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僧人的业余生活

2018-01-15 10:27
幸福·婚姻版 2018年11期
关键词:书柜寺庙汉语

第二天,我们在扎通寺见到了丹增的奶奶和他在那里出家的弟弟。

丹增的弟弟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咳嗽发烧,但是一遇到扎通寺的江白活佛,马上不烧不咳,后来父母就把他弟弟许给寺庙,在那里当了和尚。

丹增的奶奶和弟弟住在扎通寺后山上的一个院落里,房子是由寺庙出地、家里出钱盖的。这个院落里还有其他五六间类似的房子,也都住着小和尚和陪伴的家人。这样就在扎通寺内部形成了一个小型“社区”,妇孺老幼,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与佛家寺院的景象迥然不同却又和谐共生,成为一道奇特的景观。

丹增的弟弟提前得知我们要去的消息特意到寺庙门口接我们。弟弟叫江白平措,这个名字是他剃度后由江白活佛起的法名。小伙子一袭袈裟裹体,小平头,目光纯净而有神,自小的修行使他有一种超越同龄人的出尘脱俗的超然气质,但在与他说话时,他又不时摸着脑袋嘿嘿笑,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年的羞涩。江白平措的普通话说得不好,所以带了一个小伙伴来当翻译,他们带着我们一路参观寺庙的大殿、经堂和印经坊,讲解扎通寺的历史、壁画上的故事、唐卡的寓意、酥油花的制作工艺;在印经坊,我们还见识了经幡的印制过程。我们边听边提问,江白平措就耐心地解答,由此,我们感受到江白平措藏传佛教知识的广博和研究的深入、理解的深刻。

参观完寺庙,我们来到后山江白平措的住处。这是一幢土石结构的房子,由并排的三间屋子组成。大门进去是大厅,奶奶就住在大厅里;右侧是厨房和餐厅,左侧是江白平措的书房兼卧室。与山下的房子不同,这里开着很大的窗户,阳光照进屋内,明亮得很。

我们在厨房里见到了丹增的奶奶。奶奶着一身藏族传统服装,中等身材,大骨架,腰身挺拔,两鬓略有些白发。这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面容谦和、慈祥、宁静,她含辛茹苦为家族操劳了一辈子,临老了又到寺庙照料孙子的日常起居,以让他安心修行。她自己也在修行,她的修行是以一种自我压榨的方式进行的——她在照料孙子的同时还拉扯着家里的第四代,便是对这种修行方式的最好诠释。

见到奶奶时,她正斜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不到两岁的重孙女蹒跚学步。小家伙还走不太稳,小小的身躯在地上一崴一崴的,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像个肉球一样在地上滚动,奶奶就看着笑,也不去扶。江白平措向奶奶介绍了我们,奶奶于是将目光转移到我们身上,依旧是温和而平静的笑。

与奶奶打过招呼,我们来到江白平措的房间。房间不大,仅一床一桌一书柜,简洁、干净、透亮。书柜里摆放着经书和其他藏文书籍,齐齐整整的,显然经过细致的分类。书柜顶部是一帧江白活佛的画像和一支酥油花。书桌上有三本书,一本是由西藏自治区干部职工学习“双语”教材编写组编印的《汉语基础》;一本是《汉语入门》,书翻开着,是有关汉语拼音的章节。我记得丹增跟我们讲过,他弟弟因为从小出家,接触的都是藏传佛教典籍,所以不识汉字,只能用汉语进行简单的口头交流。但他弟弟的藏文书法写得极好,在察瓦龙地区排第一。没想到他弟弟在修行之余竟然还挤时间自学汉语,这份刻苦精神和毅力,真是让我们佩服。我向江白平措竖起大拇指,江白平措还是摸着脑袋“嘿嘿”笑。

桌上的另一本书更是我没有想到的。那是一本藏汉双语版、名为《弟弟弟变成了小老鼠》的童话书。书已经翻得有些破了。我问江白平措:“这书是你的?”江白平措再次以他標志性的动作表情回应我。

“他可喜欢这本书呢!”江白平措带来的小翻译说,“书里讲的是一个叫做弟弟弟的小男孩,有一天偷偷戴了他大伯发明的一种特种头盔变成小老鼠的故事,又有趣又惊险又刺激。我也喜欢看,我们都看了好几遍了。有一次我们还因为抢着看闹得不高兴呢!”

“哈哈!”我听后大声的笑了,“你们还看过哪些好玩儿的书?”

“没有,就这一本。这还是前年藏历新年江白平措回家时偶然得到的呢。”小翻译说,“拿回来就当了宝贝,一本书看了三年,都快翻破了,可每次看还是觉得开心得不得了。”

江白平措大约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吧,在内地,像这个年龄的孩子是不会看这类“幼稚”的书的。可在扎通寺里,它却成了江白平措们学经之余的最爱和唯一的娱乐消遣。我心里不免多了一些感慨,心想,到底还是孩子啊,再怎么着,内心里还是有一块地方留给了天真烂漫。这样想着,突然鼻子一酸,一种复杂的说不出的滋味由心底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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