菜完全机械化种植，包括加工生产的大型机械化还未在我国大规模推广，短期实现难度也较高。未来，随着甜菜行业的发展壮大，糖厂的竞争力和生存环境将有大幅度提升，小型农机逐渐被大型设备取代后，内蒙地区才会迎来真正的机械化种植，届时的生产效率和产量前景将提高不止一个台阶。

3.5 资金充裕，人员专业

甜菜行业要大发展离不开人和资金，而现阶段的内蒙就具备这样的优势。近两年煤炭行业和房地产市场不景气，因此在内蒙出现了“煤老板”和房地产商带着大量的资金投入到甜菜行业的现象，加上近两年企事业单位和政府部门的退休转业官员增多，有着产业背景的专业人士投入其中。有专业的人还有充足的资金，加上政策的扶持和鼓励，内蒙糖业可谓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发展时机。

3.6 糖厂占有主动权，有助于推动行业扩大发展

内蒙地区的甜菜收购采用订单农业的模式，糖厂对辖区签约种植户所需的种子、化肥和农药等资源实行贴息赊销供应，在甜菜款兑付时统一收回，糖厂也会为辖区的农户提供农机等各项补贴和技术支持等扶持。例如2016/2017榨季内蒙产区有4家糖厂累计开工时间超过150 d，其中博天前旗糖厂收购了150万吨的甜菜，远远超过其100万吨的加工能力，导致延后生产时间一个月，部分来不及生产的甜菜也被冻伤，糖分降低，生产成本也提升。主要原因是农民违约超量种植甜菜，虽然属于农户一方违约，但糖厂响应政府和农民的号召，同时也是也为了维护与农民长期的良好协作关系，违约超量种植的甜菜也全部收购了，最后导致糖厂超负荷延期生产。因此2017年开始，部分糖厂调低了签约的农户面积和预期加工量，为此还联合各方劝退农户种植甜菜，或者提高签约条件。例如，有糖厂放弃了山阴侧糖分低的农户，或者只有具备灌溉条件的大户才有签约机会，大部分糖厂都只签约100亩（6．67 hm2）种植规模以上的大户；有糖厂限制了纸筒和直播收购的比例，甚至有糖厂提前2～3年提前签约大户，在此期间提高土地条件，优化甜菜未来生长环境。这些现象都表明目前甜菜种植的炙手可热，未来只要玉米政策不出现大的变动，甜菜的竞争优势依然存在，在内蒙土地供应充足的背景下，糖厂依然占有相对的主动权，这也将推动行业的继续壮大发展。

3.7 成本降低空间仍存，竞争优势将继续增强

如前文所述，目前内蒙地区无论是从中短期还是长远来看，都具备继续提升机械化和自动化的条件和可能，而糖厂在当前阶段又握有主动权，也有能力和动力去推动行业的发展和提高，加上外部投资资金的热情，内蒙甜菜行业继续快速发展的条件已经相对成熟，生产成本降低也成为可能，那么本来已具备成本优势的内蒙甜菜糖业将继续提高自身的竞争优势。相对于内蒙，新疆这个第一大甜菜主产区的产量增长空间未见到明显增加迹象，而且新疆成本更高，品质不如内蒙糖，不具备比较优势，运输成本也远高于内蒙两倍多，未来发展潜力和投资吸引力都没有内蒙强，所以内蒙有望成为甜菜发展最具竞争力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