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洪亮, 肖晶晶, 凌瑞
710032 西安, 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 甲状腺乳腺血管外科
男性乳腺腺体量虽然很有限,但仍然有可能恶变。男性乳腺癌(male breast cancer,MBC)在乳腺癌整体人群占比小于1%[1], 这看起来是个不大的数字,但是在美国仅2015年就有约2 350例新发的MBC,440人死于MBC[2]。很多男性并不知道他们的乳腺组织也可能恶变,所以很少有男性会在意自己胸部的变化,MBC确诊时的临床分期相对较晚[3]。乳腺专科医生普遍认为MBC整体预后较女性乳腺癌差,但在均衡了发病年龄,疾病分期等偏倚后,MBC的疾病相关死亡率低于女性[4-6]。MBC治疗以手术为主,辅助治疗缺乏循证医学证据支持,主要借鉴女性乳腺癌的治疗,但MBC患者的激素受体普遍阳性表达,加之患者年龄一般较大,化疗耐受差,内分泌治疗在MBC的治疗中显得格外重要。本文对MBC的发病特征及内分泌治疗策略进行了系统性的文献回顾,为临床治疗提供参考。
MBC高发年龄段为70~79岁,明显高于女性乳腺癌的发病高峰(45~55岁)。发病有很强的地域性:整体来说,北美州、非洲及澳洲发病率较高,接近1/100 000,南美和亚洲较低;北美发病率最高的是美国,澳大利亚的发病率较为稳定,在过去50年一直稳定在0.6/10 000至0.7/100 000;亚洲国家中发病率普遍较低,我国的发病率0.4/100 000;以色列男性乳腺癌的发病率全球最高,既往最高达到过1.4/100 000[7]。乳腺专科医生普遍认为MBC整体预后较女性乳腺癌差,但在均衡了发病年龄,疾病分期等偏倚后,男性乳腺癌的疾病相关死亡率低于女性。男性乳腺癌患者患其他肿瘤的风险也有所增加[8]。
高龄、BRCA突变、家族史以及男性乳腺发育是MBC发病的主要风险因素[9-10]。除此之外,体内雌激素与雄激素比值的上升(例如Klinefelter’s综合征)、超重及肥胖也会增加男性罹患乳腺癌的风险[11-13]。值得一提的是,MBC有非常强的种族选择性,犹太人种(jewish)的男性乳腺癌发病率明显高于其他人种[14]。
MBC的临床表现及诊断流程与女性乳腺癌大致相同,初始症状大多为乳腺的无痛性包块。男性乳腺腺体较少,主要集中在乳头乳晕周围,乳腺癌侵及乳头乳晕机率较高,腋窝淋巴结出现转移的风险也高于女性[15]。病理学分型上,浸润性导管癌占绝大多数[16],因男性的乳腺小叶发育不全,乳腺小叶癌罕见[17]。MBC的雌激素及孕激素受体表达比例较高[18-19],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2(Her-2)的表达率较女性乳腺癌低[20-21],分子分型主要以Luminal A、B型为主,三阴型较为罕见,Her-2阳性型比例更低[1, 22]。与女性乳腺癌类似,MBC也易出现肝脏、肺、头颅及骨转移[23]。
男性乳腺腺体量小,钼靶及磁共振检查并不适用。超声检查效果好,敏感度为94.6%,特异度为71.4%,准确率81.7%,阳性预测值为72.6%,阴性预测值为94.3%[24]。超声引导下穿刺是手术前获得病理诊断的主要方法。
MBC的治疗手段与女性乳腺癌大致相同,包含手术、化疗、放疗、内分泌治疗及靶向治疗等[25]。手术治疗首选改良根治术(modified radical mastectomy),很少选择肿物切除术,癌肿局部切除手术后需追加放疗[26]。因缺乏确切的循证医学证据,各指南对于MBC的辅助治疗方案没有进行具体的界定,现阶段MBC的化疗方案主要借鉴女性乳腺癌,但MBC发病年龄高,常合并其他系统性疾病,化疗的方案制定需要谨慎,降低化疗风险。MBC患者Her-2阳性的表达率较低,且辅助靶向治疗证据不足。绝大多数为激素受体(ER,PR)阳性患者[27],内分泌治疗对MBC患者显得格外重要。应用于MBC的内分泌治疗措施主要有:他莫昔芬、芳香化酶抑制剂(aromatase inhibitors,AIs)、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类似物(gonadotrophin releasing hormone analogue,GnRHa)、氟维司群(fulvestrant)、抗雄激素、雌激素、糖皮质激素、睾丸切除手术(orchiectomy)等。
他莫昔芬是最经典的乳腺癌内分泌治疗药物,其主要作用是竞争性的与雌激素受体(ER)结合,降低雌激素对乳腺癌细胞生长的促进作用。他莫昔芬应用于女性乳腺癌的内分泌治疗始于20世纪70年代,疗效显著,价格便宜。现在依然作为绝经前辅助内分泌治疗的首选药物广泛的应用于临床。英国的Ribeiro等[28]于1976年开始了一项随机、对照研究,选取II、III期的MBC患者,所有的患者均进行的乳房手术以及腋窝淋巴结评估,试验组患者术后进行1年的辅助他莫昔芬治疗,每日口服20mg,由于MBC发病率低,病例较少,患者入组工作进行得缓慢而有序,但随着试验的进行,研究人员发现试验组的患者复发率要明显低于对照组。所以从1988年开始,研究人员调整了试验方案,将试验组他莫昔芬的使用时间从1年延长到2年。最终试验入组169例,试验组39例,对照组130例,中位随访49个月。数据分析结果显示,他莫昔芬治疗组的5年生存率为61%,明显高于对照组44%(P=0.0005)。无疾病生存率也优于对照组(56%vs. 28%,P=0.005)。由于对照组的数据选取了部分1942年至1975年的数据,所以研究者将1970年以后的对照组数据(52例)单独提取出来与试验组对比,同样,对比结果试验组的生存率优势明显。这项历时16年的临床试验奠定了他莫昔芬在MBC内分泌治疗的地位。
芳香化酶广泛存在于肾上腺及脂肪组织,能够将体内的雄激素转化为雌激素,从而达到促进乳腺癌细胞增殖、迁移的作用。AIs适用于女性绝经后激素受体阳性乳腺癌的辅助治疗及挽救治疗,能够阻断芳构化反应, 减少雌激素生成,从而达到治疗乳腺癌的目的。目前广泛应用临床的第三代芳香化酶抑制剂有来曲唑(letrozole)、阿那曲唑(anastrozole)及依西美坦(exemestane)。MBC患者体内的雌激素主要由雄激素经芳香化酶转化而来,有学者尝试将AIs应用于治疗雌孕激素受体阳性的MBC。Doyen等[29]的研究纳入了15例激素受体阳性男性乳腺癌,这15例患者均有不同程度的肿瘤转移,2例患者仅有淋巴结转移,9例出现骨转移,5例出现肺转移。其中8例患者既往没有进行过内分泌治疗。药物选择涵盖了常用的第三代AIs。使用时间最长的患者应用来曲唑406周。最终有2例(13%)患者病情完全缓解(complete response,CR),4例(27%)患者部分缓解(partial response,PR),2例(13%)患者病情稳定(stable disease,SD),7例(47%)患者治疗后病情进展(progressive disease,PD)。中位无进展生存期4.4个月(95%CI 0.1~8.6),总生存期33个月(95%CI 18.4~47.6)。6例患者治疗期间外周血雌激素水平明显降低,其中4例患者治疗有效(CR+PR+SD),占67%。1例病情进展的患者出现了外周血雌激素水平明显升高。这项试验探索了AIs应用于MBC的内分泌治疗,能够明显降低患者体内雌激素的水平,雌激素水平的降低的患者更容易从芳香化酶抑制剂的治疗中获益。但是该试验纳入的病例数非常有限,循证医学证据等级较低,尚不足以指导临床。
德国研究者Eggemann等[30]发起一项研究,对比他莫昔芬与AIs应用于MBC内分泌辅助治疗。试验纳入257例激素受体阳性的MBC,患者平均年龄68岁(36~91),其中207例(80.5%)应用他莫昔芬,50例(19.5%)应用AIs。中位随访时间42.2个月(2~115),他莫昔芬治疗组患者死亡率17.9%(37例),AIs组死亡率32%(16例),P=0.007。在均衡了患者年龄、肿瘤大小、淋巴结分期以及肿瘤生物学分级等因素后,AIs组的患者死亡风险是他莫昔芬组的1.5倍(HR 1.55;95% CI:1.13~2.13;P=0.007)。这项“头对头”对比他莫昔芬与AIs治疗男性乳腺癌的研究再次探索了AIs应用于MBC内分泌治疗的可能性,然而并没有把AIs在绝境后激素受体阳性女性乳腺癌的巨大成功复制到MBC。AIs单药治疗MBC尚需要大宗的临床试验及更强循证医学证据支持。
TEXT试验[31]与SOFT试验[32]是女性绝经前激素受体阳性(HR)乳腺癌应用(AIs)联合卵巢功能抑制(ovarian function suppression,OFS)进行辅助内分泌治疗的经典试验,均为优效设计的前瞻性III期随机临床试验,试验对比了AIs联合OFS、他莫昔芬联合OFS以及他莫昔芬单药3组患者。两项试验联合分析的结果显示,对于绝经前激素受体阳性乳腺癌,AIs联合OFS可以改善高复发风险患者的预后[33]。有研究者探索将AIs与GnRHa联合应用于MBC的可行性。希腊的Zagouri等[34]检索了39个相关的临床试验,最终在15个临床试验中筛选出了105个合格病例。患者的平均年龄62.8岁,均为ER阳性进展期MBC。61.5%的患者一线内分泌治疗给予AIs,同时给予GnRHa的患者占37.1%(n=39)。双药联合以后,CR的患者占5.7%,23.8%的患者PR,37.2%的患者SD,PD的患者占33.3%。中位无进展生存期(PFS)10.0个月,总生存(OS)达到39.0个月。Cox回归分析的分层因素包括年龄、Her-2状态、孕激素受体(PR)状态、是否做过化疗、既往是否应用过内分泌治疗、转移灶的位置、肿瘤生物学分级等。数据显示,AIs联合GnRHa对比AIs单药,PFS与OS均没有达到统计学差异。但双联疗法整体临床获益率为单药的3.7倍(OR = 3.37, 95 % CI 1.30~8.73)。Zaqouri F等探索了AIs联合GnRHa或单药AIs用于激素受体阳性转移性MBC患者一线或二线治疗的效果,结果显示两种方案均为有效且安全的,但对OS和DFS的影响二者之间并无显著差异[35]。
氟维司群是新型的内分泌治疗药物,不同于经典的他莫昔芬与AIs,它除了能够高亲和力的与癌细胞表面的雌激素受体(ER)结合,还能够下调雌激素受体。目前,氟维司群是激素受体阳性晚期转移性女性乳腺癌的一线治疗药物。有研究者通过系统回顾筛选出23例雌激素受体阳性的男性乳腺癌患者,平均年龄为63.1岁,接受氟维司群治疗后(40%的患者为一线或者二线治疗,其余均为三线及以后治疗),26.1%的患者获得了部分缓解,47.8%的患者病情稳定,病情进展占26.1%。中位PFS为5个月[36]。
雄激素受体(androgen receptor,AR) 在MBC患者中阳性率为40. 2%,较女性乳腺癌患者低,AR阳性的MBC患者更容易出现腋窝淋巴结转移,AR阳性患者5年总生存(OS)(P=0.045)和5年无疾病生存(DFS)(P=0.026)均低于AR阴性患者。AR阳性的乳腺癌患者应用他莫昔芬,其获益明显优于AR阴性的患者,应用他莫昔芬及抗雄激素治疗可能有益于延缓AR阳性MBC的进展[37-39]。尽管低剂量的雌激素能够促进激素受体阳性的乳腺癌细胞增值,大剂量的雌激素则具有抑制乳腺癌细胞增值的作用,乙烯雌酚曾用于治疗复发及进展期的MBC并取得一定效果。此外,糖皮质激素及睾丸切除术也曾用于治疗MBC[40]。随着他莫昔芬等经典内分泌药物在乳腺癌获得越来越大的成功,以上这些治疗尝试逐渐被取代。
MBC发病率低,高发年龄70~79岁,是一种有着较强地域分布性和种族选择性的少见乳腺癌类型,发病与BRCA突变、家族史、男性乳腺发育及体内雌雄激素比升高等因素密切相关。MBC的疾病相关生存率高于女性,治疗是以手术为主的综合性治疗,药物治疗以及研究主要参考女性乳腺癌。MBC的激素受体普遍阳性表达,内分泌治疗显得格外重要,目前的内分泌治疗尝试主要有:他莫昔芬,AIs,GnRHa,氟维司群,雌孕激素,糖皮质激素,抗雄激素,睾丸切除等。基于目前循证医学证据,他莫昔芬是MBC内分泌治疗的首要选择。他莫昔芬明显改善激素受体阳性MBC的无疾病生存及总生存,在MBC治疗获得了成功。有研究者把目光投向了AIs,寄希望将AIs在女性绝经后激素受体阳性乳腺癌的成功“复制”到MBC,但目前的研究数据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他莫昔芬与AIs“头对头”的研究数据也显示他莫昔芬依然是更好的选择。之后AIs与GnRha双药联合也没有得到好的数据。这也许是男性性腺轴与女性性腺轴的差异导致的。女性的雌激素来源主要为卵巢,绝境后女性卵巢功能退化,雌激素的主要来源为肾上腺及脂肪组织内的芳香化酶转化,特异性抑制芳香化酶的AIs在绝境后女性取得成功显得水到渠成,绝经前女性也可通过GnRha等卵巢功能抑制的方法达到“提前绝经”的效果。但MBC的激素状态不同于绝经前的女性,更不同于绝经后的女性,其体内的雌激素除了睾丸分泌一部分,主要来源于芳香化酶的转化。应用AIs药物降低雌激素水平同时,会反向的促进性腺轴,这一负反馈调节会提高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的水平,进而提高了芳香化酶的底物浓度,稀释了AIs对降低雌激素的作用。可能,这种性腺轴的差异带来的不确定因素是MBC内分泌治疗进展缓慢的主要原因。至于雌孕激素、糖皮质激素、抗雄激素及睾丸切除等治疗,也没有在MBC得到理想的结果,需要更多的循证医学研究支持。他莫昔芬价格低廉,副作用低,对于MBC,他莫昔芬依旧是最好的内分泌治疗选择,期待更多研究者关注男性乳腺癌的内分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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