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论下“把个”句语义产生的动因与机制研究

2018-01-14 08:07余俊宏
关键词:情态宾语主观

余俊宏

(南昌师范学院文学院,江西南昌,330032)

一、引言

现代汉语“把个”句的语法意义,学界通常认为表示“出乎意外”,如朱德熙[1](187)、马希文[2]、沈家煊[3]、张谊生[4]、俞志强[5]等都持此观点。但是,就“把个”句“出乎意外”义的产生过程而言,学界的观点颇有出入。其比较典型的说法有两种:一是高及物性说;二是扭曲关系说。前者是王惠[6]的观点,认为“一方面句中宾语O[-有定],说明主语S(由施事A充当)不是故意针对O作出行为V的。整个事件以及所产生的结果,都是出乎S意外的”。但事实是有些“把个”句很难说主语S是什么,更不能说主语就一定是施事。如王文用例,“把个王明华都快急死了”就很难说主语是什么。至于王文所说的另一方面,“即使事件的发生不是S故意造成的,S对它仍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话人选用‘把个NV了’,也许正是要强调,在他看来,宾语O(在S的某种行为影响后)所处的结果状态超出常情、常理,从而委婉地表达出对S的‘不满’,‘责备’或善意的嘲侃等主观评价意义”。但是,这里只讲述了宾语所处结果超出常情或常理的现象,并未对造成这一现象的本质作出解释;而且此处的“主观评价意义”也并不一定都是针对S的,有时则很可能是针对宾语O的。如“这一来,可把个毛驴太君给高兴坏了”(刘流《烈火金刚》),其主观评价意义是在调侃宾语“毛驴太君”。可见,王文的解释仍需进一步完善。后者是杉村博文[7]的观点,认为“‘把+个+N+V’句式中,N和V之间存在一种语义上的扭曲关系,而这恰好与‘把个’句‘出乎意外’义的产生有关”。但是张谊生[8]并不完全赞同杉村博文的观点,认为“把个”句中的“扭曲关系主要存在于N和C之间,而不是N和V之间”。 我们认为,无论是N与V,还是N与C,都可以归结为N与结果或情态的关系,这必然又回到杉村博文所说的N的情理值上。然而,杉村博文认为N中的情理值“有的来自社会常识,有的来自说话人的主观认识,也有的来自具体的语言环境”。这其实并没给出一个确定情理值的标准,也无法确定什么样的关系才是一种扭曲关系。因此,其解释在很大程度上也会大打折扣。本文试图从“个”的主观标记性出发,采用预期与反预期的观点,来探究汉语“把个”句“出乎意外”义产生的动因与机制,并对“把个”句特殊语义演变的历程作出考察。

二、“把个”句中“个”的主观标记性

(一) “个”是主观标记

“把个”句与“把”字句最明显的不同就在于前者多了一个“个”字,而这个“个”字的身份,学界争议较大。吕叔湘[9]认为是联接词;杉村博文[10]认为是量词;宋玉柱[11]认为是助词;张谊生[12]认为大部分是量词,小部分是助词,而且由量词到助词存在一个连续统(continuum)的变化。我们这里抛开“个”的词性不说,而重点关注“个”的主观标记性。换言之,我们把“个”看作主观标记词,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争论,而且当前学者也多谈到“个”的主观表现,如杉村博文[13]、宗守云[14]等。

“个”的主观标记性在“把个”句中体现得较为明显。如:

(1) a.小张把个孩子生在火车上了。(王还1985年用例)

b.惊险!产妇突然临盆,把孩子生在了广州高铁上。(《广东早8点》2017年8月20日)

王还[15]指出,例(1a)不大能说成“小张把个女儿生在火车上了”,因为这句话的主要信息是“生在火车上”,而不是女儿或儿子。这种“确指”的宾语只可能用于两种动词:或者是宾语必须赖以产生出来的动词,或者是一种意外的行动。对于此例而言,动词“生”同样属于一种意外的行为,而这种意外的行为又得力于“个”的强化表现,所以常识中孩子不可能生在火车上,而事实“小张”却把孩子生在了火车上的情况此时就显得格外特殊。相反,例(1b)虽然说话人事先不知会有这种奇闻发生,但该例缺少一个凸显意外的标记词“个”,这样在表意上,说话人叙述重点是突出“惊险”,而并不是“意外”。可见,“个”是一个主观标记,可以凸显“出乎意外”之义。

关于“个”的主观标记性,我们还可以再举几个例子。如:

(2) 这旁边又有卖灯笼草的,卖活鱼食的,玻璃缸、琉璃盆,把个水池四周装点得五光十色。(邓友梅《烟壶》)

例(2)中的“个”既可以带,也可以不带。但是带与不带,表达的语用意义并不相同。有“个”突出了说话人对于水池的喜爱,无“个”则只是较为客观的叙述。因为,“个”的主观标记功能具有“移情”(empathy)作用,而沈家煊[16]指出移情既可以表现为钟情,也可以表现为同情或憎恶。这里表示说话人对水池的钟情。此外,“把个”句中“个”的移情作用还可表示同情或憎恶。如:

(3) 她扭着头左顾右盼,指东指西,又蹦又跳,把个娃娃颠得嚎啕大哭起来。(翻译作品《飘》)

(4) 这位钢铁般的英雄,一字一弹,把个独眼窝翻译官顶得眉皱眼瞪,张口结舌。(马峰《吕梁英雄传》)

例(3)表现的是对“娃娃”的同情,例(4)表现的是对“独眼窝翻译官”的憎恶。可见,“个”在“把个”句中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成分,它具有特殊的主观标记功能。

(二) “个”是反预期标记

吴福祥[17]指出,反预期是语言主观性(subjectivity)的表现。在“把个”句中,“个”是一个主观标记,同时它也是一个反预期标记。根据Heine[18](192)等人的观点,反预期标记具有以下两种属性:①它们的使用隐含了被断言的情形与特定语境里被预设、预期的情形或者被认为是常规的情形之间的一种对比。②前者与后者相背离,反预期标记的主要功能是将这个断言与所预设或预期的世界以及常规联系起来。

尽管 Heine等人将预期情形与常规情形并置而述,但常规情形通常也是会话人的预期情形,因此反预期实际上就是被断言的情形与预期情形的一种对比。而在“把个”句中,“个”的主要功能就是将某种断言与某种预期联系起来,从而凸显话语的反预期性。只不过这种反预期既可以表现为对某种结果进行预设的反预期,也可以表现为对某种情态进行预设的反预期。尽管情态和结果之间是相通的,表情态时也同时包含着一种结果,表结果时同时也呈现出一种情态[8],但细究起来,两者表达的重点不同,我们还是将其分而述之。如:

(5) 把个甲等弄成个乙等,害得这个残废军人活活气死了。(乔典运《香与香》)

(6) 有说有笑,有唱有闹,可把个小院落热闹翻翻了!(冯德英《苦菜花》)

例(5)中的残废军人本没有想到会使“甲等”变成“乙等”,而结果却是如此,可见,事件结果与人物预期发生了背离。比较而言,例(6)反预期主要表现在情态及其量级程度上,即“热闹翻翻了”,因为说话人原本并没有预设到小院会如此热闹,而事实已经超出了说话人的预期。

汉语“把个”句中“个”的反预期标记功能在某些[-直陈语气]句子中表现得较为隐晦,这或许也是王惠[6]认为“把个”句的语气不能为[-直陈语气]的一个原因。但事实上“把个”句也是可以用[-直陈语气]来表达的,尽管其用例较少。如:

(7) 飞扬子,别把个降妖除魔挂在嘴上!(BCC语料库)

(8) 坐下来说!你是怎么把个节妇给他送过去的?(BCC语料库)

(9) 我们哥几个都没有文化,不是也把个大公司干起来了吗?(莫言《红树林》)

例(7)为祈使语气,劝阻“飞扬子”不要把“降妖除魔”挂在嘴上,但这从侧面也反映出说话人并不希望“飞扬子”降妖除魔,否则他就不会进行劝阻。可见该例依然存在现实与预期之间的差异,只是这种差异在“个”的主观标记作用下更加突出而已。例(8)是特殊疑问句,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而这是说话人本来就不了解的,且事件中所送“节妇”按常理是不可能被送过去的,但事实却出乎说话人的意料,所以该句中“个”也能凸显这种反预期作用。与前两例不同,例(9)是反问语气,实际表达的意思是肯定的,因此该句可以使用“个”以凸显事件结果的反预期性,即按常理没文化干不起大公司,但事实却相反。可见,在“把个”句中,“个”是一个反预期标记,沟通了断言与预设之间的联系。

(三) “个”是主观量标记

据任鹰[19]研究,“个”具有主观赋量功能,其主要表现有两种:一种表示主观大量,另一种表示主观小量。因此,还可以将“个”看作一个主观量标记。不过,对于现代汉语处置义或致使义“把个”句而言,无论其表达的是某种结果还是某种情态,“个”的主观标量功能都可以表现为标记主观大量。如:

(10) 那柳梅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个贾伯期勾到了怀里。(陆文夫《人之窝》)

(11) 于是如火如荼地练就起来,把个京城的角落都填得满满当当的。(北大语料库)

例(10)从“勾”的结果来看,行为人付出的努力小,而实际取得的结果大。同样,例(11)从“填”后的情态“满满当当”而言,也可看出“满”的程度高。因此在“把个”句中,从量特征上而言,“个”标记的是主观大量。但这种主观大量又可以被称为超预期量(above-expected quantity)。所谓超预期量,按照齐沪扬、胡建锋[20]的观点,是指实际量超过预期信息量的一种反预期量。这样,“个”的主观量标记特征就可以表述为主观超预期量特征,表示某种动作行为的结果或情态的实际量高于说话人的预期量。

(四) “个”的主观标记的游移性

在“把个”句中,“个”是一种主观标记,但是这个标记有时会发生位置的改变。即在带有情态补语的“把”字句中,“个”既可以出现在“把”字之后,构成“把个”,也可以出现在“得”字之后,形成“得个”,而并不会影响整个句子的语义表达,我们将“个”的这种特性称为其主观标记的游移性。如:

(12) a.虽然今春寒气袭人,但中国各地民众还是把猴年元宵节“闹”得个热热闹闹、红红火火。(新华网2004年2月5日)

b.虽然今春寒气袭人,但中国各地民众还是把个猴年元宵节“闹”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自拟)

例(12a)“个”在补语标记“得”和补语之间,例(12b)“个”在“把”和其宾语之间,两个句子都能表现出说话人的出乎意料,突出元宵节热闹程度高。但是,如果去掉主观标记“个”,那么元宵节的热闹程度则明显降低,同时也不能很好地表现说话人对节日热闹气氛的喜爱之情。可见,无论“个”字在“把”字之后,还是在“得”字之后,都不影响它的主观标记功能的发挥,即“个”的位置可以发生游移。但是,并非所有的“把个”句中的“个”都能发生游移,它通常和“得”一同出现,其后带情态补语,而当谓语动词后带结果补语时,则“个”不具有游移性。如:

(13) a.中央电视台挑大梁的化妆师,很容易在给别人涂涂抹抹的时候,一回手把自己画得个山青水绿。(朱玉《装点荧屏的人》)

b.这一阵子招呼,把个谭婶婶的心都招呼开了花。(茹志鹃《静静的产院》)

例(13a)中的“个”字完全可以看作是由“自己”之前后移到“得”字之后的,但是例(13b)中的“个”字却不能后移到补语“开了花”之前,不过,在“招呼”后若再加一个补语标记“得”,那么“招呼得个开了花”也是可以接受的。

另外,在现代汉语中“把个”和“得个”通常呈互补分布状态,即“把”后用“个”,“得”后就不用“个”;反之,“得”后用“个”,“把”后就不用“个”。但是,在近代汉语中“把个”和“得个”可以在一个句子中同现。如:

(14) 这一番情事好象天外飞来的一般,竟把个章秋谷弄得个解脱不开,推辞不得,没奈何,只得略略应酬。(张春帆《九尾龟》)

(15)不上两个月的工夫便呜呼哀哉死了。只把个辛修甫闪得个风折鸳分,形单影只。(张春帆《九尾龟》)

这是因为,“个”除了具有主观标记的功能外,还具有焦点标记的功能[21]。而顾钢[22]指出汉语一个句子通常只有一个焦点,所以现代汉语中“把个”和“得个”一般不能同时出现,而近代汉语中之所以能够同现,则是“把个”句形成过程中的一种过渡现象。

三、“把个”句的结构类型及其语义表达

(一) “把个”句的主体类型及其语义表达

张旺熹[22]指出,“把”字结构总是存在于一种广义的因果关系之中,并将“把”字句的语句形式归纳为4种:A.原因+把字结构(手段)+目的;B.原因+把字结构(结果);C.把字结构(手段)+目的;D.相对独立的语句形式。陶红印、张伯江[23]据张文统计,进一步指出:“前三种形式在实际使用中所占比例近 60%,而其中B、C两种各占28%左右。”但是,这个结果对于“把个”句来说并不适用。在我们从CCL现代汉语语料库搜集到的374个有效例句中,“把个”句主要表现为B种句式,共有251例,约占总数的67%;且这些B类例句基本上都具有“出乎意外”之义。如:

(16) 史更新情急气壮,眼快心灵,手起刀落,只听“喀嚓”的一声,把个特务给劈了两半。(刘流《烈火金刚》)

(17) 怒不可遏,母亲冲着小的儿就喊了一嗓子,冷不防,倒把个小的儿吓得打了一个冷战。(林希《小的儿》)

例(16)前面描写史更新刀劈特务的动作,后面叙述劈的结果,但这种结果已经出乎说话人意料,即说话人原本并没有预料到史更新会把特务劈成两半,但事实却是如此。同样,例(17)“怒不可遏,母亲冲着小的儿喊了一嗓子”,这是原因,与其对应的结果是“把个小的儿吓得打了一个冷战”。只不过,这种结果不仅出乎“小的儿”的意外,而且在叙述者看来,它同样出乎意外,因此才使用“把个”句进行表述。

(二) 其他类型“把个”句及其语义表达

其他3类“把个”句在我们所搜集到的例句中也有相应的表现。其中具有描绘性质的C类和相对独立的D类例句较多,分别为52例和68例,各约占总数的14%和18%;用例最少的是标准形式的A类,只有3例,约占总数的1%。在句式的语义表达上,这些用例也或多或少带有“出乎意外”之义。如:

(18) 九爷说:“你把个烂手猛一举,差点碰了我的鼻子!”(邓友梅《烟壶》)

(19) 把屋子也收拾利落了,二太太把个刚到一周岁的小泥鬼交给了他。(老舍《骆驼祥子》)

(20) 他是浙江人,一口南方官话,把个“俺”字念得怪里怪气,又引起大家的哄笑。(戴厚英《人啊人》)

此3例分别可看作是张旺熹[23]所说的C类、D类和A类“把个”句,它们同样能够表示特殊的附加意义。如例(18)表示某人猛举烂手出乎“九爷”的意外,例(19)表示二太太把小泥鬼交给祥子令人意外,例(20)表示他念“俺”字的语调出人意料,所以才引起大家的哄笑。

当然,在我们搜集到的例句中,也有少量例句从话语所指对象来看并不具有“出乎意外”之义,但从作者或他人的角度来看,该“把个”句又可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这种特殊附加义。这类句子以表达意愿、目的意义的相对独立的“把个”句居多,共计有 15例,约占总数的4%。如:

(21) 方方接过了《长江》文学丛刊社长兼主编的担子,带领着十来个人,想把个自负盈亏的刊物办活办好。(《作家文摘》1994年)

(22) 我是有意把个武侠小说写成纯文学样式,一是探索,二是板板风气,三是提高读者品味。(王朔《修改后发表》)

(23) 这些东西想起来是很有趣的,自然而然把个“钱”字忘掉了。(高阳《红顶商人胡雪岩》)

例(21)是表达意愿性的,“把个”句所表达的内容是“方方”希望发生的,因此该句从“方方”的角度来看不具有出乎意外义,但在作者看来“方方”所想的这种结果又是出乎意料的。例(22)是表达目的性的,“把个”句所表达的内容是“我”有意而为的,因此该句对“我”而言也不具有出乎意外义,但从别人的角度看,“我”这样做仍然是出乎意料的。例(23)较为特殊,因为这里的结果“把个‘钱’字忘掉”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这样,该句似乎不具有出乎意外之义。但是这个结果按常理来看本身就是意外的,人们通常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钱”的,因此该句实际表示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结果。

(三) “把个”句特殊语义分析的语义基础

由此可见,汉语“把个”句的语法意义的确就是表示“出乎意外”。这大体上也符合张谊生[8]的观点:“把个”句主要表示致使义——表示由某种特定情况导致的异常情态或结果。而且张谊生根据杉村博文的研究,进一步从NP与VC的扭曲关系上判定正常态和异常态,认为具有扭曲关系的是异常态,不具有扭曲关系的是正常态,并将正常态看作是如意的、想要实现的,异常态看作是不如意的、需要避免的。这无疑是正确的。但是,正常态和异常态的区分并不是我们判定“把个”句是否具有“出乎意外”义的标准。换言之,异常态可以表达“出乎意外”之义,正常态同样也可以表达“出乎意外”之义。因为区分正常态和异常态的语义基础是客观现实与常理之间的关系,即看客观现实与常理是否一致,一致的为正常态,不一致的为异常态。而分析“把个”句是否具有“出乎意外”义的语义基础是客观现实与心理预期之间的关系,即看客观现实与心理预期是否一致,一致的无“出乎意外”之义,不一致的则有“出乎意外”之义。如:

(24) 生资公司的高级驾驶员张长利要车20余载,技术娴熟,吃苦耐劳,把个车况老化的“马自达”拾掇得青春焕发,惹人眼热。(北大语料库)

(25) 两路人马在舞台上吉利话不断,好看的节目更是一个接一个,把个舞台气氛搞得既喜庆又祥和还透着热闹。(张谊生2005年用例)

上述两个例句虽然表达的情态或结果都是说话人或话语所指对象觉得如意的,希望实现的一种情况,但是它们同样能表现“出乎意外”之义。如例(24)按照常理,车况老化的“马自达”不可能拾掇得那么好,但客观结果却是“拾掇得青春焕发、惹人眼热”,两者存在扭曲关系,因此该句属于异常态“把个”句。但从是否具有“出乎意外”义上来看,说话人原本没有预设到“张长利”会把这么一个老化的“马自达”拾掇得这么好,但结果确实就是这么好,因此客观结果与说话人的预期之间存在偏离,该句能够体现特殊的附加义。同理,例(25)舞台气氛本身就需要喜庆、祥和、热闹,因此该例属于非扭曲的正常态“把个”句。但从说话人的主观预期来看,说话人原本并没有预设到会取得如此好的舞台效果,但事实却是如此,即现实的舞台效果已经远远超出说话人的主观预期,所以此句依然能够表达“出乎意外”之义。

四、“把个”句特殊语义产生的动因与机制

(一) “把个”句特殊语义产生的动因

吴福祥[17]指出,话语信息可以分为中性信息、预期信息和反预期信息3种。宗守云[25]进一步指出,无预期的结果是中性信息,符合预期的结果是预期信息,不符合预期的结果是反预期信息。就“把个”句而言,预期与反预期之间的矛盾正是其特殊语义产生的根本动因。因为一方面,由于“个”是一个主观反预期标记,所以“把个”句往往表现为反预期信息,即“新信息与预期信息方向不一致”[24];另一方面,由于“个”还具有超预期主观量标记功能,所以“把个”句往往表现为超预期量信息(counter-expected information),即“把个”句所表现的结果或情态的量超出了说话人的预期量。不过,“把个”句的这种超预期量信息实际上也是一种反预期信息,即“在说话人看来,动作行为的结果或状态总是和预期值有着一定的差距”[25]。颜力涛[26]进一步将这种反预期信息细化为超预期量信息和负预期量信息。前者是实际量超过了预期量,后者是实际量低于预期量。如:

(26) 他对这姑娘真是死心眼。谁听说过把个抱来的闺女娇惯得象个娘娘似的。(老舍《鼓书艺人》)

(27) 布排好了,赶到屯里开大会那天,张富英一呼百应,轻轻巧巧地把个郭全海撵出了农会。(周立波《暴风骤雨》)

例(26)由于“个”的超预期量特征的作用,“把个”句表现的结果情态便呈现出一种异态性,即按理抱来的闺女不应该娇惯得像个娘娘,但是实际上说话人叙述的对象确实把抱来的闺女娇惯得像个娘娘。从信息量上而言,这种娇惯的量级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说话人的预期。因此,该句中的反预期信息表现为超预期量信息。同样,例(27)在说话人的主观预期中,张富英不可能如此轻巧地就能把郭全海撵出农会,但事实上张富英却是“轻轻巧巧”地就实现了自己的目的。这说明张富英所付出的努力实际上低于说话人的主观预期,因此它是一种负预期量信息,但是这种负预期量信息在“个”的主观超预期量特征的作用下变得更加突出,即行为人原本付出的努力小,而实际取得的结果大,这种轻巧的程度已大大超过了说话人的预期。

不如意的、需要避免的“把个”句可以呈现出反预期信息,同样,如意的、想要实现的“把个”句也可以表现出反预期信息。因为,预期与反预期是从说话人对某种事物的主观估测来说的,而并不是从事物的积极与消极方面来说的。如:

(28) 雇匠人补檐头、扎仰尘、粉墙壁、添门面,不几天把个院子修理得十分雅致。(赵树理《李家庄的变迁》)

(29) 找市府,进人大,上法院,据理以争,毫不示弱,临了又把个输官司打成了赢官司,为公司挽回损失11.8万元。(北大语料库)

此2例表达的情态或结果并非是不如意的、需要避免的,但是它们同样表现出了反预期特征。从例(28)来看,实际用时“不几天”说明主观量小,即说话人预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把院子修理得十分雅致,但是动作行为的结果状态“十分雅致”在“个”的主观标记下又说明主观量大,这样“量小”与“量大”之间就产生反预期特征。同样,例(29)说话人预期“输官司”不可能打赢,但是结果却打赢了,即产生了反预期信息。

由此可见,无论是如意的还是不如意的“把个”句,都可以表现出预期与反预期之间的矛盾,这正是“把个”句产生“出乎意外”义的根本动因。

(二) “把个”句特殊语义产生的心理机制

张则顺[28]指出,意外型“把”字句有明显的反预期语境,或在上下文语境中可推导反预期内容。“把个”句“出乎意外”义的产生和预期与反预期之间的矛盾密切相关。具言之,正是因为“把个”句表现的是一种反预期信息,由此造成了现实信息与预期信息的偏离,进而在说话人的心理上产生落差,所以“把个”句才会体现出特殊的语用附加意义,即“出乎意外”义。如:

(30) 谁知一刀砍了个空,把个枕头给砍烂了,床上也没动静。(刘震云《故乡天下黄花》)

(31) 大好人卢泰愚玩起黑吃黑的把戏来,脸不红,心不跳,把个东亚集团老板弄得差一点神经失常。(北大语料库)

例(30)预期信息是刀砍的应该是人,但事实是刀砍在了枕头上。不仅如此,“砍”造成的结果“烂”也具有反预期性。因为,说话人本没有预期到会把枕头砍烂,但事实上枕头却被砍烂了。这样,在说话人看来,现实信息就是对预期信息的一种偏离,而且这一偏离在“个”的主观标量的作用下,超预期量越大,那么偏离的程度也就越加突出。这样,在说话人的心理上产生的反差也就越明显,从而使“把个”句产生更强烈的“出乎意外”义。同样,例(31)的说话人原本并没有料到东亚集团的老板会差一点神经失常,但事实确实如此。由此“把个”句产生反预期信息,而且这一信息随着“个”的主观大量的标示作用,也显得更加突出。这样,现实信息与预期信息在说话人的心理上就产生了较为明显的偏差,致使“把个”句特殊语用附加意义的浮现。

不如意的、避免发生的“把个”句能够产生“出乎意外”义,同样,如意的、需要实现的“把个”句也能产生“出乎意外”义。如:

(32) 谁知,邓雅琴的三把火,还真把个育才幼儿园烧出了名气。(《人民日报》1995年)

(33) 一场痛快淋漓的旅游开发潮,把个桂林旅游业直掀得如火如荼!(北大语料库)

上述2例中“把个”句的结果都是如意的、话中人希望实现的,但同样表现出了“出乎意外”义。这仍然是预期与反预期相互作用的结果。因为例(32)的说话人原本没想到邓雅琴能把育才幼儿园烧出名气,但事实是育才幼儿园真的有了名气。同样,例(33)的说话人本没有预想到桂林的旅游业会如此的红火,但事实是桂林旅游业红火的程度远远超出了说话人的主观想象。这些反预期信息都与说话人的心理预期信息有偏差,从而使这些“把个”句表现出了“出乎意外”义。

由此可见,“把个”句“出乎意外”义的产生同“把个”句中预期与反预期之间的矛盾是一致的。因此,无论是如意的、还是不如意的结果或情态,只要“把个”句中存在着预期与反预期这对矛盾,那么,它就能让说话人产生心理落差,从而使整个句子体现出特殊的语用附加意义。质言之,这种心理落差就是“把个”句特殊语义形成的心理机制。一旦客观现实与说话人的心理预期发生偏离,那么这种心理落差就会产生,从而推动说话人对当前的现实作出自己的判断,“把个”句的“出乎意外”义也就随之得以浮现。

五、“把个”句特殊语义产生的历时考察

(一) “把个”句特殊语义产生的历程

张谊生[4]指出,早期的“把个”句几乎都是由表实义用法“把一个”句省略了数词“一”而形成的。但是,关于“把个”句特殊语义产生的过程我们依然不甚清楚,因此我们有必要对早期“把一个”句进行考察。

据现有文献分析,“把一个”句最早出现于南宋。如:

(34) 若无片子,便把一个箍去箍敛,全然盛水不得。(南宋《朱子语类》)

(35) 故学禅者只是把一个话头去看,“如何是佛”、“麻三斤”之类,又都无义理得穿凿。(同上)

(36) 若把这天理不放下相似,把一个空底物,放这边也无顿处,放那边也无顿处。(同上)

(37) 温公只要编年号相续,此等处,须把一个书“帝”、书“崩”,而余书“主”、书“殂”。(同上)

例(34)(35)中“把”都是及物动词,相当于“拿”或“用”,整个“把一个 NP+VP”结构是一个连动结构。从语义上来看,例(34)中“把一个”后的名词“箍”是[+可手拿]之物,而例(35)中的名词“话”则不具有[+可手拿]语义特征。与前两例相比,例(36)中的“把”具有两可性:一方面可以将其分析为动词,即“把”表示“拿”,整个结构为连动结构;另一方面,也可以认为“把一个空底物,放这边也无顿处”中无停顿,这样“把”又可以分析为介词。这在例(37)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因为该例中“把一个”后的宾语发生了省略,且省略的宾语也不是[+可手拿]之物,所以此处的“把”只能分析为介词。

更为重要的是,在《朱子语类》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把个”句。如:

(38) 把个“敬”字抵敌,常常存个敬在这里,则人欲自然来不得。(南宋《朱子语类》)

(39) 相似把个利刃截断,中间都不用了,这个便是大病。(同上)

这些“把个”句中的“把”有些还略带动词性质,如例(38);有些则为介词,如例(39)。从语义上来看,这里的“把个”都可以被替换为“把一个”,并且这些“把个”句已经表现出“出乎意外”的端倪。如例(39)“把个利刃截断,中间都不用”本身就违反常理。

到元代,“把个”句出现了新的变化,就是“把个”后可以跟一个专有名词,整个句子在某种程度上也能表现出一定的“出乎意外”之义。如:

(40) 那双渐临川令,他便脑袋不嫌听,提起那冯员外,便望空里助采声。把个苏妈妈便是上古贤人般敬。(元代《全元杂剧》)

(41) 曾把个鲁斋郎斩市曹,曾把个葛监军下狱囚,剩吃了些众人每毒咒。(元代《全元杂剧》)

这种“把个”句中的专有名词都是定指的,或许有人将“个”看作是“这个”的省略,认为“个”的作用是使后一个名词专有化。但是,我们也看到在元代“把一个”后加专有名词的用例,这说明在“把个”后加专有名词的例子中,“个”并不一定都是“这个”的省略。如:

(42) 我也曾把一个邓天王来旗下斩。我也曾把孟截海马上挟。我也曾将大虫打的流鲜血。我也曾双挝打杀千员将。(元代《全元杂剧》)

(43) 梨花云春淡荡,杨柳雾晓凄迷,把一个陶学士险爱死。(元代《全元散曲》)

从语义上而言,这些“把一个”句都可以简说为“把个”句,但是“把个”句更侧重表达说话人的“出乎意外”之义,因为“一”重在凸显数量。如例(42)第一个句子使用的是“把一个”句,其后几个都是不加数量词的“把”字句,这说明该例并不是凸显反预期,而与之类似的例(41)却连用两个“把个”句,凸显事件的反预期性。

明代以降,“把个”句又有了新的发展,即“把个”后面可以继续跟数量短语,且该数量短语表达的数量可以不只一个。如:

(44) 天师道:“就罚了这个六阳首级罢!”把个文武百官吓得只是心里叫苦,口里不敢作声。(明代《三宝太监西洋记》)

(45) 谁知这番话说来,不但施公与黄天霸等人,听了悲惨,反把个光祖与褚标说得哑口无言。(清代《施公案》)

(46)众诸侯见孙坚已去,一个个慢慢地散到原籍去了,把个曹操和袁绍气得不可开交。(民国《汉代宫廷艳史》)

吕叔湘[9]指出,“个”的这种用法和名词的复数性冲突尤为显著。这其实也说明一个问题,说话人在这些句子中添加的这个“个”字一定有它独特的表达功能,否则说话人是不会说出这种看似矛盾的句子的。而我们认为这种独特的表达功能其实就是凸显整个事件的反预期性,致使整个句子表现出较强的“出乎意外”之义。

(二) “把个”句特殊语义产生的路径

上文已经指出,“把个”句来源于“把一个”句,但在“把一个NP+VP”结构中数量词“一”的意义并不重要。换句话说,整个句子并不是强调数量的,而在于强调“把”所引进的一个偶现新信息,或者凸显一个确指的重要信息。如“把一个箍去箍敛”并不是为了强调数量是多少,而是突出拿什么东西做什么事,这样“把一个”句中的“一”字在语流较快,且不凸显数量的情况下就易于发生脱落,在形式上形成“把个”句。如:

(47) 有一人不参禅,不论义,把个破席日里睡。(南宋《五灯会元》)

(48) 舞旋旋空把个裙儿系,劳攘攘干将条柱杖儿拖。(元代《全元杂剧》)

(49) 张千,跟着我来。(唱)我去那堂子里把个澡洗。(元代《全元杂剧》)

任鹰[19]指出:“随着‘一’的脱落,‘个’会完成自身的‘去数量范畴化’,个体化功能进一步得到凸显,从而成为强势个体化成分。而强势个体化成分‘个’在实现其个体化功能的同时,还会发生‘语用强化’现象,即获取一定的主观情态义,表明说话人对表述对象的态度和认识。为此,可以说,某些语境中的‘个’已由‘客观计量’为主要功能的成分演化为以‘主观赋量’为主要功能的成分。”

而“把个”句中的“个”的功能正是发生了这种转变。如例(47)“把个破席日里睡”并不强调“破席”的实际数量,而只是凸显一个会话人不知道的新信息,且在表量功能上具有主观小量特征。例(48)“把个裙儿系”中的“个”的作用也是凸显宾语所具有的主观小量特征,且这种特征与“裙儿”儿化表小量的功能也完全和谐一致。例(49)很有特点。“洗澡”原本是一个并列式的词语,“洗”和“澡”的意义相近,“澡”前本不应该用“个”,但该例说话人将“澡”处理为“把”的宾语,且在其前加“个”,这实际上有两个方面的作用:一是使“澡”有界化,即将其识解为一个实体;二是主观赋量,即认为“澡”具有主观小量特征,使该句呈现轻松随意之意。

在处置式或致使式“把个”句中,由于“把”已经虚化为介词,且“把个”后的宾语多是确指或定指的,“个”的这种主观赋量功能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即由赋予“把个”后宾语以主观小量转向赋予某种动作行为以主观大量。而造成这种转变的原因主要有两个:其一,工具义“把个”句引进一个主观小量的工具,若行为人凭借这个工具进行某种活动取得了某种较大的结果,那么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认为“个”标示是某种动作行为取得的结果大。其二,在处置义或致使义“把个”句中,由于“把个”后的宾语大多具有确指或定指特征,其本身的量级较为固定,尤其是当专有名词充当“把个”的宾语时,其量级程度往往较高。这样,当某种动作行为在对其进行处置或者致使其发生某种变化时,会话人主观上就会认为这种动作行为及其结果或情状的量级很高。如:

(50) 元来是一缕麻绦,谁把个活套头将他拴住了?(元代《全元杂剧》)

(51) 把个苏子瞻长流了四五番,因此上功名意懒!(元代《全元散曲》)

(52) 越求和越把个身子儿趄。耳轮儿做死的扯。(元代《全元散曲》)

例(50)“活套头”具有主观小量特征,但从其取得的结果“将他拴住了”来看,其结果还是比较大的。例(51)“把个”后的名词都属于专有名词,是其后动词处置的对象,但由于其本身的量级较高,这样“个”的主观赋量功能就转移到标示该动作行为的量级上,即该动作行为具有“主观大量”特征。例(52)带有致使性质,其宾语是确指的,即该“身子”是说话人的身子,而不是别人的身子,按说“求和”本不应该致使“身子趄”,但事实是“身子”失去了常态,可见这里的“趄”也是某种动作行为所致使的结果,也具有高量级特征。

至此,我们可以看到在近代汉语中“把个”句中的“个”具有主观赋量功能。具言之,在工具义“把个”句中,“个”赋予其后名词以“主观小量”特征,而在处置义或致使义“把个”句中,“个”则赋予该句动作行为以“主观大量”特征。“个”由标记“主观小量”向标记“主观大量”的转变,其实也是说话人由关注工具到关注动作行为及其所取得结果或情状的一种转变。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即“主观小量”或“主观大量”和“把个”句的“出乎意外”之义有何关系?我们认为,不管是“主观小量”还是“主观大量”,都包含着说话人对某种情状的一种判断,而这种判断又是以说话人的主观预期为依据的。具言之,若说话人主观预期量级大,“把个”句凸显的语义量级小;或者说话人主观预期量级小,“把个”句凸显的语义量级大,则句义与预期之间就会产生反预期,而这种反预期正是前文所分析的“把个”句特殊语义产生的根本动因。如:

(53) 他自家把个镜子照了脸,打闹里走进墙院子,如今在堂上立着哩。(元代《全元杂剧》)

(54) 不强似你在人我场中,把个茶博士终朝淘渲。(元代《全元杂剧》)

(55) 只因这几句言语之间,就把个治世的祖师都激动了。(明代《三宝太监西洋记》)

例(53)“镜子”具有主观小量特征,但这种主观小量是相对于“他”所取得的行为结果而言的,即“他”只凭借一面镜子就走进了院子,可见行为人凭借的条件小,而取得的结果大。这种反常的情状与人们的“条件多结果大”客观常识产生了违逆,在说话人的心理上产生反预期信息,所以句子才会浮现“出乎意外”之义。例(54)“茶博士”是处置对象,后面的“终朝淘渲”具有主观大量意义,而这种主观大量的判断是以说话人的预期为依据的,即说话人原本并不认为会出现“把茶博士终朝淘渲”的情况。例(55)是一个致使义的“把个”句,但让“祖师”激动的原因只是“这几句言语”,可见整个句子致事量小,结果量大。换言之,说话人原本并没有预设到这几句话能让祖师激动,但事实却如此,所以该例“把个”句所表达的语义与说话人的主观预期之间也存在反预期。

明清以来,汉语“把个”句所表达的“主观大量”特征在带情态补语或结果补语的处置义或致使义“把个”句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和常见。如:

(56) 一个宝贝落将下来,把个国师又打翻了,跌在地上。(明代《三宝太监西洋记》)

(57) 你来敬三杯,我来敬三杯,不多的工夫把个沙龙喝得酩酊大醉,步履皆难。(清代《七侠五义》)

这些“把个”句已和现代汉语中的“把个”句没有多大区别,在表达上“个”都能凸显会话人主观认定的动作行为所取得的结果或情态的量级大。由于这种略带夸张的“主观大量”与会话人的“心理预期”产生偏离,致使会话人产生心理落差,所以“把个”句的“出乎意外”义得以浮现。

六、结语

“把个”句是“把”字句的一种特殊小类,具有特殊的语用附加意义。本文从“个”的主观标记性入手,认为“把个”句中的“个”既是一种反预期标记,也是一种主观量标记,由此给说话人在心理上带来反预期信息。而且主观超预期量标记“个”对事件结果或情态的凸显越大,那么“把个”句中的主观超预期量也越大,进而整个句子的反预期信息也就越大,这样,在说话人的心理上产生的心理落差也就愈加明显,最终致使“把个”句“出乎意外”义得以实现。可见,对于一种特殊的句式而言,其句式义尽管通常不是其构成成分意义的简单相加,但其构成成分对于语义的理解也并非是可有可无的。以汉语“把个”句的语义产生过程而言,“个”的主观标记作用对整个句式意义的理解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它所标记的主观量级信息与会话人的预期信息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反差,这从历时的角度也可以加以说明。所以,特殊句式尽管有其整体意义,但通过对其特殊成分的分析,并结合语用认知因素,我们还是可以窥测到该句式义所产生的内在动因和机制的。不过,需要说明的是,虽然我们认为“个”的作用对于“把个”句语义的理解至关重要,但我们并不否认整个结构的功能,只是说“个”更加凸显了整个结构的这种特殊语用附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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