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折必东 中韩关系重回正轨

张旭东

2017年12月13-16日，韩国总统文在寅实现了在中韩建交25周年这一具有重要历史性意义的年份访华。这是文在寅本人第五次访华，同时也是其作为韩国总统的首次访华。此次访问不仅巩固了中韩两国关系回暖复苏的势头，更有望推动两国战略伙伴关系再上层楼。

中国古代典籍《庄子·宥坐》中有这样的名句：“以出为入，以就鲜絜，似善化。其万折也必东，似志。是故君子见大水必观焉。”万折必东意指河流终归要东流入海，也寓意事物不管有什么曲折，总要按照应有的规律来发展。与中国文化渊源甚深的邻邦韩国，对荀子的这一思想也非常欣赏。新任韩国驻华大使在向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递交国书之时，就在当日的留言簿上写下了“万折必东、共创未来”的语句，试图用这一富含深意的中文成语来形容中韩关系经历曲折之后重回正轨，迫切希望两国关系蓬勃向前发展的信念。前不久来华出席世界政党高层论坛的韩国执政党共同民主党党首秋爱美，则引述中国名著《红楼梦》中“一损皆损，一荣皆荣”的语句，对习近平主席倡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表示高度赞同。如此精心的预热和铺垫，均旨在为韩国总统文在寅对中国的国事访问创造良好的氛围。在2017年10月底中韩就双边关系改善达成重要共识后，文在寅总统实现了在中韩建交25周年这一具有重要历史性意义的年份访华的愿望。这是文在寅本人第五次访华，同时也是其作为韩国总统的首次访华。此次访问不仅巩固了中韩两国关系回暖复苏的势头，更有望推动两国戰略伙伴关系再上层楼。

维稳防战 携力确保和平解决半岛问题

最近一个阶段，朝鲜半岛来之不易的缓和局面再次被打破，陷入了美朝双方高度军事对峙和言辞猛烈攻击的敌意螺旋。随着朝鲜再次试射远程洲际弹道导弹，美国切实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认为朝鲜有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掌握对包括首都华盛顿在内的美国本土进行核打击的能力。作为回应，12月上旬美国同韩国出动230余架各式战机，举行代号为“警戒王牌”的年度大规模联合空中演习，其中美军出动了F-22、F-35等最先进的隐形战斗机和具有核攻击能力的B-1B轰炸机编队。在不断放大的战争威胁下，双方的敌对让半岛濒临核战争的边缘。在如此危险的局面之下，中韩双方必须站出来，共同维护半岛的稳定，防止东北亚的战乱发生。

2017年12月14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欢迎韩国总统文在寅来华进行国事访问，并在人民大会堂与其进行重要的会谈。在会谈中，习近平主席重申了中方在朝鲜半岛核问题上的原则立场，强调中韩双方在维护半岛和平稳定方面有着重要的共同利益。中方愿意继续与韩方就维稳防战、劝和促谈加强沟通和协调。两国领导人商定了解决半岛问题的四项重要原则：决不允许半岛发生战乱；坚定坚持半岛无核化原则；通过对话与谈判的和平方式解决朝鲜无核化等所有问题；朝韩双边关系的改善有利于最终和平解决半岛问题。中韩均不接受朝鲜拥核，不承认其为核国家，强调有必要全面、完整、有效地执行联合国安理会相关涉朝决议，以促使朝鲜放弃核导计划。

除了朝核问题之外，困扰东北亚安全的还有所谓的“萨德”问题。经过中韩两国通过外交渠道进行磋商，双方在此问题上达成了重要的共识。韩方做出了三不承诺，即：不寻求与美日两国组成美日韩三方军事同盟；不参与美国在东北亚地区构筑的反导体系；不追加购置和部署新的“萨德”系统。这些承诺，体现了韩国文在寅政府在这一影响中国战略安全利益的问题上所展现出的积极态度。对此，习近平主席表示，中韩关系前一段时间的波折，给双方如何在相互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基础上更好开辟两国关系未来，提供了借鉴和启示。这句沉甸甸的话，既有十足的提醒意味，更有殷切的期待蕴含其中。对于未来两国关系的发展，习近平主席强调中方希望与韩方一道，牢记两国建交的初心，以两国人民的福祉为念，秉持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和重大关切的基本原则，坚持以诚相待的为邻之道，把握双方互利共赢的合作宗旨，推动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始终健康稳定地走在正确发展轨道上。对于“萨德”问题，中方希望韩方能继续妥善处理。文在寅回应称，基于对彼此重大关切的尊重，韩方认为尽早恢复和发展两国关系尤为重要。近期两国经历的困难反而让双方得以换位思考。中韩双方是助推半岛、东北亚乃至全世界实现和平与繁荣的命运共同体。两国元首将通过互访、多边会谈以及通话、通信等多种方式对中韩关系的发展进行战略引领，构建首脑间的热线以保持紧密的沟通。中韩两国领导人决定将双方既有的合作领域扩大至政治、外交、安全和政党等领域，积极推动各种高层次的战略对话机制。

在首脑会谈中，文在寅还提出了为维护半岛和东北亚的稳定与繁荣，中韩两国以及区域内的国家有必要保持合作。文在寅提出积极推进中美韩、中日韩等各种形式的三边协商机制。这一提议体现了文在寅政府所奉行的对中美俄日四大国采取“平衡外交”的政策方针，也表明韩国希望积极利用多边磋商在半岛事务中扮演更为积极和主导性的角色。此类机制能否建立并发挥实效，取决于多方面的因素，但在半岛局势高危的状态下，各种外交努力都值得相关各方认真考虑。

值得注意的是，近期半岛在劝和促谈方面也出现了一些积极的信号。一来，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表示，朝鲜已经表明有对话的兴趣；二来，联合国负责政治事务的副秘书长12月受朝鲜政府邀请对其进行了访问，并与朝鲜政府负责外交事务的高级官员进行了会谈；三来，六方会谈美方团长、美国国务院对朝政策特别代表尹如尚12月中旬参加了在泰国举行的亚太安全合作理事会大会，期间也与朝鲜外务省高层进行了接触。这些外交互动都显示，美朝之间的对话存在可能性，并且双方都在寻求各种机会直接或者通过第三方进行接触。

互利合作 中韩战略伙伴的“质量”有望获显著提升

作为近邻，中韩两国在2015年已经签署了自由贸易协定，加之双方建交25年来经贸合作的积累，本应在经济方面持续扩大共同利益的蛋糕。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中韩经贸关系以及各方面的互利合作都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例如，根据韩国国会预算政策处12月初发布的数据推算，由于2017年年初以来访韩的中国游客大幅减少，韩国旅游销售减少了7.45万亿韩元（约合人民币455亿元）。韩国央行12月中旬发布数据显示，2017年全年访韩中国游客预计比2016年减少400万人次，韩国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将减少52亿美元。从旅游一个角度，就可以看出双边政治与安全关系的恶化将会给经贸合作与民间往来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据韩国贸易协会旗下国际贸易研究院发布的一项调查结果，约八成中国消费者认为中韩“萨德”矛盾给韩国产品形象带来负面影响。反观中韩关系开始回暖之后，根据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数据，韩国11月出口同比增加9.6%，达496.7亿美元。引人瞩目的是，韩国对华出口达140.2亿美元，增加20.5%，创历史新高。endprint

在此次中韩首脑会谈中，习近平主席特别强调，中共十九大给包括韩国在内的周边国家同中国的合作带来了更加广阔的前景。文在寅回应称，韩国愿同中方一道，基于两国蓝图伟业和发展战略交集挖掘两国经济新增长动力。双方一致认为韩国的“新北方”“新南方”政策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具有互通之处，韩国愿意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此外，中韩领导人还决定重新启动中断的产业合作园区建设和投资合作基金设立等项目，鼓励双方的投资者在对方国家兴业投资，并对开启中韩两国自贸区服务投资后续谈判签署谅解备忘录表示欢迎。借此次文在寅总统访华的机会，中韩两国企业和机构在贸易、工业和能源等领域共签署了19项谅解备忘录。在首脑会谈之前，文在寅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举行的中韩经贸合作交流会上发表演讲表示：“同行不怕路远，中韩经贸合作归根结底是建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场韩国企业的出口洽谈会，汇集了173家韩国企业和500多家中国客商。在双边关系回暖后，中韩经贸合作的势头非常好。

站在中韩建交25周年的节点上，文在寅对于中韩经济合作提出了三项原则和八个合作方向。其中，三项原则为：加强制度合作基础；立足两国经济战略推进面向未来的合作；以人为本的合作。八个具体的合作方向分别是：1、稳定的经济合作制度基础；2、贸易领域的多样化和数字贸易；3、深化针对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未来新产业合作；4、扩大风险和创业领域合作；5、加强能源领域合作；6、加强环境领域合作；7、联合进军第三国基建项目；8、搞活以人为本的民间交流合作。

在这八个方向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中韩在创新经济和高科技领域的合作。在韩国国内有些观点认为，中韩都是以传统的制造业为起点开始振兴经济，两国的核心产业基本重合，存在着明显的竞争关系。中国的高速经济发展，将会导致韩国经济受损。对此，文在寅认为事实恰恰相反。中韩建交25年来，双方任何一方取得的经济成果，都有助于对方国家经济发展，中韩经济是双赢的合作关系。目前，随着全球产业链的转移和新兴高科技领域的发展，中韩均站在时代的潮头。如果双方能携手深耕，共同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浪潮，在物联网、人工智能、机器人、无人机等方面提高相互协同效应，未来中韩之间良性的竞争与合作将会产生更丰硕的成果。中韩双方的产学研方面已经开始了积极互动，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与大韩商工会议签署业务协议，商定构建中韩知名企业家之间的定期对话机制，参与成员包括两国企业家代表、政府高层人士和经济学家，旨在支持两国经济合作发展，讨论经济政策并向两国政府建言献策，支持两国企业之间的技术交流等。

民心相交 努力拉近中韩民众心理距离

韩国总统文在寅这次对中国的国事访问，抵达北京的日期对于中国人民而言恰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日子—南京大屠杀80周年国家公祭日。对此，文在寅做出了一个非常让中国民众感受到韩方心意的安排：原本应在首都机场迎接文在寅的韩国驻华大使卢英敏被派往南京，替代原计划由韩国驻上海总领事、驻北京公使参加的公祭仪式。与此同时，文在寅在当日表示，韩国人深深地感同身受中国人所遭遇的痛苦，并与韩国人民一道以同病相怜之心向遇难者表示哀悼，同时对许许多多心怀伤痛的人表示慰问。文在寅还表示，中韩两国曾长期荣辱与共，共同抵御帝國主义侵略，共同反抗日本殖民统治。东北亚地区应本着正视历史的态度，打开合作之门。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对于文在寅代表韩国政府和人民向中国人民表达的友好情谊专门表达了赞赏。发言人说，中方赞赏文在寅指派卢英敏大使参加公祭仪式，这不仅体现出对中国人民的友好感情，更反映了韩方对历史正义的坚守。

在此次访问中，文在寅还非常注意修复中韩两国因为“萨德”问题而在民众之间产生的疏离感。为此，他专门来到了北京百姓日常吃早餐的小吃店，和普通民众一起喝豆浆，吃小笼包，还体验了一次手机扫码支付，感受了一下中国百姓如今已经习以为常的购物习惯。作为中国“新四大发明”之一，移动支付带来的便利化和减少纸币的使用已经让全世界印象深刻，而文在寅也希望中韩两国能在移动互联网、电子商务等方面加强合作。同时，他体验北京百姓日常生活，与普通北京人合影也堪称公共外交的典型案例。不仅如此，文在寅还前往北京的琉璃厂文化街，造访前门大街闹市区，体验中国的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气息。作为每次韩国总统来华国事访问的“标配”，文在寅还前往北京大学发表题为“韩中青年紧握双手，共创美好辉煌未来”的演讲，并引用中国宋代诗人王安石的诗句“人生乐在相知心”来鼓励中韩青年一代加深相互理解，促进两国人民友好世代相传。

2018年2月，在中国农历新年期间，韩国平昌即将举行冬季奥运会，而四年后北京则将接过平昌的接力棒举行2022年冬季奥运会。联合国193个成员国中，由包括中国在内的157个国家共同发起通过了平昌冬奥会停战决议，向世界传达了和平冬奥的期盼。此次国事访问期间，韩国平昌冬奥会组委会与北京冬奥会组委会签署了合作交流谅解备忘录，希望借助体育的力量进一步促成两国之间的民众友好往来。

在共同应对空气污染与环境保护方面，中韩也决定携手治理雾霾，解决这一共同困扰着两国民众的难题，韩国环境部与中国环境保护部签署了未来五年推进的《中韩环境合作计划》。此外，双方还成立了中韩环境合作中心。中国近年来在防治大气污染方面做出了艰苦的努力，中国环保部也表示将与韩国全力合作共同研究治理雾霾，还中韩民众一片共同的蓝天。

对于中韩两国而言，在严冷寒冬中实现两国关系的回暖，让双方的政治、安全、经济、民间往来等各方面的合作重回轨道殊为不易。双方应该认真吸取教训，使中韩关系能行稳致远，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更上一个台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