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炊烟

■ 江兴旺

我的家乡坐落在江南丘陵，隐于青山、沐于绿水、栉于微岚。村前，两对百年石臼肃穆地负暄着，守护着这一片世代相传的土地；村后，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着，几棵百年桦树默默地守着一练清澈的河水。每日晨昏，缕缕炊烟次第升起。这山水，是上天的恩赐，是村民得以生存的依赖；这炊烟，是生命的象征，昭示着村民的薪火相传。

炊烟有味。庄户人家烧火做饭的燃料是秸秆和柴草，因此，每一道炊烟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涩涩的干草味、甜甜的果木味、馥郁的芍药根味，再加上各家的饭菜味，组合成了浓郁的农家生活气息。

炊烟有形。柱柱烟囱犹如支支粗细不一的巨笔，端立于屋顶，在作纸蓝天挥洒着篆行草隶。炊烟如墨汁，从笔尖流出，或涓涓、或汩汩，线条粗细间杂，着色浓淡相宜，运力柔急相适，章法疏密有致，构成了一巨幅水墨画。

炊烟有韵。每日凌晨，每当东方出现鱼肚白，缕缕炊烟就会从各家各户次第升起，如同段段乐谱流动在湛蓝的天空。开门的吱呀声、家畜的鸣叫声、瓢盆的撞击声、鸟儿的啁啾声，组成长短不一的音符，跳动在这流动的乐谱上。山村沐浴于这天籁之声中，村民沉醉于这自然的恩赐里，那烦恼和惆怅都随炊烟而去，留下的都是祥和的音乐和氛围。

炊烟有爱。每一道炊烟下面都有一位慈祥而勤劳的母亲。母亲是炊烟的制造者，三尺灶台是她的岗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伴随着炊烟的升起和消散，母亲的青丝成白发，丽颜变衰老。炊烟是家的方向。幼时，每当放学回家，远远望见家中房子上空升起的炊烟，仿佛看到了母亲忙碌的身影和热气腾腾的饭菜，不觉加快了步伐，因为那是母亲的牵挂，那是母亲的等待。后来，在炊烟里我们慢慢长大，远走他乡。家乡屋顶那一根根烟囱仿佛永不熄灭的灯塔，指引着游子们回家的道路；家乡那一缕缕升腾的炊烟便成了一根根丝带，连接着游子的思乡之情。

生活在城市，远离了炊烟，但炊烟却一直萦绕在记忆的深处。炊烟里，有山村的宁静，有村民的和睦，有老人的守候，有亲人的呼唤，有乡情的缠绵。有人说，没看过村子上空飘动的这流畅的符号和语言的人，是不懂得家的牵挂的，也许这是游子的肺腑之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