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与古代封建中央集权的渊源

章夫

世界古代文明发祥地都处在大江大河流域，而四大文明古国之所以能创造出辉煌的河流文明，原因在于它们很好地掌握和发挥了“制河权”的作用。所谓制河权，主要是控制、治理河流的能力和保护、利用河流的能力。这两种能力越强，这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就越高。

作为一个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古老国度，中国之所以称为中国的重要标志之一，是因为其境内有黄河与长江两条“巨龙”。特别是被称为母亲河的黄河，可谓与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唇齿相依、荣辱与共。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中华一脉，中华一统，是因为有了这条蜿蜒5 000多千米的母亲河。是它，维系着我们独有的民族魂、华夏根。

白圭说：“我治水的本领超过大禹。”孟子说：“你错了。大禹治水是顺应水的本性进行疏导，所以大禹把四海作为蓄洪区。你却把邻国当作蓄洪区。水倒流叫洚水，洚水就是洪水，是有仁愛之心的人都讨厌的。所以你错了。”

像这样提到治水的对白，在《孟子》一书中有多处。该书还用了整整一个章节，指陈当时的人以洪水冲刷邻国是不仁道的行为。孟子所说的天下之“定于一”，通俗易懂地指出：只有一统，才有安定。不仅如此，《春秋谷梁传注疏》对大一统治水的理念，也有同样的记载。公元前651年，周王朝力不能及，齐侯乃召集有关诸侯互相盟誓，不得修筑有碍邻国的水利，不在天灾时阻碍谷米的流通。《春秋谷梁传注疏》所载的这一“葵丘之盟”，正是对“一统”的精彩记载。

这一传统年复一年，朝复一朝，横贯中国整个封建王朝时期，并在中华文明中逐渐筑成一条铁律，小至溪流，大到黄河，盟誓永续。

人类社会的历史，很长一段时间是与饥饿的斗争史。饥荒时缺少粮食之接济，尤其可以成为战争的导火索。《春秋》里常有军队越界夺取粮食收成的记载，《孟子》提到的饥荒也很多。

公元前300多年，魏国的国君因他的辖地跨黄河两岸，曾告诉孟子当灾荒严重时，他必须命令大批人民渡河迁地就食。

如果从地理意义上去仔细分析，不难发现，中国大多数地区的降雨量极有季候性，全年雨量的80%基本出现在夏季三个月内。

中国的季节风所带来之雨与旋风有关，从菲律宾海吹来含着湿气的热风，需要由西向东及东北之低压圈将之升高才能冷凝为雨。如果这两种气流不断地在某一地区的上空碰头，那么当地就可能霪雨为灾，且生洪水之患。反之，如果它们一再避开另一些地区，那些地区又必然干旱。

只是我们的先人缺乏这种气象知识，只能在历史书里提及，到六岁必有灾荒，12年必有大饥馑。

从狩猎者和捕鱼者变成农耕者，从“穴居野处”的迁徙不定的生活转为定居生活，由“采食经济”变为“产食经济”，是人类历史上具有决定意义的变革。除了中华文明以外，地球上各个古老文明，如古埃及文明（尼罗河文明）、印度文明、古巴比伦文明（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的两河文明）、玛雅文明、印加文明等，都是以大江大河为摇篮，并在定居农耕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说得不无道理。他认为，历史运行的基础是文明，而文明产生于挑战。文明的生长是挑战、应战、平衡，新挑战、新应战、新平衡这样一个发展过程。文明是通过活力生长起来的，这种活力使文明从挑战、应战再达到新的挑战、新的平衡。

战国时期，经过兼并战争，黄河下游虽然只剩下魏、赵、齐、燕等国家，但是“壅防百川，各以自利”的现象仍时有发生。直到秦始皇统一中国，其“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对黄河进行了统一治理，才基本结束了这些状况。

凝望黄河，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几百万年的时光洗礼，永不停歇的风把那些黄褐色的土壤，变成纤细如同面粉一般的飘浮物，而后堆积在一个广大的地区。那些细如粉末的土壤在水的搅拌之下，又迅速变成一种黄色的糨糊，它们构成了黄河水独有的标签。

这种现象于中国历史的展开，有好几重影响：因为黄土之纤细，可以供原始的工具耕耘，如木制之犁及锄。有历史学家由是展开联想：“周朝之开国，与推广农业互为表里，显然是得到这种土壤特性的裨益。于是，在公元前1000年，中国社会已经在文化上表现出均匀的一致。它的基层细胞组织与小块耕地的操作结下不解之缘，也表现出家族的团结。”自古以来，黄河就把中华民族紧紧地连在一起，增强了民族的粘连度。

亚述人的壁画告诉我们，骑马的弓箭手所组成的游牧民族，是如何威胁农耕民族的。古代北方的一些国家不堪其扰，只好筑土壁构成一座相连的城塞。

这样的军事要塞，其作用在秦始皇手里发挥至极致，万里长城构筑起当时世界上最长的国防线。它说明古代农业社会的官僚机构，必须置身于一个强有力的中央体系之下。

黄河的治理，让中华儿女表现出超出其他民族的团结，也使中华文明源远流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