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日记之成长困惑篇

文/孙秋梅

何谓“白领”？答曰:白色的领子。没错，我的领子是白色的，袖子是白色的，扣子是白色的，整件衣服都是白色的。然而，我从知道要成为“白领”的那一天起，到初入临床做实习医生，再到以住培医生的身份在临床上磨炼着，我的困惑也在轮番上演着……

高考录取后的困惑：做一名定向医生，我的人生会怎样？

2011年7月16日 星期二 晴

高考结束了，我以为从高中这座围城里出来，我就自由了。然而，并没有。

今天上午，爸爸带我去邻居家上网，查询高考提前批录取情况。

网速像蜗牛一样，急得我直跺脚。刷新了好几次页面，最终还是出来了。

看到录取结果的那一刹那，我的脑子是空白的。

是的，我被临床定向专业录取了。

回到家中，我躺在床上不语。

临床定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以后要当一名医生，而且是一名在贫穷落后的地区服务老百姓的医生。

可是，对于出身贫寒的学子，寒窗苦读十余载，哪一个不是想飞出去当凤凰？

我，选择了临床定向。是不是可笑、可悲、可怜呢？

到了下午，村里的大人们来我家串门，知道我考上了医学院校，连以后的工作都不用找了。他们都说：“真好啊，咱农村医疗条件差，没几个会看病的医生。等你学好了，回来给俺们看病哈……”

听了这话，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黑暗之中，我问自己：做一名定向医生，我的人生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凭我一己之力能否改变农村的医疗状况，我不知道我的职业生涯能否达到一个理想的高度，我不知道未来是光明的还是黑暗的，我不知道我能在这条路上走多久……

我只是想象着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几年后，我穿着一身白大褂，来到了一家基层医院，老百姓都来找我看病，而我帮助他们解除痛苦，他们脸上重现笑容，还对我说：“谢谢您，孙大夫。有您在，俺都不用花钱跑大医院了……”

做实习医生时的困惑：这辈子做医生，到底为了什么？

2015年10月10日 星期六 晴

做了一辈子的医生，救了许多人，最后却无法救治自己，这算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病人生病了，不用怕，有医生和病人并肩作战。而医生生病了呢？医生太清楚自己的病了，所以他会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

还记得两周前，他带领主治医生、实习医生查房。其中一个病人是“便血待查”，关于这个病人便血的原因还不清楚。他查看病人后，指出：“便血的原因有很多种，是痔、息肉、肿瘤，还是上消化道出血？对于临床上遇到便血的病人，均行直肠指检。直肠指诊简便、经济，是筛查直肠CA的重要方法。由于中国人直肠CA中约70%为低位CA，故在指诊时可触及……”

当时,我还不知道他自己就得了直肠癌，而且已经多处脏器转移。直到我在这个科室轮转一周后，我才知道实情。因为他成了我的住院病人，我亲自为他办的住院手续，为他写的入院病历。

一周前，他还在为一个门静脉高压的病人做脾切除术，现在那个病人已慢慢恢复健康，而他却住进了ICU。他的妻子和女儿都没在他身边，他也没告诉她们，他已病入膏肓。

看到这样一位令人尊敬的医者，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我久久无法释怀。

4年前，他就知道自己身患癌症,可是他没停下来工作。有人揣测，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但是为了家人，他要工作。而我则愿意认为，是他爱他的这份工作，是他不放心他的下级医生，不放心病人。

于娟在《此生未完成》里写道：名利权情，没有一样是不辛苦的，却没有一样可以带走。我们呢，还在拼命地加班、发论文、做手术，为了晋升职称而努力，但是革命尚未成功，有些同道已牺牲在路上。

于是我问自己：这辈子做医生，到底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做医生解除病人的痛苦是医生的本分，我只知道因为有病人的存在，所以才有医生存在的意义……

做住培医生时的困惑：为什么看不起青年医生？

2018年1月7日 星期日 雪

“她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怎么就当医生了？”

“你那么年轻，会看病不？”

“我不想跟你这个小大夫谈，去把你的上级医生叫过来……”

这是我在临床工作当中，多次遭遇的尴尬情景。诚然，病人对医生的印象是这样子的：医生都长得老，老医生才会看病。

每次遇到这种情景，我都只是笑笑。

不过，心里不是滋味。年轻，不是我炫耀的资本，反而成了我的烦恼。

从道理上讲，哪个老医生不是从青年医生走过来的？如果医院里没有青年医生，医学何以传承呢？然而，病人来到医院，认为看病就要找老医生。

这不，今天我的师父出门去了，留下我独自一人查房。说到查房，我倒不害怕，毕竟也有过独自查房的经历。查房前，我翻阅了每一位病人的病历资料，仔细查看每一位病人的医嘱，做到心中有数。查房前的专业知识储备是必不可少的，而我在大学五年里打下了扎实的理论基础，无疑是查房的有力武器。查房过程中，有一个女病人总是唉声叹气。我问她哪里不舒服了，她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说没有不舒服。我便逗她：“阿姨，你现在是皇太后的待遇啊，你老公给你捏腿捶背，你女儿为你打饭倒水，好好享受吧……”她乐了，说这倒是真的。接着，她就术前糖尿病用药及血糖控制的问题向我咨询。交谈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她说：“麻烦你了，孙大夫。刚才看你那么年轻，我本来不想多问的，谁知道一下子说那么长时间，你赶紧去忙吧……”

这次查房下来，总共用了一个半小时，比起跟着师父查房多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查房过程中，遇到个别说话语气不好的病人家属也是意料之中的了。而平时师父在的时候，他们则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所以，为什么看不起青年医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直用我的专业态度对待每一位病人，我只知道我想帮助每一位病人的心情比病人的家属还要急切……

住培结业前的困惑：我要回去当一名定向医生吗？

2018年9月24日 星期一 多云

今天是中秋节，一个举家团圆的日子。然而，我没有回家。

家，在何方？爸爸妈妈远在外地，哥哥姐姐各自成了家。我今年27岁了，大龄单身女青年，还没有成家。

不由得想起一部微电影，叫做《铁柱是怎样炼成的》。影片里住培医师王铁柱因学医之路漫长，最终错过了那个叫素锦的心爱的姑娘。学医的我看完之后，一把辛酸泪。

现实中，定向医生们的经历，或许比影片还要催泪。

我是一名定向医生，所以按照约定，我没有考研。然而，有些人铤而走险，走上了非定向之路。这该怎么说呢？人啊，都想往上爬，爬得高高的。当然，我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人，我也想爬得高高的。

可是，我总觉得，做人不能没有契约精神。

鲁迅先生曾说：“中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

所以，我遵守着契约：五年医学本科毕业后，参加为期三年的全科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

这三年，已过了2/3。我一直让自己沉浸在工作学习当中。虽然拿过大大小小的奖项，赢得些许荣誉，内心却快乐不起来。看着我的朋友和同学一个个都结婚生子，我是羡慕的。同时，我是害怕的。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孤单一辈子。朋友亲人为我着急，他们纷纷为我介绍对象，而异地、大龄、定向等各方面因素导致没能撮合在一起。

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就要结业了。最后的一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我问自己：我要回去当一名定向医生吗？

或许，“契约精神”这四个字就是我心里的答案吧。

也许成长为一名医者大家的路上，遇到各种各样的困惑总是难免的，但是不变的是我对医生这个职业的追求。最后，借用屈原老先生作品里的一句话以明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