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遭遇“垃圾围城”(报告文学)

2018-01-11 12:14王敬东
北京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分类垃圾

垃圾,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产物,我们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天天制造并随意丢弃——这些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最终去往哪里?全国众多的城市,千百万人甚至是亿万人制造的海量垃圾到底该怎么处置?以首都为例,如今北京城区每年产生近800万吨生活垃圾,且每年正以8%的速度增长!惬意地生活在美丽首都的你,可能忽略了围城垃圾正向你悄然逼近!全国其他城市也同样备受垃圾困扰。本期我刊特推出作家王敬东采写的专题报告文学,让我们跟随作者的笔触,去了解这巨量垃圾产生和处理的来龙去脉,洞悉垃圾的种种危害,感知环卫工人的艰辛,探究破解垃圾围城的良方,拷问我们每个人的良知和素质……或许,这些来自一线的纪实文字,对公众增强“保护环境、洁净城市”的责任意识和自觉行动会有所助益。

生活在里面,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无处逃避。

——電影《疯狂的石头》台词

一群记者的“良心发现”震动京城

野火、浓烟,伴随刺鼻难闻的气味,数百米外的居民楼在灰色的烟雾中,暧昧地迎接清晨的到来。在一些小区旁的空地上,每天都有多辆三轮车来此倾倒垃圾。每隔数日,这里的垃圾都会被焚烧,搞得乌烟瘴气。

河边是一片散发着臭味的垃圾场,白的、灰的、黑的……各色垃圾堆满了。附近养殖场的奶牛每天都踱步到小河边饮水,然后习惯性地反身垃圾场咬咬啃啃,搜寻着可食之物,然后转化成“香甜”的奶汁。

狂风怒卷,飞沙走石,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随风飞舞,挂满树梢,飘进居民阳台。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千奇百怪的白幡,分外刺眼。只要你稍微留心,到处都会看到这样可怖可憎的场景。

……

这不是张艺谋镜头下的穷乡僻壤,也不是导演贾樟柯关注的边远小镇,这是王久良相机镜头里的北京。在2009年底的广东“连州国际摄影家年展”上,自由摄影师王久良以一组《垃圾围城》的作品,获得了“年度杰出艺术家金奖”。

“还差5000公里,就赶上25000里长征了”,为了这组作品的出炉,这个曾卖过菜、做过培训、开过手机店的“半路出家”摄影师,骑着心爱的摩托车,和他的纪录片摄影师樊雪崧,绕着北京城转了7500多公里。住最便宜的旅馆,吃最简单的食物,只为拍摄一个又一个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垃圾场,只为告诉人们,光鲜靓丽的高楼大厦背后的一面。

“用一个塑料袋装好,拿到楼下扔进小区的垃圾桶里。然后,垃圾就与我再没有什么关系了。”此前,和大多数城里人一样,王久良从没留意身边的垃圾去了哪里。京城大学四年,他无数次骑着越野摩托疾驰在京郊的旷野,任由一个个填满各色垃圾的大坑在眼前滑过,潜意识里“这是环卫人员干的活”。

在集体无意识中,当我们把垃圾扔进垃圾箱后,便以为从此与这些肮脏之物再无瓜葛。我们看它的最后一眼,可能就是悠悠远去的垃圾车。于是,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所有的垃圾都得到了有效的处理,即使还心存疑虑,也会在大量肯定性的报道中放下心来,挥霍生活,继续消费,对于制造垃圾也不再有丝毫的愧疚。

然而,严酷的现实告诉所有的人:事实并非如此!

直至北京奥运会召开的2008年,王久良,这位当时对中国民俗文化入迷的年轻摄影师,为了创作一部名叫《鬼神信仰》的摄影作品,回到了老家山东安丘的坊间。

“汶水澄清绝点埃,牟山拥翠夕阳开”,古人曾陶醉于家乡的绿水青山。在王久良的记忆里,附近小小的水塘,鱼和蝌蚪不时出没,阵阵蛙鸣也令人心醉。但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田间地头废弃的农药包装塑料袋。

“当有一个东西突然震颤你的内心时,你才真正地认识这个问题并认真地思索”,王久良的脑海里蓦然闪现出曾无数次见过的北京郊外的垃圾场──一个关于垃圾题材的拍摄计划油然而生。

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他没有办法从相关单位得到翔实的数据和信息,“我能做的便是骑着摩托去追踪垃圾车,用这种最笨的办法寻找垃圾的最终去向。”于是,他和同伴到达了北京周边一个又一个垃圾场。当他最后把这些垃圾场的确切地点在地图上一一标注,令人震惊的“垃圾围城”赫然在目!

借助GoogleEarth上的地图,他按图索骥标注了13座大型垃圾填埋场。接下来根据已经去过的野垃圾场,在五环到六环之间一气儿锁定了400多个规模较大的目标。没多久,他惊奇地发现,地图上数百个密密麻麻的小圆点,竟把伟大祖国的首都团团包围了起来!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北京有关部门通过3次航空遥感发现,面积在50平方米以上的垃圾堆,在四环路以内有4700多个。在王久良的地图上,400多个黄色的小圆点大多数分布在北京的五环和六环之间。2015年,北京的垃圾产生量已达790万吨,400多个大中型垃圾场,如同“七环”,将北京团团围住。

住建部的一项调查数据表明,中国三分之二以上的城市被垃圾包围,四分之一的城市已没有合适场所堆放垃圾,垃圾堆存累计侵占土地80多万亩。

随着中国各大城市的快速扩张,昨天罕无人迹的郊野,今天就成了车水马龙的市区。上面盖房住人,但鲜有人追问地下的真相。据王久良记录,首都国际机场附近一处垃圾堆在掩埋平整之后,上面赫然建起了一座高档小学。而在他的另一张照片中,一个正在打地基的建筑工地,将地面挖开后,露出的是一层又一层的腐臭垃圾……

面对王久良的“疯狂”举动,有人联想,他犹如中国的堂·吉诃德,骑着一匹瘦弱的老马,挥舞一柄生锈的长矛,戴着破旧的头盔,却学那骑士游侠除暴安良,为人类打抱不平。为了光荣的使命——披露北京垃圾围城,即使向地狱进发,王久良也毫不退缩!

一次拍摄途中,摩托车打滑,王久良重重摔在了路上,足足滑了七八米远。这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差点当场哭出来,因为觉得自己是那么微弱、无力,甚至怀疑自己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

揭露真相的拍摄自然触及不少人利益。王久良、樊雪崧成了不受欢迎的人。在拍摄过程中,和善地问一声有没有记者证,没有就谢绝拍摄;“好心”的则煞有介事地告知“如果某一天政府找到你,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们遭遇了无数次的阻挠。在第一个拍摄点朝阳区孙河镇,我们被一家非法经营的沙场老板发现,十几号人包抄我们,差点砸了我们的机器,最终还被迫删除掉所有的图像资料。”这样的情况几乎一直贯穿在他们的全过程,牵着狗巡逻的、拎着菜刀上来威胁的……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后来,王久良总结出了“审时度势、默不说话、拍完迅速走人”的战斗经验。endprint

“生活就是这样子,你说我们是逃避、推卸责任,还是勇敢面对,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王久良选择了后者,“还是那句话,发现了问题,就不要再冷漠。”

从通州、朝阳到丰台,从昌平、海淀到门头沟,王久良们按地图上的记号驶入一个个非填埋垃圾场。在那里,他们看到了“一幕幕超现实的电影”:一对对新人在臭气冲天的清河边摆出各种造型,拍摄婚纱照;一位新娘抓住的绵羊,刚从垃圾堆中艰难爬出;垃圾场周围的居民向王久良抱怨,为了逃避令人作呕的恶臭,夏天根本不敢打开窗户,每次家里打药之后,就是一地苍蝇的尸体;在梨园某小区附近一个漂浮着塑料袋和各种异物的臭水塘边,他们还亲眼看见有人闲情自得地在墨绿发臭的水中垂钓。面对鱼是否还能食用的询问,垂钓者不屑一顾:“我才不吃呢,但街边的小饭馆求之不得。”

“我不知道别人看到我们的这些影像会有何感想,但在现场的我却是感慨良多、五味杂陈。”在昌平区管牛坊,王久良看见一群奶牛在污水河里畅饮之后,再钻进垃圾场搜寻食物。整个北京周边地区,他们去了无数的泔水养猪场,亲眼看见熬猪食的那口漂浮着一层红红辣椒油的大锅,养猪人正从里面往外捞方便袋方便筷。“我们在走访过程中还看到无数随意倾倒的粪便,有的未经任何处理。等我们绕着这一圈走下来,人也就快崩溃了,似乎呼吸的空气、饮用的水、所吃的任何食物,无不存在着垃圾的阴影!”

不容否认的事实是,绝大多数垃圾场,都是一个各方利益的结合体。例如:专门以收购与回收垃圾为主业的承包者,必须上交一定费用从村级或镇级主管部门承包到场子,再根据垃圾“含金量”收购或者给前来倾倒的垃圾收费。然后他们雇佣大批拾荒者进行分拣,回收可卖钱的废品,剩下不能赚钱的则就地填埋。总之,在这条食物链上关键的因素就是钱,为了金钱,还会考虑什么环境呢?

有媒体报道,从2001年北京申办奥运会成功到2008年7月奥运会开幕之前,北京市在环境保护方面共投入了1400亿资金。但在王久良的镜头里“垃圾从来没有离我们远去”。中心城区是漂亮了,可大量的垃圾被转移到了更远的京郊。

“你喝的水,你呼吸的空气,你吃的食物,或许早就被垃圾污染。”王久良很欣赏电影《疯狂的石头》里纨绔子谢晓盟那句关于“城市母体论”的戏言,因为“生活在里面,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无处逃避”。

王久良们的整个拍摄大约持续了一年。一共拍摄了400多卷“120”胶卷,4000多张照片。为了突破相机镜头本身的视角局限,在有限拍摄距离内体现尽可能多的场景信息,王久良使用了数张照片拼贴的办法,以完成一个大的场景。但在拼接时为了保证每一张图片的原始真实性,他拒绝采用数字技术去完成天衣无缝的拼接,进而避免观看者对整张图片信息真实性的质疑。

有一天,他们在温榆河边拍摄,看到一大批从市区开车而来的人们就在泛着白沫的岸边,大人们烧烤,孩子们嬉戏;取景拍照的,悠闲垂钓的,布满河岸。眼前的一切多么的超现实!王久良真想冲上去,告诉人们他们所见的真相,但忽然又觉得也许这样才是真正的真相。

王久良说:“我注视着他们,发现其实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可以在麻木与无知中充分享受生活的‘幸福。但我已经看到了,所以我感到无以言说的痛苦。”

王久良真切地“希望让更多人看到包围我们的垃圾场”,“一个人能量的释放应该和这个社会发生关系”,这是王久良的价值观。

在既是摄影家又是策展人的鲍昆老师的引导和支持下,王久良大胆探索全新的作品方向,并着手书写文案。“一开始是想探讨更深层次的东西——关于消费主义、商品社会对自然环境造成的影响。对垃圾场的考察,只是用来说明我做这项创作的必要性——我基于什么样的条件和背景去做这个东西,为主题提供一个背景环境。没想到真正开始做了,却发现这已然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于是把原来的想法先放在一边,全身心投入了。”

2010年6月至7月,在北京宋庄美术馆的展览中,王久良、樊雪崧《垃圾围城》的全部摄影作品以及同名纪录片被全面展示,引发一时轰动。他们将镜头直接对准了北京市的生活垃圾,讓它以更为集中而具象的方式,呈现在每一个垃圾生产者眼前。他们希望这些图(影)像所揭示的商业消费生产以及因此所带来的生活观问题,能持续地引起社会公众的正视。

事实上,正是通过媒体对《垃圾围城》作品的传播,才使其产生了直接的现实影响。参观者络绎不绝,人们纷纷对两位影像师的艺术良知和才华大加称颂。北京市的一位领导参展后感言:影(视)展揭露丑相,直击人心,应该引起我们的高度警觉和重视!

一些媒体也积极跟进报道,特别是新华社记者深入采访后,写了一份很有分量的内参,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温家宝阅后作了很长的批示:北京市应采取切实措施重点整治“垃圾围城”,全国其他城市也应正视垃圾问题……

北京市政府闻令而动,很快出台文件,计划投入100个亿对北京周边近1000个非填埋垃圾场进行治理……

作为影像参与社会变革的实验范本,《垃圾围城》显示了艺术之外的现实意义。在王久良看来,纪实摄影、纪录片不同于其他艺术形式,它是对现实的摹写,它的表现形态和内容跟社会的关系更加紧密。

王久良的作品并不通过令人作呕的细节震撼观众,而是通过冷静的宏观呈现让观众意识到:“我们居住的城市正在被垃圾包围”,“不是城市包围垃圾,而是垃圾包围城市”,而这一切,源于人类无休止的物质欲望。

垃圾是人们不愿正视的。俗语说,拉屎不瞧,写字不描。正常人本能地不会观察自己的排泄物。我们对于垃圾也是这样。在视觉上,垃圾是不好看的,是本能地被排斥的。或者说,垃圾是不适于作视觉展示的。如果在电视节目中出现长时间的垃圾镜头,观众会本能地调换频道。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人们对于垃圾的细节,是不熟悉的、陌生的。

这样,王久良的摄影在美学上就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他通过视觉展示的,是人的视觉所排斥的。endprint

在大量的垃圾画面中,王久良也把镜头对准了垃圾中生活的人。一个生活在垃圾场中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茫然地看着我们,逼迫我们正视她的生活、她的命运。

同样,王久良的作品,也逼迫我们正视无处不在的垃圾。

有害垃圾的“来龙去脉”

何谓垃圾?废弃无用或肮脏破烂之物称为垃圾,指不需要或者无用的固体、流体物质。

垃圾,是现代以来城市化的产物。当人类告别田园般的自然经济生活之后,开始为了自己的欲望生产垃圾。尤其是机器时代,人类垃圾的生产能力就像获得了爆发力,我们所有使用和享受的一切物质最终变成垃圾。

我们每个人、每个单位每天都会扔出许多垃圾。从国内外各城市对生活垃圾分类的方法来看,大致都是根据垃圾的成分构成、产生量,结合本地垃圾的资源利用和处理方式来进行分类。我国的城市生活垃圾,一般可分为四大类:可回收垃圾、厨余垃圾、有害垃圾及其他垃圾。

或许,我们都知道身边垃圾的危害,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但究竟有哪些具体危害,危害至何种程度,就不甚了了。我们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体驗,当你夏天路遇垃圾堆(场)时,你会感受到热气蒸腾、毒雾弥漫,还会看到一条条黄色的细流顺坡而下,四处漫溢;尤其是烈日高温下,当你靠近垃圾堆(场)时,一定会掩鼻快速通过,生怕遭受了毒雾瘴气的侵袭。垃圾一经点燃,乌烟瘴气,人们避之唯恐不及。

笔者走访了几位环保和垃圾问题专家,他们从不同侧面精准解析垃圾的危害——

垃圾侵占大量土地,严重破坏农田……

垃圾严重污染水资源……

垃圾严重污染空气……

垃圾滋生蚊虫病菌,致人感染疾病……

垃圾阻碍道路和排水沟道的畅通……

垃圾堆放场自燃、爆炸事故不断发生……

日益严重的城市垃圾污染,已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城市垃圾问题伴随城市化进程日趋尖锐,已经成为一个人民关心、专家批评、旅游观光者留意、新闻媒体关注、对政府部门压力很大的一个社会问题。不仅对城市环境造成了巨大的压力,而且也限制了城市的发展。

由于城市垃圾收运设施不能适应城市迅速发展的需要,监督管理薄弱,乱扔乱倒垃圾现象较为严重,实际清扫面积低于应清扫面积,河道、公路、铁路两侧成了堆放垃圾的地点,严重影响城市环境卫生。由于缺乏无害化处理处置设施,大量的城市垃圾只能往郊区农村直接堆置或简单填埋,对环境污染严重,引起周围群众的强烈不满。这种“清洁了城市,污染了农村”的污染转嫁做法开始遇阻,郊区农民因拒收垃圾,反对在当地建设填埋场引发的事件已屡见不鲜。一些城市已经很难找到处置城市垃圾的地方,建设新填埋场的难度增加,造成清运成本急剧上升,对政府的压力越来越大。

常住人口40万,流动人口高达60万;远离市区,房价较低,周边交通便利……这就是北京最大的经济适用房聚集地区——昌平区东小口镇天通苑,也被称为“亚洲最大”的社区。有媒体报道“天通苑曾是大型垃圾填埋场”的历史后,天通苑土壤污染问题再次引起广泛关注。

从1950年代开始,天通苑就是北京城市垃圾填埋场,天通苑东区曾是处理生活垃圾的区域,西区则是处理医疗垃圾的区域。垃圾如果处理不当,有可能对土壤产生影响,若土壤中有害物质超过其自净能力,土壤的组成、结构和功能就会产生变化,土壤中的微生物活动受到抑制,有害物质或其分解产物在土壤中会逐渐积累,间接被人体吸收,从而危害人体健康。

笔者所住之处与天通苑只隔一条清河,有时到天通苑来逛逛,经常看到地铁站附近黑车、摩的以及小商贩鱼龙混杂,周围卫生环境较差。通过当地居民的指引,笔者有一次看到了天通苑西区一块长期空置的土地,许多居民私自用栅栏圈起来进行耕种,俨然成为当地居民的“开心农场”。空地上垃圾随意堆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尽管如此,仍有淘气的孩子三三两两在此玩耍嬉戏。成千上万的人生活在这里也怡然自得。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全国肿瘤登记中心发布的《2012中国肿瘤登记年报》北京癌症分布地图显示,昌平区的天通苑是癌症高发区。

李大爷在天通苑西一区随子女居住了十多个年头,他平时的生活很简单,早起买菜做饭,接送孙子上学,闲暇时与小区的老朋友们散散步锻炼身体。

“我在这里居住了十多年,周围许多老朋友得了癌症。”李大爷向笔者表示。平时都一起散步的朋友们有的得了肝癌,有的得了胃癌,“都说病从口入,几年前小区自来水抽的是地下水,烧开以后都是水垢,我担心水质不干净。”李大爷说。

天通苑“垃圾掩埋地未经修复即开发成居民住房存在风险”。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环境修复研究中心主任陈同斌表示,“天通苑居民区最初规划欠妥”。

《河南预防医学杂志》刊登的《中国癌症高发区的土壤环境》研究报告中写道:“癌症高发区与土壤中化学元素含量的相关性通过研究发现,癌症高发区除水土严重污染,许多常量成分和污染指标出现异常外,一些微量元素还常表现出明显缺少或严重超量的特点。”

“土壤污染修复难度比大气污染大得多。”陈同斌介绍,比起空气污染和水污染治理,西方发达国家用于土壤修复治理的资金,在环保领域投入中占的比重最大。即便如此,在原来的垃圾填埋场上盖居民房,导致居民出现健康问题的事情,在发达国家也屡见不鲜。

危害甚烈的垃圾如何产生,又去往何处?局外人极少关注。让我们先来追踪日常生活中的家庭垃圾。

客厅一袋,厨房一袋,卫生间一袋。每个家庭每天至少产生三袋以上垃圾。当我们每天走出家门,将这些垃圾扔进垃圾桶,就以为万事大吉了。如果任其堆积泛滥,那我们将成天生活在臭气熏天的垃圾中了。

经过几天对垃圾车的跟踪,笔者来到朝阳门外的一家“密封式清洁站”。工作人员告诉我:大包小包的厨余垃圾,从大街小巷的垃圾箱中倒出的各种垃圾,和被无数环卫工人清扫的果皮、纸片、树叶等垃圾,被黑色塑料袋包装后接二连三地送到这里,我们按照“充分体现分类、压缩、密闭、称重、环保等管理原则”,简单分类后,放入密封式清洁机进行压缩、称重,然后集中运往京郊指定的垃圾填埋场或垃圾焚烧厂。endprint

经了解,对这些垃圾的处理方法大致有三——

填埋处理:填埋是大量消纳城市生活垃圾的有效方法,也是所有垃圾处理工艺剩余物的最终处理方法。目前,我国普遍采用直接填埋法,就是将垃圾填入已预备好的坑中盖上压实,使其发生生物、物理、化学变化,分解有机物,达到减量化和无害化的目的。

据介绍,北京共有15个大型垃圾填埋场,阿苏卫、六里屯、高安屯、永和庄、门头沟焦家坡等填埋场负责全市八个核心区的生活垃圾。由于一些填埋场基本处于超负荷运行状态,前些年这些垃圾填埋场中有几座已关闭。“未来,我们将面对垃圾无处可埋的局面。”北京城市管委会负责人如此感慨。

焚烧处理:焚烧法是将垃圾置于高温炉中,使其中可燃成分充分氧化的一种方法,产生的热量用于发电和供暖。焚烧处理的优点是减量效果好,处理彻底。但是焚烧厂的建设和生产费用极为昂贵,而所产生的电能价值远远低于预期,给当地政府留下巨额经济亏损。由于垃圾含有某些金属,焚烧具有很高的毒性,产生二次环境危害。

堆肥处理:将生活垃圾堆积成堆,保温至70℃储存、发酵,借助垃圾中微生物分解的能力,将有机物分解成无机养分。经过堆肥处理后,生活垃圾变成卫生的、无味的腐殖质,既解决垃圾的出路,又可达到再资源化的目的。

我们常见的建筑垃圾是各个城市卫生的最大障碍。它们物件大,成分杂,很难处理。

据统计,我国建筑垃圾的数量已占到城市垃圾总量的四成,许多建筑垃圾被私自倾倒在河道、沙坑等城市边缘地区,形成了垃圾围城的窘态。我国建筑废弃物资源化率不足5%。

早先,北京的建筑垃圾和全国其他城市一样,被一辆一辆的大货车拉到城郊倾倒。即使是当下,也好不了多少。在城郊多次踏青、秋游时,一辆辆的建筑垃圾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弄得路人灰头土脸。一次堵车时,我问司机:“你们将这些垃圾运往哪里?”司机回应:“有时运到指定的垃圾场,也有的拉到建六环时所挖的大坑里。”

再有,渣土车乱象一直是城市管理的痼疾顽症,一面是城市发展日新月异、高楼大厦平地而起,而另一面是渣土运输泄漏遗撒、乱卸乱倒成为社会“公害”。

直到2015年春天,建筑垃圾随意倾倒、填埋的情况才有所改观。

2015年3月,北京市首座全封闭建筑垃圾处理线试运行。在首钢园区,有一条全封闭的建筑垃圾处置线,能让建筑垃圾“涅槃重生”,循环利用率达90%以上。“吃”下去的是砖头、混凝土块,“吐”出来的是可以替代天然砂石的再生建筑骨料。

不过,目前建筑垃圾的大量回收仍比较困难,很少有企业会主动将拆除的建筑垃圾专程运过来。虽说处置线的产能达100万吨,但两年多来处理量也就几十万吨,相比北京每年3500万吨的建筑垃圾数量,如同九牛一毛。

我们再来看看可回收垃圾——各种废品的“来龙去脉”。

2016冬北京供暖的前一天,笔者傍晚散步时,信步来到朝阳区工人体育场东边的社区,在东大桥斜街偶见一废品收购点,一家四口正在分装废品。便搭讪与主人王孝军聊了起来。

王孝军告知,2000年之前,他们一家从河南周口来到此处。夫妇俩兼做保洁和收垃圾,两个儿子负责收购“华源之星”小区的废品。全家每天工作13~15小时不等。白天,两个小伙子负责将废品分为纸盒、书报、塑料泡沫等十几个品种。晚上,王孝军和儿子们一起,將分类废品装上小型货车,趁着夜色拉到数十里外的马阁庄。而马阁庄的收购大户则将这些废品集中起来后,送往各自的“归途”,做到变废为宝,物尽其用。

我们走在马路上,都会不经意地发现,北京城区的东城、西城、朝阳、丰台、石景山、海淀六大区域及周边的每个高档小区和社区附近,都有一两个固定的废品收购点。各家各户会不定期地将这些可回收的废品送来,由成千上万个王孝军分类处理后拉走,再转销他处再造。这部分垃圾就这样被消化掉了。

城市粪便,虽不在规定的垃圾之列,说起来也有些膈应,但与我们每个人都有关联,不得不作些交代。

假定北京市2000万人,如果按每天每人大小便一斤算,加上私家或公厕里的冲水马桶2斤冲水,每人每天有3斤的粪水。一个北京每天就有6000万斤的粪水。这还只是每一天的。这些东西都去哪儿了?

大城市的粪便,绝大部分都是暂存在化粪池里的,等待快存满的时候,环卫用抽粪的罐车抽走,倒入指定的地点进行处理。至于冲洗厕所的水,混合了一部分粪便后随时流入污水下水沟,进入污水厂处理。

随着城市污水管网的普及,将粪便经污水管网输送到城市污水处理厂进行集中处理的方式在国内得到逐步推广。2001年底,北京首座现代化粪便消纳站投入使用,这标志着北京市粪便无害化处理工作全面启动。

2016年隆冬时节,笔者寻访了丰台区方庄、朝阳区酒仙桥粪便消纳站。管理人员介绍了粪便处理工艺:这些由泄粪池、脱水间、出渣间、除臭间等组成的粪便消纳站处理规模为日400~700吨。粪便处理采用固液分离、絮凝脱水、整体除臭工艺。即粪便首先进行固液分离处理,处理后的粪便过滤液通过调节池,均匀地供到絮凝脱水设备,通过絮凝脱水设备将水渣分离。其中脱水后的上滤液进行后续处理;固液分离中产生的垃圾杂物以及絮凝脱水后的粪渣进行焚烧处理或填埋。消纳站在粪便处理的整个过程中要增加除臭设备,以减小处理过程中对周边环境的影响。

经有关专家多方面论证,这种粪便处理方式不影响污水处理质量,对周边环境也不会产生特别影响,而且由于投资小、占地小,不失为城市粪便无害化处理的一条好路子。

据北京城管委介绍,2008年奥运会前北京有公厕5800多座,全年清运粪便近200万吨,即每天产生粪便5400吨左右。现公厕发展到12000多座,每天产生、清理的粪便更是惊人。

随着北京城镇化建设步伐加快和农业结构的调整,粪便直接运往远郊区县不仅成本高,而且接纳的地方越来越少。加上粪便无害化处理设施建设滞后,造成部分地区粪便无序排放,对环境和市民生活产生不利影响。北京市结合实际并借鉴国外经验,几年前就确定了粪便与污水同步处理的模式与方案,已在城市六区范围内建造了近20座现代化粪便消纳站,使全市粪便无害化处理率大为提高。endprint

截至2013年,北京共有44座生活垃圾粪便处理设施投入使用,其中垃圾转运站9座,垃圾卫生填埋场14座,垃圾综合处理厂5座,垃圾焚烧发电厂1座,粪便消纳站近20座。从2012年监管情况看,全市垃圾粪便处理设施多措并举,生产作业水平逐步提高,工艺完整性逐步增强,环保措施配备及使用率都显著增加,安全制度得到进一步落实,内部管理工作更加细化,为城市运行安全提供了坚实保障。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同年3月28日,在治理垃圾初战告捷的基础上,北京市委市政府召开生态文明和城乡环境建设动员大会,正式公布了《北京市2013年清洁空气行动计划任务分解表》,计划在环境治理方面的投资将超过1000亿元。北京市委要求各县区立下“军令状”,力争三年内围剿大气污染、污水、垃圾、违法建设环境“四害”,让北京天更蓝、地更绿、水更净。

一场围剿北京垃圾的战斗再次打响。

破解围城,“环卫斗士”功不可没

2016年10月31日,是一个值得北京环卫工人纪念的日子。这天,“淘粪工”时传祥铜像在北京环卫集团京环大厦正式落成。

时传祥身上所体现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和乐于吃苦、甘于奉献的品质,影响了几代环卫工人。数十年来,万余名环卫集团职工和京城所有的清洁工,传承“工作无贵贱,行业无尊卑”、“宁愿一人脏,换来万家净”的时传祥精神,艰苦奋斗,美化北京,相继涌现出了数以千计的英模人物。

2017年4月26日,笔者来到京环大厦,向身背粪桶、面带微笑的时传祥雕像凭吊致敬,同样也向当代的时传祥们表达深深的敬意。

消除垃圾,洁净北京,环卫工人居功至伟!倘若不是他们“起五更睡半夜”的辛勤劳作,那首都北京不只是“垃圾围城”了,而是一座垃圾之城,成千上万的市民早就与臭气熏天的垃圾为伍了!

下面,让我们走近几位普通的“环卫天使”。

“当代时传祥”,是央视《新闻联播》对环卫工人王长荣的高度赞誉。2017年“五一”节前夕,我来到东城环卫中心,从中心贺主任和几位环卫工人的回忆中,王长荣的形象在我面前清晰高大起来——

2010年新年初始,一场罕见的大雪袭击了北京,虽然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却给人们的交通出行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为清洁路面,环卫五所工人、年近半百的王长荣就和工友们一起紧急出动。由于人手少、任务紧,他们整整干了一昼夜,实在太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打个盹儿,醒来又接着干。强体力作业,王长荣身心俱疲,双手被震颤得疼痛难忍,脸被冻得毫无知觉。就这样,王长荣们废寝忘食、“浴雪”奋战了四天四夜。

谁也没有想到,1月5日晚10时许,王长荣在扫雪铲冰一线持续奋战近100个小时后,身体劳累严重透支,导致脑出血,倒在了岗位上。

当时,王长荣和工友们一起来到东直门北小街铲除路面的结冰。大家正奋臂铲冰时,突听“哐当”一声,王长荣的铁锹从手中脱落,待弯腰去拾,不料一头栽进雪堆中。

“不好!”工友们惊呼着冲上去将他扶起,王长荣却念叨着“没事,没事”,心中却想“活儿这么紧,千万不能倒下”。稍事停歇后,他用铁锹撑住身体继续前行。不料仅走出一二十米,就再一次栽倒在地。工友们急忙拨打120将他送往附近的医院。

王长荣的妻子宋加芳赶到医院时,摸着丈夫身上的棉衣、棉裤和鞋子,全部湿透了,上面满是冰碴儿。她伤心欲绝地望着昏迷中的丈夫,祈祷他能够早日醒来。

环卫五所陶班长用“披着星星来,戴着月亮走”来形容环卫工人工作的艰辛。家住昌平、工作在东城的王长荣,每天从家坐车到单位就得花上两个小时。“6点半上班,4点就得起床,不然就晚了。”在路上做保洁,每天得走半圈二环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但王长荣一直坚持了二十八载。

王长荣出事后,工友纷纷赶到医院看望,称“他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京城各大媒体报道后,周围群众来探视的更是络绎不绝,祝福的鲜花一直摆到了医院的走廊上;短短几天,社会各界的救助捐款多达10万元。

一个默默无闻的环卫工人,温暖了整座城市,感动了千家万户。

听完这感人故事,我想见见王长荣本人,但对方说“不太方便”。后来,中心的小何在电话中解开了这个秘密:王长荣在北京军区总医院的积极救治下,连续昏迷了四天后终于清醒有了意识。但经过开颅手术后,一直未能站起来,至今仍病卧在床。

“快快好起来吧!”我在心底默默祝福这位为洁净首都重病伤残的善良老人。

在时传祥曾经工作过的东城区环卫第二中心,退役女兵李萌时常衣衫靓丽、打扮时尚……不穿环卫服,很难想象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北京女孩,竟是一名环卫工人。

“现在大家都谈梦想,我觉得,不起眼的工作也离不开梦想。社会分工不同而已,我选择的抽粪工这个活儿总是需要有人干的。我向往那种境界:一人脏换来万家净。”环卫工人李萌表达了和时传祥同样的心声。

从总参某部退役的2009年,李萌放弃到一家旅行社当导游的机会,选择到环卫中心“三八女子抽粪班”工作。要知道,这个抽粪班,十几年从没进过年轻人。有人断言:李萌只是一时冲动,很难坚持长久。不料想,她却踏踏实实干了下来。2012年底,李萌光荣当选“2012北京榜样”十大人物,成为爱岗敬业标兵。

记得第一次上工那会儿,李萌费尽力气掀开马路上的井盖,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她差点眩晕。“要是三伏天,蛆都出来了!”李萌说,刚工作时总有条件反射,饭都吃不下。“如果是一般女孩,可能退却了。还好,我在部队锻炼过!”李萌曾是一名優秀的通信兵,多次受嘉奖,还入了党,她更明白工作不分贵贱的道理。

持世俗观点的人认为,抽粪是一个“跌份儿”的活,李萌曾经被人羞辱……她多次相亲,男方一听这工作,转头就走……

李萌不是没有委屈、抱怨,但即便如此,她从未想过“跳槽”。“偌大个北京如果一个月没人抽粪,粪便就会流得满大街都是。”李萌说。她具体负责抽16个井。每次抽粪,都要将笨重的管子插进井里。起初不得要领,结果袖口和身上全是粪便。凭着在部队练就的那股韧劲儿,她仔细琢磨其中技巧,现在已经成为“岗位能手”。endprint

还让笔者感动的是环卫工人李景昂。李是山东枣庄人,退休后于2013年来到北京,应聘为西城区的一名清洁工。李特别爱学习,英语词典是其必带之物,一有空就练起英语来。加之他原来有些基础,不久日常会话、简单交流就应付自如了。

一次,李景昂在南锣鼓巷扫街,遇到两个瑞典人问路,他便用英语作答。这情景恰好被一位年轻人抓拍,视频上传到网上后被疯传,于是李成为“网红”,被称为“最牛的清洁工”“最有素质的环卫天使”!

这下李景昂可成了大忙人,附近不少的中小学生来找他辅导英语,更多的是外国人来找他探讨问题。他说:“与外国人交谈,可一举两得——不仅能够了解异域风情,还可以介绍中国文化,何乐而不为呢!”

不可否认,西方人到中国时间一长,有的也会被国人不文明的习惯同化,乱扔垃圾的事时有发生。碰到此类情况,他也会上前劝诫。

李景昂,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国人,不仅用他勤劳的双手打扫京城的卫生,而且用他的善良和责任涤荡人们心中的污垢。

了解了北京市中心的环卫工人的艰辛,感受了典型人物的光环,2017年4月末的一天,笔者辗转来到西北郊的北京航天城,在北清路和友谊路随机采访了永旺达康保洁中心的清洁工朱师傅、梁师傅和王师傅。

他们告知:他们都是从张家口康保、张北农村进城扫马路的。老家是丘陵地,种麦子靠天吃饭,每年不赚还赔,出来“混”总比在家强。保洁中心百十来号人,都是清一色的老头老太太。我问年轻人呢?快人快语的梁师傅说:“嗨,现在的小青年谁干这个!干这个怕丢丑不说,夏天还晒得要死,冬天又冻得要命,还有刮风下雨的时候,一年365天,他们哪里坚持得了。”

“你们成天这么辛苦,先歇一会儿,抽支烟吧。”我掏出香烟,准备一一敬上。“不抽!不抽!”朱师傅连连摆手。“辛苦倒在其次,但就是管理严格,你干活时不能和行人聊天,如被巡查的发现,轻的大会批评、罚款50~100元,重的被‘炒鱿鱼”。说完这话的王师傅警惕地看看四周,只见他一挥手,几位工友就像“逃瘟神”似的离开了。

望着师傅们迅速散去的背影,充满敬意的我竟有些心酸。

环卫工人的奉献和牺牲,值得我们所有的人为他们点赞。词曲作家舒楠的《越来越美丽》,恰切地表达了我们共同的心声:

推开每个有你的梦境

轻轻去唤醒一盏盏路灯

朝霞火红行色匆匆

让我为你开启新的黎明

送上一个无声的微笑

默默地去丈量每一条街道

你的回眸万家灯火

我的背影在车流人海

只愿你在我手中越来越美丽

这里有我生命的印记

只愿你在我心中越来越美丽

到处都有幸福在传递

朋友,你不要以为守护北京的只是一线普通的环卫工人,还有那“高大上”的环卫“斗士”同样值得我们颂扬。

“围剿”北京围城垃圾,更需科技助力。

张晨光,北京林业大学硕士,现任北京环卫科技公司总经理。这位北京市“青年岗位能手”,曾主持北京市“城镇固废综合处理与资源化工程化试验平台”和“固废处置与资源化国际科技合作基地”等项目,累计承担和参与国家及北京市科技项目20项,获得专利18项。

参加工作前,张晨光对于生活垃圾处理还仅仅停留在理论层面。随着频繁接触,他的认识逐渐加深。他回忆道:“大学毕业来到环卫集团,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南宫堆肥场除臭设计,当时感觉压力很大。每一次去南宫堆肥场,同事递上一根烟说,抽一口吧,要不中午回去可能连饭都吃不下。那是我第一次抽烟,也由此感觉到环卫工人作业环境、作业条件确实和其他行业的职工不太一样,每个环卫工人都在付出。环卫集团的责任,不光是卫生清扫,还要解决这个城市出现的环境问题,为全国的城市提供卫生管理服务。”

此间,张晨光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工程设计项目——南宫堆肥场除臭改造方案。由于中国垃圾含水率相对较高的特性,原有德国的工艺设计不能满足北京市的垃圾堆肥处理,除臭系统无法稳定运行,任务非常艰巨。公司接到设计任务后,决定由张晨光担任设计负责人,这成就了他的“处子秀”。

“这个项目对我意义重大,它让我对垃圾收运体系、垃圾堆肥场,尤其是生化处理体系有了深刻的認识和了解,同时也提高了我在技术方面的实操能力,真正把学校学习的知识应用在实际工作中。”张晨光总结道。

张晨光深知科技创新在企业发展中的重要地位。环卫工作再也不单是“扫马路和运垃圾”,他立志凭借多年的经验,依靠科技创新,使其成为清洁、生态、可持续的新兴产业。

还有一种体制外的“环卫斗士”是我们不熟悉的,那就是拾荒大军和废品回收者。他们同样为洁净北京、消化垃圾,做出了不为人知的可贵贡献。

你只要稍为留心,就会发现北京街头不起眼的巷落,间或有三轮车“哐当”驶过,车上高高摞起各式各样的“破烂儿”,旁边一张海报大的硬纸壳,歪歪扭扭地写着:废品回收。紧跟其后,经过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浩瀚,便会进入一个巨大而隐匿的世界——垃圾的王国。

据相关资料,20世纪80年代初期,北京经历了第一次“垃圾围城”,在今三、四环附近,聚集了近5000个大大小小的垃圾堆,京城的垃圾处理迫在眉睫。

那时,进城“垃圾淘金”可不容易,需要“批条子”方能许可。这时,恰好有四川的几位农民找到管这事的北京市环保局的王维平,出于同情和责任,他同意了。于是,这几人就召来了一大帮老乡,浩浩荡荡开进了垃圾场。

起初,这帮“泥腿子”也毫无头绪,日子久了便摸出了门道。他们自发地组成玻璃、塑料、胶皮、金属等6个组,同前文介绍的王孝军一样,他们把各种废品从城里垃圾场弄到城乡接合部卖,卖给河北人,俨然形成了完整的捡、运、销、加工一条龙体系。endprint

消息渐渐传开,中西部几省的大量拾荒者,伴随着“北漂”一族的脚步相继涌入北京。

生活在城里的人不可能知道,周边众多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山上,成群拾荒的男女老少爬上滑下,仔细地搜索着可卖之物。京城日渐增多的垃圾,几乎全仰仗这些匍匐在社会最底层的外来人口消解。

后升任北京城市管委会副总工程师的王维平关注北京垃圾处理逾四十年,2016年北京市人代会上他介绍,北京的拾荒大军共分为13个帮派,聚集在北京四环外的82个“营盘”,每个“营盘”2000多户。其中最大的要数“川帮”,仅来自巴中一个市的就有4万人。第二是拥有1.7万人的河南帮,主要来自固始。帮派间规矩森严,从玻璃到塑料到制品,各个帮派的拾荒范围都有严格规定。

拾荒大军鏖战之下,中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废品回收市场。国家发改委的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中国的“洋垃圾”——近一半的铜,超过一半的纸以及将近30%的铝都来自美国日本进口的废品。

为了近距离地感受这些拾荒者,2016年11月14日下午,笔者来到昌平区南七家的垃圾收购集散地。这儿难以计数的收购点,沿公路两旁和村中小道两旁一字排开,破铜烂铁、纸盒木头……分类堆放,高的如山峦,长的似堤坝,蔚为大观。

当时,风沙弥漫,垃圾纷飞,恶劣的环境中我心生退意,但一想到环卫工人和拾荒者的艰辛,自觉惭愧,还是摸索着找到了几位拾荒者。

在一家收购废铝品的场地,我见几人正整理刚收上来的物件,便与之攀谈。侯师傅快人快语道:“这个废铝品收购站是河南老板办的,已三年多了。这里每天收购10吨左右,简单整理压缩后由专门收购的货车运往河北的大城,然后集中送工厂回炉加工。”

对面的王师傅一家也来自河南,经营着一家废旧木料收购点,他正指挥着五名员工给木料装车。他告诉我:“我几个月前还在蹬三轮车,见这活儿有利可图,便投入几万元干了起来。”我问“收入咋样?”他说这得看情况,“有时还中,也有一天分文不赚的。”

“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收购转卖废品的,可为京城的卫生建设作了不少贡献!”我由衷赞叹。“我可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我们到这儿来只是为了多赚点钱,养家糊口。”王师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货车司机,我走过去和他聊了起来。司机姓卢,专门到各个垃圾集散地将分类的废品运往河北邢台,300多公里的路程,每天两个来回。他还告知:“昌平区的东小口垃圾集散地,和南七家一样,什么样的废品都收购,而北七家只收购废旧木料……北京周边的许许多多废旧垃圾经分类整理后,全都运到河北去了。”

我们时常责怪河北的钢铁厂、水泥厂等制造了北京的雾霾,但少为人知的是,河北多个城市也消化了北京大量的垃圾。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应该对河北少一些抱怨,多一些理解。

听说著名的皮村有拾荒大军,今年杨絮飞舞的一天,我倒车两三个钟头来此寻访。村口的三轮车师傅却告诉我:“拾荒大军和那些收废品的早已消散了,两年前清理垃圾场时,他们都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见我有些遗憾,他建议到村里转转,或许能找到留守者。

颇为失落的我,只得顶着骄阳、呛着灰尘独自转悠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在一僻静处物色到目标,并且还是两个与前文王孝军一样的河南废品回收者。河南人真是爽快,待我说明来意,他俩就先后“竹筒倒豆子”似的跟我聊了起来。

时忠柳,信阳固始城郊农民,1997年,因承包的土地被开发商买走后,生活没了着落,28岁的他只得带着全家远走他乡来到北京。先是帮人打工送货,见赚不了几个钱,后来就到皮村自个儿捡垃圾收废品,一干就是二十年。

时师傅不仅爽朗,而且好客,他让我到他家坐坐。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走进废品回收者的家。不足20平方米的租屋陈设极为简单,除了床上堆有杂乱的衣被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家具;剩下巴掌大的空间,放置一液化气罐和一单体灶具,如果夫妇俩一块儿做饭,恐怕转身都困难。让人意外的是,家里还有电视电脑,时师傅说“有时看看新闻什么的”; 在生活如此窘迫的情况下,时师傅还不时关注国内外大事,对他我便刮目相看了。

我问他还能干多久,他如是回答:“干不下去了!这边垃圾清场后,不让收废品了,每天都要跑到二三十公里外的邻村去收;再说管理费也从每年的2400元涨到20000元,交不起了;还有小儿子马上要读高中了,北京这边不让上,只得回老家了。7月份就要走了。”说到这里,时师傅竟有些伤感。

是啊,时师傅夫妇将自己的青春年华献给了北京,为洁净首都作出了一份贡献,而今却无立锥之地了。握别时,我只能祝他回家乡能有好运。

李学忠,信阳丘陵岗地的农民,因仅有的八分地不能养家糊口,2000年只得来北京讨生活。与时师傅感同身受的是,他也干不下去了。他一边无精打采地和老婆收拾废品,一边对我吐苦水:“现在管理费上涨了,废品却大幅降价了,以前废铁一公斤1.3元,眼下降了不到一半了,那些废铜、废铝更不值钱啦!你看看,除了我俩的生活开销外,两个小孩上学得花不少钱,真不知还能撑多久。”末了,他有些自嘲道:“奔东跑西遭冷眼,一年赚不到几个钱,你说可怜不可怜?”

好一会儿,我俩相对无语。望着不时从首都机场起飞掠过皮村上空的飞机,李师傅眼里有些茫然,不知今后路在何方。

据《人民日报》报道,从1987年到2006年,在全国664个城市中,收废品捡垃圾的人数高达230万。北京的拾荒大军从1998年的8.2万人上升到2006年的12万人,到了2014年,更是达到了17万之众的巅峰。垃圾集散地几乎和规模化的拾荒大軍同时形成,早期租片地就能做集散地,而后来圈地划分摊位,收购垃圾过秤交易已经十分专业化。

在利益的驱动下,这支拾荒大军横扫了北京市所有的垃圾站点。据相关部门统计,2013年,北京运到垃圾处理场的垃圾有700万吨,拾荒大军运出北京城的垃圾也是700万吨。这意味着,北京市的一半垃圾都是拾荒者“消化”掉的。endprint

然而,到了2015年,情况发生了变化。从北京开始,废品回收出现了全产业链的危机。为了治理环境,河北关停了大多数的小造纸厂、小冶金厂,废品的价格就此跌落。同时,北京原有的82个垃圾集散地关了80个,废品中转站一夜之间近乎消失。

城区原有的垃圾集散地关停了,政府又没划定新的合适的垃圾集散场所,加之价格因素,几无获利的拾荒大军也就自然流失,这无疑给破解“垃圾围城”带来了难题。专家认为,这种垃圾场的有无完全靠市场调节的自生自灭不是办法,应该合理设置,规范有序。

果不其然,新的垃圾围城问题在京郊出现。消失在主城区的垃圾,开始胡乱出现在北京周边的农村。由于北京附近农村的垃圾排放和管理较为原始,农民对垃圾处理的意识淡薄,京城周边的一些农村变成了“垃圾站”。

清剿垃圾任重道远

如果我们将北京破解“垃圾围城”的计划部署、举措行动、结果成效一一道来,一篇文章远远不够。我们还是先听听官方对破解“围城”结果的解读吧。

2015年8月4日,在北京电视台一档《市民对话一把手——推进环境治理》节目中,北京城管委主任孙新军就“垃圾围城”问题,回答了记者的提问——

所谓的“垃圾围城”,其实指的是历史形成且生活垃圾积存量超过200吨的非正规垃圾填埋场。“垃圾围城”曝光后,我们对全市非正规垃圾填埋场开展普查、风险等级评定、分级治理等工作。据调查,全市共有非正规垃圾填埋场1011处。垃圾填埋面积1300万平方米,积存量约8000万吨以上,主要分布在除东城、西城区之外的14个区县。2009年以来,我们又利用“北京一号”小卫星,对全市面积在600平方米以上的新增垃圾渣土无序堆放点进行监测。累计整治垃圾渣土无序堆放点608个,面积约536万平方米。

截至2014年底,全市已完成935处非正规垃圾填埋场的治理工作,占治理任务量的92.4%。2015年计划治理的剩余的76处非正规垃圾填埋场中,30%以上的项目已经开工。开展非正规垃圾填埋场治理工作以来,有效地控制了环境污染,极大地改善了生态环境……

北京环卫集团是京城垃圾清扫、治理的主力军。

该集团负责宣传的宋女士告诉我:“北京环卫集团作为首都环卫领域规模与综合实力最强的专业化实业集团,积极履行国企责任、首都责任和社会责任,长期致力于清扫保洁、固废收运、固废处理、咨询设计、设备成套、专用车制造、投融资、城镇矿产资源开发等环卫一体化综合服务,是全国领先的提供清扫保洁、固废收运、固废处理服务的国有企业,也是我国环卫行业产业链最为完整的专业化集团之一。现在岗职工万余人,拥有各类环卫作业车辆2000余部、现代化环卫基础设施21座。”

问及集团具体业务内容和范围,宋女士介绍说:“主要包括北京市区和部分郊区的生活废弃物、餐厨及医疗垃圾的收集、运输及处理;废纸、塑料、橡胶、电子废弃物等城市矿产资源的收集处理;天安门广场、奥林匹克公园的清洁服务;长安街等城市主干道路机械化清扫、喷雾降尘;城市冬季扫雪铲冰、夏季防汛、清除非法小广告以及重大活动的环卫服务保障任务。其他区域的垃圾清扫、处理则由所在区、乡和街道办事处的环卫部门负责。”

“近十年来,集团以‘清洁城市、服务人民为己任,出色完成了北京奥运会残奥会、新中国成立60周年庆典、抗击2010年初特大暴雪、2012年‘7·21特大暴雨等重大活动、重要事件的环卫服务保障任务,得到了社会各界人士的高度评价,先后荣获20余项国家级荣誉称号。”宋女士很为集团的不凡业绩而自豪。

可以想见,北京环保、城管、环卫、排水等部门,清洁京城卫生、治理周边垃圾的任务过程有多么繁杂巨大,成效多么显著,不仅枯燥乏味,而且浪费笔墨。半年多时间里,笔者探访了通州运河公园、清河公园、园博园、南海子公园等由先前的垃圾场“变身”的公园,相信久居北京的游览者与我感同身受,惊叹它翻天覆地、今非昔比的变化,感受它绿树成阴、繁花似錦的美丽。在此,就不再饶舌了。

用老百姓的话说,成绩不说跑不掉,问题不找不得了。还是让我们荡开一笔,来继续关注、研讨接下来的北京垃圾治理吧——

据有关部门统计,北京日产垃圾1.84万吨,如果用装载量为2.5吨的卡车来运输,长度接近50公里,能够排满三环路一圈;倘若年复一年自行堆积,就如同绵延的西山,会将北京重重包围,那将是多么可怕的情景哟!

北京垃圾只是中国垃圾的冰山一角。中国经济迅猛发展,垃圾总量也连年增加。世界银行的一份报告指出,2004 年中国已经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垃圾生产国。

2010年,中国城市环境卫生协会统计,中国每年产生近10亿吨垃圾,其中生活垃圾产生量约4亿吨,建设垃圾5亿吨。

经过多年治理,北京“垃圾围城”的现状虽然有了很大的改善,但面对每年8%的递增量,2000多万居民和无数个团体产生的近800万吨的生活垃圾,依然给城市管理者巨大的压力。

——垃圾“三化”举步维艰

“我国的垃圾处理不及格。”这是长年研究中国垃圾问题的专家王维平在接受《人民日报》记者采访时说的第一句话。

巨大的垃圾量也让中国城市的垃圾处理能力不堪重负。仅北京2015年垃圾处理量每天缺口多达1.8万吨。

《中国统计年鉴2016》显示,2015年,中国城市生活垃圾清运量为19142万吨,无害化处理量18013万吨。这就意味着,仅2015年,就有1000万吨垃圾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这1000万吨,也只是清运而没有处理的垃圾,加上根本就没有被清运的垃圾,每年未被处理的垃圾,恐怕是一个更惊人的数字。

如前所述,从20世纪80年代起,北京遭遇“垃圾围城”,垃圾处理问题开始成为全国大小城市的心头大患。此后,垃圾分类、垃圾回收、垃圾焚烧、垃圾填埋等话题进入社会生活,并经历着艰难蜕变。“减量化、资源化、无害化”,这是最终写入中国1996年施行的《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和2009年施行的《循环经济促进法》的垃圾处理原则。endprint

众所周知,化解“垃圾围城”需要一个复杂的垃圾处理链条。以居民生活垃圾为例,从居民下楼丢弃垃圾进小区垃圾桶开始,垃圾就进入了漫长的运输与处理过程,从小区垃圾桶至最近的垃圾处理站,经简单分拣与压缩处理后运至附近的垃圾场,再从垃圾场运到最终的垃圾填埋场或垃圾焚烧中心,最后,垃圾被填埋或焚烧,变成土地中的转化物或一车车渣土。

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城市垃圾站点的合理规划和人员配置,也需要每一个步骤的设备与工艺符合环境标准。垃圾焚烧问题就曾引起过激烈的社会争议。垃圾处理事业中最受关注的也就是这一头一尾,源头上的“垃圾围城”和末梢上的“无害化”。

实际上,“减量化、资源化、无害化”是一同被写入《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的,在这“三化”的排序上还进行过激烈的争论,最终无害化排在最后,而减量化放在首位。

可惜的是,在最显性的“无害化”问题上,情况也不尽理想。在王维平看来,“无害化”的处理问题经过了漫长的责任不明期,直到2015年的国务院城市工作会议上,才明确城乡垃圾归住建部统一管理。

北京师范大学环境史专家毛达博士对这一管理模式表达了不同的意见:“住建部是管城市建设和住房的,城市的大面积扩张必然产生巨量垃圾,与垃圾‘减量化‘无害化目标南辕北辙。西方发达国家的垃圾管理归属环保部门,我国也应与此合理对接。”

在“减量化”问题上,全世界有六条通用的举措:限制包装、净菜进城、旧货交易、废品回收、垃圾分类和不剩餐。王维平说,这六条分属商务部、农业部、国家发改委循环经济处等多个部门,难以集中发力。以净菜进城为例,每向城市运进300吨毛菜,其中就有1/5是垃圾,一来一回,便产生了120吨的无效运输,与其这样,不如把菜在田间地头就弄好。

另一方面,垃圾资源化多依靠“拾荒大军”。根据北京城市管委会的数据,几年前的拾荒大军鼎盛时期,北京城每天过磅的垃圾量是1.64万吨,而现在是2.3万吨,少了废品回收的环节,垃圾骤然增加。王维平算过一笔账,少了庞大的拾荒队伍,北京每年起码多花11亿元的垃圾处理费。

垃圾“减量化”的滞后和严重反弹,涉及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次拍摄中,王久良在一个垃圾回收站目睹了重达100吨的肯德基垃圾,煞是惊人。几天后再去那个回收站时,已空空如也。王久良不仅担心那座小山的去向,还不明白生产那100吨垃圾的水和木材是从哪儿运来的。是美国,还是中国?想想他就觉得可怕。

王久良认为,消费至上的观念大行其道,才是当今社会“垃圾围城”的根本原因。王久良不时反问,“难道你不觉得,整个社会的方向或许就是错的吗?”他希望政府能看到这一点,好好停下来想想,“改变观念比下狠手处理一两个垃圾场有用得多。”

笔者与王久良感同身受的是,“白色污染”已在中国大行其道。

所谓“白色污染”,是人们对塑料垃圾污染环境的一种形象称谓。它是指用聚苯乙烯、聚丙烯、聚氯乙烯等高分子化合物制成的各類生活塑料制品,使用后被弃置成为固体废物,由于随意乱丢乱扔并且难于降解处理,以致造成城乡环境严重污染的现象。

在“白色垃圾”中,污染最明显、最令人头痛、群众反映最强烈的,是那些遍布城市街头的废旧塑料包装袋、一次性塑料快餐具。据有关部门统计,仅以一次性塑胶泡沫快餐盒为例,我国全年消耗量达4~7亿个,桶装方便面、琳琅满目的瓶装饮料、矿泉水……食品中的塑料包装在我们的生活中越来越多,人们在享受着速食的便利时,不时闪过对塑料包装的隐忧。

2016年11月,王久良拍摄的《塑料王国》,再次冲击了世人的视觉和心灵,不仅获得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节新人单元评审团大奖,还入围圣丹斯国际电影节主竞赛世界纪录片单元。影片反映了农村垃圾处理厂的低级、原始,对从业人员的健康和环境危害极大的垃圾处理方式;是王久良继摄影《垃圾围城》后第二部关于中国垃圾问题的作品。

事实上,三年前《塑料王国》的剪辑版就已向媒体公开,片中导演的镜头从美国东岸的垃圾回收中心出发,跟随洋废塑料穿越大洋,走过海关,进入中国的废塑料回收利用集散地,被挑拣、分解、处理、造粒再利用——很显然,那一次仅靠传统媒体的力量,所知者仍然不算太广,而今社交媒体的蔓延式转播,更多人体会到了塑料垃圾的触目惊心。

垃圾填埋、垃圾焚烧、垃圾处理,从官方到民间一直是比较小心翼翼去对待的词语。所以问题来了,垃圾处理既然是个大问题,中国企业为什么还要从全球进口废塑料?而且进口洋垃圾占比达全球贸易的56%。

答案是,因为这是一项产业、一门生意,有利可图!

2010年,美国南加州大学的一名教授曾到中国内陆追踪废塑料回收加工线,当时他得到的官方统计数字是,中国有6万左右的家庭式废塑料处理作坊,而在距离北京120公里的河北文安县,这个北方塑料垃圾的最大集散地,一度就分布有两万家。大量国外无法用低成本环保途径处理的废塑料被运到这里,成为当地人致富的主要途径。

为了获取薄利,有关管理部门和相关企业不惜以牺牲环境、牺牲健康为代价,真是可悲、可叹、可恶!

去年初回了一趟湖北老家,在一桥梁重建工地一侧的高处,看到被挖掘机挖开的10多米长的剖面上,在风中嗖嗖作响的密集的塑料片十分扎眼。经询问此处的住户,被告知是最早使用后的塑料袋掩埋于此,二三十年了仍然“鲜活”。专家估算,塑料垃圾存活的时间是400至1000年,多么令人恐惧。

笔者始终闹不明白,既然塑料袋危害甚大,难以降解,我们为什么还要大量进口?还要大量生产和使用?

查阅过往的相关文件得知,2008年1月8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了《关于限制生产销售使用塑料购物袋的通知》,从6月1日起,在全国范围内禁止生产销售使用超薄塑料袋,并实行塑料袋有偿使用制度。

可环保组织“自然之友”垃圾减量团队负责人林莜竹表示,“限塑令”实施至今,效果并不乐观,很多塑料垃圾没有得到合理的处理、减量,而是跟普通垃圾一样进入填埋、焚烧的终端处理,造成环境的污染加重。endprint

笔者一次去菲律宾旅游,闲逛首都马尼拉各个超市时,意外发现他们使用的食品包装袋竟是纸质的。不仅可以回收再利用,即便扔为垃圾,也易腐烂不会污染环境。又据报道,法国从2016年开始,全面禁用一次性塑料袋,如今已进入到一个相对平稳的过渡阶段。

我不禁要问:撇开法国不论,为什么同为发展中国家,而且菲律宾经济比我国落后不少,他们的环保意识竟比我们强?环保措施竟比我们落实得到位?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反省和借鉴吗?

值得庆幸的是,2017年7月27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禁止洋垃圾入境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对洋垃圾进口痛下杀手,决心一举斩断这危害中国30多年的“黑色产业链”!

还有“包装”,一个起初只是为了保护和保鲜商品的东西,如今却明摆着已喧宾夺主,演绎出了“花样年华”:180克燕窝缠着丝绸,躺在镶着24K镀金的“双龙戏珠”木盒里;五六块月饼被“供奉”在硕大的皮制包装盒内;还有名表、美酒和上好的茶叶当“三陪”……

为了吸引眼球,提高附加值,商家们想尽了各种方法包装商品,而作为消费者的我们也偏爱漂亮的东西,于是在一个畸形的消费方式下,大成本、大投入生产出了“大垃圾”。

包裝是商品的脸面,也是消费者认知产品的媒介。对商品进行适当的包装,既可起到保护和保鲜商品的作用,又可增加其外部的美观,本来无可厚非。但是一旦对商品进行过度包装——包装大、商品少,则会本末倒置,造成“美丽垃圾”的泛滥。

据有关部门的统计,北京每年产生的近300万吨垃圾中,各种商品的包装物就约有83万吨,其中60万吨为过度包装物。而在全国每年的城市固体废物中,包装物占到了30%。全国每年平均生产衬衫12亿件,包装盒用纸量就达24万吨,相当于砍掉了168万棵碗口粗的树。每生产1000万个纸盒月饼,包装耗材就需砍伐上百万棵直径在10厘米以上的树木。那些“见怪不怪”的过度包装已对我们的环境保护构成威胁,更造成了资源的严重浪费。

一言以蔽之,消费主义的恶性膨胀使我们超量制造垃圾。

这垃圾“减量化”从何而来?

有学者深刻指出,垃圾就是我们工业文明的癌症,是工业文明的痼疾。

我们知道,科学主义是工业文明主流话语的一部分。同时相信,我们社会所遇到的问题都可以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而得到解决,而科学技术的负面效应则是暂时的、偶然的、可以避免的,并且只能随着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而得到解决。对于垃圾问题也是这样。很多人相信未来的科学技术能够把现代的垃圾变废为宝,所以有一种说法,叫作“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对于这个观念,有人曾经用热力学定律加以否定。但是,笔者现在更愿意采用一种历史的方式进行论证:我们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比二十年前要高得多,可是我们现在的垃圾问题并不比二十年前轻,而是比二十年前更严重;同样,再过二十年,我们的科学技术水平比现在还要高得多,我们怎么就可以设想那个时候的垃圾就会比现在轻呢?

垃圾问题不是一个细枝末节的问题,而是一个战略问题,和能源、粮食问题同等重要。能源问题或许有可能得到解决,但是如果我们拥有了无穷多的能源,我们的工业化的马达将会运转得无穷快,我们就会用无穷快的速度把森林、矿藏、天然水体转换成垃圾,所以能源问题的解决,将是人类的灾难,而不是人类的福音,它将会导致垃圾问题更加严重。

人类的工业文明就建立在垃圾堆旁边,所以,我们可以对人作一个这样的定义:人是一种制造垃圾的动物。

垃圾问题不是可以简单地通过政府的规划和治理,简单地通过科学技术的发明能够得到解决的,它就是我们的现代生活方式本身。如果不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如果不转换我们关于“什么样的生活是好的生活”的基本理念,垃圾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无休止的欲望,无穷的垃圾,地球正在进入垃圾时代。垃圾充斥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生产垃圾、承受垃圾似乎是当代人类的宿命。有人说,垃圾是资源,可以变废为宝,垃圾的生产于是又获得理由,并为资本的扩张找到了新的投资热点。其实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资本利益的作祟,因为它无休止地向前滚动,滚动中抖落的皮屑就是垃圾。

围剿垃圾的战斗永远不会终止!

——垃圾分类困难重重

在垃圾处理领域,一直有一个国际通用的“3R”法则:减量 (Reduce)、再利用 (Reuse)、资源回收再生(Recycle)。这其中首要的就是要在源头减少垃圾产生量,实行垃圾分类。

在环保组织看来,正是垃圾分类的不到位,是当前中国垃圾焚烧存在问题的一大根源。因为干湿垃圾都一起进了焚烧炉,原生态的混合垃圾成分复杂,造成排放难以控制。与其大力发展焚烧这种高度依赖末端处置的处理手段,政府更应该从源头做起,抓好垃圾分类。

2015年9月的一个晚上,银河Soho的一家咖啡馆。在一场有关垃圾焚烧与垃圾管理的分享会上,一位听众提出了一个问题:“泡方便面的盒子我认为是可回收的,但如果泡完了、盒子沾上油之后,我应该把它放在哪里呢?”

对普通民众来说,这样的疑问随处可见。在北京开始大面积推行垃圾分类的第四年,许多人仍然对不同的垃圾该怎样分类充满了疑惑。

六年前,因“阿苏卫焚烧厂事件”而“一战成名”的黄小山被北京市政府邀请,作为唯一一个市民代表随政府官员到日本考察垃圾处理情况。考察归来,他被日本严格的垃圾分类体系震撼,呼吁政府也应对垃圾分类引起重视,甚至一度喊出了“垃圾不分类,坚决不焚烧”的口号。

当时,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我不相信这是两国国民素质差异问题。我们有一个如此强大的政府,如果政府努力推行垃圾分类,根本就不是问题。”

然而四年后,对于“政府投入不够导致垃圾分类不到位”的质疑,他的态度却变了:“政府一年在垃圾分类上几个亿的财政投入,可没人分类,你还让政府怎么投?”endprint

其实,黄小山并不知过往。追溯历史,北京居民并不乏垃圾分类的传统。新中国建立之初,当垃圾填埋处理法广泛被发达国家采用时,北京就开始了垃圾分类。食物残渣制作饲料,煤渣铺路……“物尽其用”“肥水不流外人田”,在物资匮乏时期的北京人眼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可回收的。

最近20多年来,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分类试点,北京市民对垃圾分类也并不陌生。

1993年北京制定《城市市容环境卫生条例》,开始提倡垃圾分类。2000年,北京被列为首批垃圾分类试点城市之一。2002年至2008年,为备战奥运,北京市每年在300个小区做垃圾分类试点。2009年,垃圾分类被写入市长的“每日市情”汇报。

特别是近几年来,北京在垃圾分类收集上下的功夫不可谓不大。

资料显示,截至2013年底,北京市共有2915个垃圾分类试点小区,覆盖人口500万人,配置户用垃圾桶300万套,设置小区垃圾分类投放站5万余个,配置厨余和再生资源专用车辆1000余辆,改造密闭清洁站超过750座。此外,在垃圾分类试点小区,还招募了超过2万名“绿袖标”指导员宣传垃圾减量和垃圾分类的知识,并对居民的垃圾分类投放进行指导和监督。2015年,一些试点小区里还用上了高科技,用互联网+、扫二维码吸引居民进行垃圾分类。

但这样的安排在现实推进过程中极其艰难。

据北京城市管委会固废管理处负责人介绍,由于许多居民并不理会垃圾分类的号召,使得本来是起监督引导作用的“绿袖标”指导员不得不自己上阵分拣垃圾。按照政策,各区县每月可支付每名指导员至少600元的补贴,这笔对政府而言很大的支出,但对亲自分拣垃圾的指导员来说已没有多大吸引力,人员流失严重。

此前曾有媒体报道,在东城龙潭街道华城社区,每户居民都有一张积分卡,如果每天将厨余垃圾正确投放到小区垃圾分类收集点的厨余垃圾桶中,就可由垃圾分类指导员用POS机往卡里打入1分。“攒够50分就能换一张10元的超市购物券。”实施一年来,该小区的垃圾分拣正确率达到了95%以上。

但这样的措施也很难推广。据了解,在垃圾分拣正确率达标的试点小区,政府折算到每一户的投入高达600多元。

“有的老百姓抗议,我才不分呢,分好了也是‘前功尽弃。可问题是有多少人分了?任何垃圾桶我打开看,里面都是一样的。”黄小山如是说。

垃圾管理细节不够公开,民众自然对垃圾分类缺乏信心,进而影响源头分类,如此恶性循环,垃圾分类势必难以推进。

但确实也有做得好的。西城区大乘巷的居民在民间组织地球村的帮助下,从政府号召起就开始垃圾分类。最初的分类桶是居委会成员用省下的年终奖购置的。分类后的垃圾由居委会联系的小贩和企业来清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居民们从未中断。

还有金榜园社区用果皮菜叶制作环保酵素, 把杂草树叶转化为生态肥, 各种可回收垃圾由清运工收拣冲抵清运费……政府没花一分钱,这些垃圾就基本在社区被消化了。

西方发达国家——日本、德国等科学的垃圾分类,更值得国人好好学习。我的乒乓球朋友张大山,去年到他在日本广岛工作的女儿家住了三个月,与环保人士黄小山一样,深切地感受到日本垃圾分类管理的严苛:每晚7:00至次日6:30,规定倾倒生活垃圾,其他时间一律禁止;在大街上行走,若有垃圾,你得自己带着,遇到分类垃圾桶才能扔掉;有的城镇根本就不设公共的垃圾桶,一切分类都要在家里完成,然后打包带去垃圾回收站;每个超市,都有铁罐头瓶、玻璃瓶、矿泉水瓶等排列整齐的专用垃圾桶投放点,上面图文清晰,便于大人小孩分类投放;大件建筑垃圾和旧家具、家电等,你还得出垃圾管理费……他发现自家门后有一损坏的灯管老是放着,便问女儿为什么不扔掉。女儿说:“除生活垃圾外,其他的如建筑垃圾、可回收垃圾,每月只规定一两天收走,因为上个月错过了投放时间,就一直搁在那儿。如果随便扔了,或者在外随便扔垃圾,那是要重罚的。一般是罚4000日元至15天拘役。”张大山这才恍然大悟。他后来对我感叹:“我国要想达到日本对垃圾的管理水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不说日本,像大乘巷、金榜园这样做到垃圾分类的小区并不普遍。北京作为中国第一批实施垃圾分类试点的城市至今已有17年,但垃圾分类成效甚微。

几乎随处可见的是,社区、街头摆放了许多分类垃圾箱;采访期间,我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也仔细察看了百十个垃圾桶,但各种垃圾依然混装,分不清哪些是可回收和不可回收。

所谓的“分装垃圾桶”,只是个掩人耳目的摆设!

一位陈姓台湾朋友曾在北京自然之友从事过垃圾分类管理研究,回到台湾工作几年后去年来北京探亲,看到垃圾分类和厨余垃圾的处理现状依然故我,她跟老同事发牢骚:“在台湾这么简单的事情,大陆为什么就做不好?”

陈女士介绍,目前全台湾一天可收厨余垃圾为1200吨,其中作为养猪饲料约为二分之一,其他作为堆肥。厨余垃圾收集的方式,是由清洁队从市场和一般家庭所收集,通常用厨余垃圾清运车运送至大型堆肥场处理,而社区或家庭的自制堆肥,只要使用有排水功能的堆肥桶就可以了,举手之劳嘛!愤愤然的陈女士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环保组织自然之友對北京试点小区调研后得出结论:居民垃圾分类参与率始终很低,垃圾分类认知水平不够,有限的垃圾分类成果还需要“二次分拣”。

居民素质不高或不懂分类,一直被认为是北京垃圾分类不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

“现在我们的社会是大家都在放大自己的权利,但都在忽视自己对社会应该承担什么责任。垃圾不是政府产生的,是我们自己产生的,我们必须要有这种担当的责任。”黄小山从另一角度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至此,垃圾分类已然成为一个各方互相指责却无法改善的恶性循环。

而在专家和环保组织看来,能够打破这个循环的,应该是一套健全的垃圾分类制度。endprint

早在2012年3月起施行的《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就提出,北京市应逐步建立计量收费、分类计价的生活垃圾处理收费制度。2013年也出台了非居民生活垃圾处理费标准调整方案,并于2014年1月1日实施。但具体实施效果甚微。

该条例的草案曾有一条:“不遵守生活垃圾分类管理要求的,由城市管理综合执法部门责令限期改正,并对个人处20元以上200元以下罚款;对单位处5000元以上5万元以下罚款。”但后来在公开征求民意时,考虑到市民的接受难度,正式的条例中删除了这一条。

市城管委负责人认为,在现阶段依靠对不正确分类进行处罚提高垃圾分拣率,时机还不成熟。

推进刚刚起步的垃圾分类工作主要难在哪里?

今年夏初采访民间环保组织时,在自然之友长期从事“垃圾减量研究”的林莜竹女士给出了条分缕析的答案:

首先是公众对垃圾分类普遍有了认识,但路径、技术路线还不是非常清晰,对垃圾处理前端不熟悉。在他们的印象中,是“拾荒大军”和废品回收体系已经把垃圾总量的20%至30%都回收了,剩下的已无多少利用价值。再有北京的4000多个垃圾分类试点小区,保洁人员清早就要把分类箱中垃圾分拣一遍,垃圾车再分装拉走,但熟睡中的居民并不知情,以为分不分都一样;试点小区都设有三个分类垃圾桶,竖有标明垃圾怎么分、倒何处、负责人是谁的提示牌,但大都形同虚设,虽然试点好些年了,但做得稍微好一點的不到10%;由于“雷声大、雨点小”的宣传流于形式,很多居民不知道自己是在试点小区。

其次是分类意识变成自觉行动还需要时间。由于垃圾分类的行为对于个人来说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再有“我分了别人会不会分的”攀比心理作祟,专门分类反而会多花时间和精力,多数人都会把垃圾分类的行为无限期延迟,理由是不理解垃圾如何分类、没有时间、垃圾后端不配套而缺乏信心等等。

再次是“九龙治水”的管理体系,导致垃圾分类缺乏协作机制。在推进垃圾分类过程中,中间运输环节的无缝衔接、相关单位和部门之间的配合度不够,垃圾分类工作单靠一个部门完成难度很大。在管理体系的设计上也不合理,有的地方由做饲料的企业牵头承包生活垃圾,但这些企业只重视餐馆“油水大”的厨余垃圾,而轻视居民“油水小”的厨余垃圾,任垃圾转运站随意处置而前功尽弃。

另外,缺乏相应的经济政策配套支持,资金缺乏保障。很多城市实行垃圾源头分类后,后续的分类收运车辆、处理处置设施配套较困难,导致垃圾分类后又“一锅烩”的集中运输和处理处置,使居民的分类收集热情大大受挫。

最后是缺乏约束机制。由于垃圾分类还未形成固有的社会行为规范,对公众垃圾不分类的行为,除了监督和规劝,找不到其他更有效和有力的措施。西方发达国家扔垃圾是要交一定费用的,我们的城市居民的垃圾费虽然交了,但是和物业管理费混在一起,每户每月也就3~5元,微不足道;据专家估算,三口之家每月的垃圾完全处理到位需200元左右,如果提高收费标准,再辅之以奖惩措施,那垃圾分类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为什么公众的垃圾分类意识一直“原地打转”?毛达博士认为,阻碍中国垃圾分类向前推进的根本原因在于,垃圾问题主管部门缺乏改革的动力和决心。垃圾分类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是日常生活和社会管理的一种革命,涉及公众环境意识的培养,居民日常行为的改变,基层公共治理能力的建设,城乡垃圾清运系统和处理模式的更新换代,财政及公共事业经费管理的改良,产业政策的调整创新,政府部门行政能力的提升,等等。因此,推动垃圾分类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我国正在进行中的经济改革、社会改革、环境管理改革的一部分。由此可以理解,推动垃圾分类所遇到的困难,实际就是改革所遇到的困难,而各项事业的改革若没有一定的决心,是不可能向前推进的,垃圾分类也是如此。

与毛达博士关注宏观目标同向的是,林女士则注重微观层面,特别强调垃圾的前端分类,认为实现前端分类,垃圾就能循环。

“垃圾问题不能只靠末端处理来解决。真正有效、可持续的解决方法是前端治理,以社区为基本单位的垃圾分类、减量,和积极有效的垃圾回收、循环产业。”林女士认为,提高大家对厨余垃圾的正确认知,也可以通过公众尝试厨余堆肥等方式,对社区垃圾分类的公众进行动员。“对于厨余垃圾的末端处理,提供合适末端处理技术和路线建议。”

在她看来,每一个公民,能做的是减少过度消费,抵制过度包装产品,在投放中做到基本的干湿分类。无论小区是否有分类垃圾桶,或者垃圾是否进行分类运输,倒厨余垃圾前滤掉水分都是当前该做的事。因为垃圾渗滤液会在运输和处理过程中对环境造成极大污染。“具体操作方法是扔进厨余垃圾桶前,使用滤水篮滤掉剩饭剩菜中的汤水,菜帮菜叶瓜果皮晾晒之后再倾倒。”

在她的心里,有一种最理想的厨余垃圾处理状态:“厨余垃圾分开,可以在家庭、社区中堆肥或在集中的堆肥厂进行处理;由于厨余垃圾分开,可以方便地把可回收物回收,再将注意力转向减少包装物和使回收利用过程变得规范,并对环境友好;有害垃圾得到专门处理;其他垃圾在源头分类后,再经多次分拣,已大大减量,剩下的部分才用来焚烧或填埋。”

林女士指出,“利益链条复杂、公众参与空间小、管理权责不清,是导致垃圾危机出现的几个主要问题。”仅仅靠某几项技术并不能让垃圾山从我们眼前消失,弄得不好,还会带来巨大的风险。只有引导人们改变不合理的消费方式、生活方式,减少垃圾的产生,提高垃圾的循环利用率,才能避免垃圾围城的现象愈演愈烈。德国、瑞士、日本等国家在垃圾焚烧导致污染后更多地采取了垃圾分类和回收,垃圾量大幅度减少,有的甚至减少一半以上。“而对那些卖不掉的厨余垃圾,更应该强化分类回收和分类处理。通过堆肥等方式,让厨余垃圾回归到土地中,真正做到垃圾的零废弃。”

事实是,我国的垃圾减量分类工作已经起步,各方普遍认识到垃圾分类是全社会的工作,要从每个家庭、社区和单位做起,减量分类工作与经济社会发展、国民素质和勤俭节约的消费理念紧密相关,现阶段应着重考虑设施建设和源头减量。endprint

有多年社会组织管理经验的毛达博士几次对我重复:“垃圾分类管理等环境治理做不好,与中国的社会组织不够发达密切相关。”

他认为,行进的现代社会有两个轮子:追求自身利益的市场经济和利他主义的公民社会。只有服务社会、帮助他人的各种公益民间组织十分发达,社会才不会唯利是图。而中国传统文化中“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意识在国人心中根深蒂固,对公共环境、他人利益少有关注;尤其是当今社会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不信任感”,马路上老人倒了,很多人都不敢扶;况且目前中国注重发展市场经济,鼓励大家去赚钱,不注意发展公民社会;在利他方面,只有“学雷锋”等一般号召,并不鼓励民众实际参与环保等。因此,垃圾分类和零废弃就难以变成公民的自觉行动。

他指出,政府应放手发展民间环保公益组织,让更多公民参与环保,培养责任、参与监督意识,“这样不仅是环保问题解决了,中国公民的道德水准也能够提高。”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垃圾分类工作居然引起了最高层的关注,说明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2017年12月21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四次会议提出:“形成以法治为基础、政府推动、全民参与、城乡统筹、因地制宜的垃圾分类制度。”随后,全国政协委员纷纷奔赴各地调研,为垃圾分类建言献策。听到这一连串的利好消息,全国环卫工作者无不欢欣鼓舞。

使人切实看到希望的是,2017年3月30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转发国家发改委和住建部《生活垃圾分类制度实施方案》的通知。方案要求,在全国46个城市先行实施生活垃圾强制分类,引导居民自觉开展生活垃圾分类;到2020年底,重点城市生活垃圾得到有效分类,实施生活垃圾强制分类的重点城市,生活垃圾分类收集覆盖率达到90%以上,生活垃圾回收利用率达到35%以上;基本建立垃圾分类相关法律法规和标准体系,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生活垃圾分类模式。

林女士最后给出的希冀我深以为然,她说:国务院出台的垃圾分类方案一定要坚决贯彻执行,生活垃圾要在源头进行强制分类,不分类要加大处罚力度,虽然居民一时难以理解,但接受起来总得有个过程。全体民众应建立环境友好的意识,使得垃圾分类成为每个人的基本素质。

——垃圾焚烧阻力不小

垃圾最理想的处理办法是“清洁焚烧”,清洁焚烧最好的设备是“资源利用法垃圾焚烧炉”。

资源利用法垃圾焚烧炉,是根据物质燃烧三要素,并采取模糊设计手法,使垃圾在炉内封闭的缺氧环境中,自下而上,实现冷却、燃烬、碳化、可燃气体发生、干燥等焚烧处理过程,继而获取大量的一氧化碳、氢气、甲烷等多种碳水化合物为主的可燃气体。这些可燃气体是垃圾再生的新能源,具有很高的热能,可替代柴油和天然气。用焚烧炉后面的尾气处理塔高温焚烧烟气,氧化烟气中的有毒、有害物质,从而达到以废治废、资源利用、保护环境的目的。此炉2007年7月获国家专利。

该焚烧炉是一种高负荷、封闭式、没有任何异味外溢,也没有任何气体外泄的可燃气体发生器。在不需要柴油、重油、混合油、天然气的条件下,综合实现垃圾脱水、垃圾气化、垃圾有效焚烧等全过程。是垃圾清洁焚烧的新技术、新工艺、新产品。

这种焚烧炉在我国的广西、山东、河北等近20个省市已有工程实例,案例涉及生活、医院、化工、屠宰、食品等领域垃圾焚烧。大量的应用证明:焚烧效果优于国家规定的排放标准,获得用户及专家的一致好评。

北京的垃圾焚烧可谓一波三折。2009年夏天,小汤山的阿苏卫筹建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引起周围居民的恐慌,并遭到激烈反对。职业律师黄小山组织一帮人到北京农展馆抗议示威,成为中国“垃圾焚烧史”上的标志性事件。

垃圾焚燒厂的建设因此而延缓。

专家介绍,垃圾焚烧产生的气体中可能有二噁英、氮氧化物等副产物;焚烧后流出的废水含有大量毒害物质,不易处理;焚烧产生的底泥含有重金属等;焚烧产生噪音、粉尘。二噁英等有毒物质,经呼吸进入人体,日积月累危害甚重。这正是百姓反对的主因。

而北京城管委担心的则是,每天,北京都在产生2万吨左右的生活垃圾。如果继续采用填埋的方法,每年至少需要500多亩土地用于填埋。在没有足够土地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的情况下,已有的填埋场只有超负荷运行。多年来,北京一直是垃圾处理能力赶不上垃圾的产生量,如果再不焚烧,这么多垃圾去哪儿呢?

瑞典是垃圾焚烧的成功典范,在垃圾循环利用方面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成功”:36%的垃圾被回收使用,14%的垃圾用作肥料,49%的垃圾作为能源被焚烧,只有1%的垃圾被填埋处理。

垃圾能源化,是韩国首都圈垃圾填埋场的突出特色。主要包括:废资源能源化、生物质能源化和自然资源能源化。在沼气和甲烷发电方面,首都圈垃圾填埋场建设了发电规模为50兆瓦级的沼气发电站,通过垃圾填埋,每年获得的能源和收入相当可观。

而我国以焚烧为主导的垃圾能源化却难以快速推进。

近年来,随着生活垃圾处理被列入“关系民生的基础性公益事业”,北京市在垃圾处理设施建设上改用了以政府为主导,政府投资和社会投资并举的原则,采用特许经营或委托经营的模式。简单地说,作为公益事业,由政府提供部分补贴,企业投资或与政府合资建设垃圾处理设施,建成后在特许经营期内管理、运营,期满后根据协议将设施的所有权和经营权无偿移交给政府。

正是在这种指导思想的作用下,历经波折的阿苏卫垃圾焚烧发电厂终于2014年重启“环评”,次年开工建设,计划今年建成。它是由北京环卫集团和京能集团共同注资的国有企业华源惠众环保科技有限公司投资、建设和运营,特许经营期为二十五年。

再有,朝阳区高安屯垃圾焚烧发电厂的一期工程,由中美合资的北京高安屯垃圾焚烧有限公司承建;而正在建设中的二期,则由北京市政府和朝阳区政府各出资50%。

而作为全国现有的规模最大的三个垃圾焚烧发电项目之一,北京鲁家山垃圾焚烧发电厂从2014年底开始试运行。按照计划,该项目在正式运营后每天可处理3000吨生活垃圾,年发电量可达3.6亿度,上网2.8亿度,另外还可为潭柘寺地区1000万平方米的面积供热。endprint

清洁焚烧垃圾是大势所趋,期望得到更多市民的理解和支持。

令人期待的是,2016年10月,住建部等《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生活垃圾焚烧处理工作的意见》颁布,要求全国各地贯彻落实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按照中央城市工作会议和《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要求,将垃圾焚烧处理设施建设作为维护公共安全、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提高政府治理能力和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重点。到2017年底,建立符合我国国情的生活垃圾清洁焚烧标准和评价体系。到2020年底,全国城市垃圾焚烧处理能力占总处理能力50%以上,全部达到清洁焚烧标准。

前景固然可期,但问题不可忽视。2016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对北京乃至全国231座生活垃圾焚烧厂进行深入调研,指出了“信息公开力度严重不足”与“污染物排放频超新标”两大问题。并积极建言献策:环保部应责令地方环保部门彻查不达标的垃圾焚烧厂,勒令其立即整改;环保部应将全部垃圾焚烧厂列为国家重点监控企业,并实时公开排污数据;各市环保部门应将生活垃圾焚烧厂纳入重点排污单位名录,并进行信息公开;各省市环保部门应及时核查自行监测信息平台的信息不规范情况,与公众形成投诉反馈机制。只有强化焚烧厂的监管,才能做到污染物的合理排放。

综上所述,垃圾“三化”也好,垃圾分类、焚烧也罢,仅仅凭单个部门和一己之力是断难卓有成效的,需要各相关部门的通力合作,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参与。

中央高层的决策部署和率先行动令人鼓舞。2017年5月22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张德江出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执法检查组组长,检查组将组成5个小组分赴10个省(区、市)进行检查,同时委托其他21个省(区、市)人大常委会对本行政区域内法律贯彻实施情况进行检查。张德江要求,以此次执法检查为契机,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固体废物污染防治工作,依法严厉打击固体废物污染环境的违法犯罪行为,实现环境效益、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相统一,建设天蓝、地绿、水清的美丽中国。

5月2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推动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进行部署。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强调,这是贯彻新发展理念的必然要求,必须把生态文明建设摆在全局工作的突出地位,坚持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基本国策,坚持节约优先、保护优先、自然恢复为主的方针,形成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空间格局、产业结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努力实现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协同共进,为人民群众创造良好生产生活环境。

“零废弃”在行动

正當我们为垃圾围城而困扰时,有一个全国性的公益组织在行动,它就是民间环保公益平台“中国零废弃联盟(简称零盟)”。

说起“零盟”,离不开致力于推动国内零废弃,同时也在推动垃圾焚烧问题和POPs问题解决的毛达先生。毛达大学毕业后,决心钻研环境学领域,之后赴澳大利亚攻读环境学的研究生,又在北京师范大学攻读环境学博士后,从事环境学研究,在学术成果上颇有建树。

采访四处奔忙的毛达先生颇为不易,初夏的一天,当他在霍营与“绿之盟妈妈家”商谈如何启动“垃圾分类”试点时,我终于“逮”住了他。干练沉稳的他这样告诉我——

“零盟”的成立可谓应运而生。中国正面临巨大的生活垃圾问题,政府缺乏生活垃圾可持续管理的意识和手段,社会的关注度明显不足。同时,全国各地的垃圾议题环保组织在发展壮大,但单个力量较分散和薄弱。因此,自然之友、芜湖生态中心、自然大学、宜居广州四家深度关注垃圾议题的环保组织,于2011年12月成立“中国零废弃联盟”。目前,零盟共有60多个机构成员和个人会员。

零盟希望不断支持和培育具有零废弃理念的组织和个人,改变我国现有政府重视末端处理的管理模式,遏制垃圾焚烧厂的大跃进发展和大量污染物和二氧化碳的排放,推动我国制定明确的垃圾减量目标,并执行以垃圾减量为优先的管理秩序;同时,让全国更多的公众了解零废弃理念,并开始践行垃圾减量和分类的行为。

“零废弃”是一种理念,通过减少垃圾产生和最大化利用,达到零填埋、零焚烧的理想状态。他介绍,目前正在开发“社区垃圾分类技能培训和工具包”的核心产品;年度“零废弃”论坛、“零废弃”案例集、“零废弃”宣讲会是传播“零废弃”理念的产品,正面向公众,不断培育和激活社会参与。

“你对北京乃至全中国垃圾治理的前景怎么看?”采访半年多时间里,垃圾问题一直缠绕于心。告别毛达博士前,我想知道这位环保专家的答案。

“我对改变有信心,但治理的速度能否跟上污染的速度,我心存疑虑。”毛达表示了谨慎的乐观。他怕我不解,补充道:中国推进城镇化建设,必将产生大量的垃圾,加上治理的落后,垃圾问题必将长期困扰人们;不仅中国,世界也一样,拿气候问题来说,备受全球瞩目的联合国巴黎气候变化大会于2015年12月12日一致通过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巴黎协定》,并正式生效,为2020年后全球合作应对气候变化问题指明了方向和目标。可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却认为“是个骗局”,上任不久就退出了这一协定,你说全球统一环境治理怎么实现?

毛达博士的深切忧虑,使我俩的分手变得异常沉重。

田倩女士是零盟的秘书长,她硕士毕业后,已在自然之友和零盟工作六七个年头,是个年轻的老资格环保专家。5月11日上午采访她时,听说我已采访毛达博士,便说“他是零盟的发起者,可能谈宏观的东西多一些,我就说些具体的吧”:我们零盟近期有三个推动目标——垃圾管理一定要有前瞻性的、具体的、反映社会共识的远期目标;垃圾分类教育一定要进入中小学课程体系;垃圾焚烧等处理设施的污染控制设备与管理一定要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零废弃”已跨出国界,全世界都有所行动。在整个美国,一项同名“零废弃”的运动正走向主流,在学校食堂、公园、餐厅、体育场、企业等场所展开。作为首善之区,北京的“零废弃” 也闻风而动。endprint

田秘书长介绍:通州姚辛庄村一片百亩的新造林地里,今年初多了座“移动式园林废弃物资源化处理站”。修剪下来的枝条,往处理站一送,半个月就能变成有机肥。等积累的废弃枝条全部消纳完,处理站就会“开拔”赶往下一片林地。这种移动处理设备今年会在通州、丰台、门头沟区等多地推广。通过对枯枝落叶的就地循环利用,北京今年将有80余万亩平原新造林实现植物垃圾“零废弃”。

“我们都知道,修剪下来的枝条,过去要么被农民拉回去做柴火,要么就地填埋或者小范围焚烧。填埋需要占用大面积的土地,焚烧容易引发火灾隐患,而且会影响空气质量。而‘移动式园林废弃物资源化处理站,让枝条等园林废弃物实现了就地消纳处理,转瞬间就能变成有机肥料。”听完田女士的描述,我不禁感叹:“移动式园林废弃物资源化处理站”,真是化废为宝,“功德无量”。

田秘书长的建议我不妨去感受一下。

在田倩秘书长建议下,我早早来到北京联合大学校园环保大讲堂,旁听唐莹莹教授的环保讲座,结识了不少环保人士,百余人的教室挤满了大多是非专业的莘莘学子更让我意外。

电子垃圾,即废弃电器电子产品,是指不再使用且已丢弃或放弃的电器电子产品,包括构成其产品的所有零部件、元器件和材料等,以及在生产、运输、销售过程中产生的不合格、报废和过期产品。环保大讲堂“零废弃”活动前,参加会议的“绿色和平”北京办公室负责人刘华,主动和我聊起了无所不在的电子垃圾。

他说:“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资源短缺,生态恶化,已成为我国面临的重大问题。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在巴厘岛举行的环境论坛中报告,目前全世界电子垃圾以每年3600万吨的速度增长,其中中国年产量达230万吨。非正规的焚烧或酸洗处理电子垃圾,将排放大量有毒有害气体,所排放的废水对自然水体亦存在极大威胁。”对此,致力于以实际行动推动积极改变,保护地球环境与世界和平的他忧心忡忡。

同时与会的香蕉皮公司负责人陈守雷却带给我好消息,他们公司可以对部分电子垃圾实行“零废弃”处理。目前,废旧液晶显示屏再制造LED节能灯具,已成功应用于亦庄联合利华和路雪等公司。

陈守雷告诉我:“‘香蕉皮通过一套自主研发的导光板再制造工艺,高效循环利用了液晶背光模组中的光学级组件,避免了资源浪费,实现了低碳环保;另一方面,LED再造节能灯具较之传统CFL紧凑型荧光灯节电效果高出40%,使用寿命长5倍,并减少了大量废弃荧光灯危险废物,更好地达到了节能减排的效果。”他还预测,LED再造节能灯具将广泛运用于商场、宾馆、学校、办公室、医院、工厂等场所,再造超薄灯箱将更多地运用于商场、展览展示、广告媒体、餐饮、酒店等地方。

活动开始,首先播放的是王久良先生的《垃圾围城》视频,再次让我震撼。紧接着唐教授结合辛庄的亲身实践,以《面对垃圾围城,我们能做什么》为题的讲座,使同学们耳目一新。当她讲到塑料垃圾危害,哽咽说道“我朋友的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孩,因用塑料袋蒙面玩耍而窒息,虽抢救过来但终身致残”时,全场鸦雀无声,无不动容。她还跟大家分享了自己的环保举措:“我每次来学校都自带垃圾袋,自己产生的垃圾学校无处可扔,就带回家分类后再放到村里的垃圾车上;我出门买馒头之类的食品,都自带干净的布袋,节约一个塑料食品袋是一个……”最后“在校园如何开展净塑和垃圾分类”的互动环节,讨论更是高潮迭起。

校园一个小小的活动,居然惊动了有关部门的领导。北京城管委固体废弃物管理处副处长张红樱,对唐教授的善举和今天的活动给予了赞赏。同时,她也和大家分享了作为环保人士的点滴:“我在部队服役时爱好摄影,曾在兰州沿黄河拍摄了许多垃圾污染环境的照片,给我极大的心灵震撼,从此就有了环保意识。”她問同学们“有谁身上还穿着十年前买的衣服和鞋袜”?见无人回应,她说自己十年前的衣物还不少。还说,“我转业到北京工作十年,都是绿色出行;儿子受我的影响,也很注意节约环保,每次吃饭都是‘光盘行动。”

唐教授的讲座和环保人士的表率作用,使同学们深受鼓舞,纷纷表示:净塑,刻不容缓;源头减量,从我做起:不使用新的塑料袋和一次性塑料制品;尽量不用、少用、重复利用塑料袋;出门带“五宝”——水壶、餐盒、环保筷、购物袋、手绢。以自己的善小影响周围更多的人。

唐教授辛庄村的环保实践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5月14日一大早,我就来到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的辛庄踏访。走在整洁明亮的村里,我一边参观,一边听唐莹莹、村主任李志水和志愿者杨诗映的讲述——

昌平区辛庄村,坐落在北京城中轴线以北50公里左右的燕山脚下,紧邻京密引水渠。该村有500多户村民,其中三分之二左右是外来人口,本地村民以草莓种植作为主要的经济来源。

唐莹莹长期租住于此,和在其他农村看到的一样,这里垃圾遍地,蚊蝇乱飞,臭气难闻。由于教学和自修任务压头,无暇顾及其他,这位在北京联合大学任教的北大法律专业的高才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便。但接下来的事情使其人生发生了重大改变。

2015年,她为自己在北师大的博士论文《安乐死之立法》到宝岛台湾做访问学者,借住在朋友家。熟知大陆不做垃圾分类的朋友要出远门,担心唐莹莹“出事”,便叮嘱她一定要按照当地的规定严格垃圾分类,并在指定的时间将垃圾放在投放地,否则会遭重罚。唐莹莹当时觉得心中一震:台湾的垃圾分类都能做好,内地为何就不能尝试一下呢?

促使她“一试身手”的另一个动因,是她正在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记不清有多少次放学回家,喜爱动物的儿子总给她带来“坏消息”:妈妈,我今天在垃圾堆里又看到一只死猫(狗)了,它们太可怜啦!从儿子的不安中,唐莹莹觉得辛庄的垃圾问题非解决不可了。

课业的繁重,对恶劣环境的焦虑,这年底唐莹莹从台湾回来后就病倒了,于是向学校请长假病休。可她哪里能安心静养,毕业论文可以推迟,但垃圾的困扰总是缠绕心头挥之不去。endprint

何不利用这段时间在辛庄做垃圾治理试点呢?或许能为中国的垃圾分类探出一条路子。“那不行,你做不了!”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时,本以为会得到曾是环保干部的母亲的支持,不料却被泼了一瓢冷水。

惊愕中的她和母亲理论起来,却招致更重的“打压”:“你既要上班,又要做博士论文,还要管孩子,何况身体又不好,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肯定做不了,即使做了也难以坚持。”待双方冷静交谈后,她理解了母亲的苦衷。

唐母原是广西南宁市环保局干部,一生执着于环保。20世纪90年代初,她参与了菲律宾国际乡村改造学院和中国国家教委在横县两村一校的“垃圾综合治理实践”合作项目,经过艰苦不懈的努力,试验取得成功,垃圾分类推而广之。可十年之后,这场利民益世的活动就偃旗息鼓了。

唐莹莹从母亲的不堪回首中深切感到这件事的艰难,但再困难总得有人去破解。她是一个挺有主见的人,认准了的事儿就得干。她清楚地记得,2016年4月8日这天,她还发着高烧,但却硬撑着来到村主任李志水的办公室“游说”。担心“碰钉子”的她耍了一个小计谋:“李主任,这是我母亲用厨余蔬菜果皮垃圾做的酵素,送你两瓶,可用作清洁剂。”

“垃圾还有这么大的作用?”身材壮硕的村主任一下子来了兴趣。趁着村主任的兴头,唐莹莹一五一十地介绍了酵素的制作过程及功效,并顺势提出了在辛庄开展垃圾分类、达到“零废弃”的想法。望着眼前这位弱小的女子,村主任竟有些感动:早就想整治村里的卫生,只是苦于没有章法,今天竟有志愿者倡议,岂有不支持之理?

一番合计后,两人同时行动起来。

唐莹莹经过“串联”,组织了辛庄几位有共同愿望的爱心人士,形成了一个农村垃圾治理的志愿者团队(亦称北京政治文明建设研究基地北京社会建设研究院环保志愿者团队)——“辛庄环保小组”。村主任则向村支书汇报后达成了共识。从一开始,辛庄环保小组就和村两委干部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在垃圾治理推进的每一个环节,民间力量与村两委始终是伙伴关系,是优势互补的同盟军。当月,环保小组就在全村开展了“净塑环保、垃圾不落地”的试点。

环保小组决定先“试水”。唐莹莹带着6位志愿者来到全村最脏的地方——养殖场,这里的垃圾积年已久,塑料片等和泥土裹在一起,钳子夹不动,她们就用手一点一点抠,弄得双手泥水,一身臭气。随后赶来的村主任目睹此情此景,很感动。他一边和志愿者们抠垃圾,一边向她们承诺:“如果我不和你们共同把村里的垃圾问题解决好,我就不叫李志水了!”

当时,环保小组和村主任的“意外之举”,确实闹得沸沸扬扬:叫好赞同的,怪话连篇的,冷眼旁观的,不一而足。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辛庄用两个月的时间开展了多种形式的宣传活动:集中培训、入户宣传、广播宣传、展板宣传。宣传有两大重点:为什么做和如何做?环保小组想尽各种方法告诉村民,塑料对环境造成的严重危害、垃圾不分类对环境造成的严重危害。她们选择了最简便易行的方法“两桶两箱分类法”,并给每户发了两个分类桶、两个环保袋。村主任用村规民约的形式,禁止村里所有超市和菜市场提供塑料袋,禁止村里所有饭馆使用一次性塑料制品。

“当您成了爱,您身边的一切都会改变。”这是唐莹莹的梦想。充满爱意的“垃圾不落地”工程,得到了全体村民的理解和支持,逐步形成了一套有着辛庄特色的农村垃圾治理模式。

6月9日端午节这天,环保小组和村委策划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启动仪式:村里的老人孩子欢聚一堂,书记、村主任上台讲话、志愿者宣誓、环保庙会、现场捐款……参加活动的多达五六百人,辛庄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唐莹莹70多岁的母亲自然参加了全过程,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家养病的女儿搞的这场活动,一开始就这么轰动。她被感动得老泪纵横,喃喃自语:“不容易!不简单!”

被感召的人不在少數,村民杨诗映、黄小川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们都在外做生意,回村听了妻子的“报告”,受到鼓舞,不仅在家里学习垃圾分类,还动员几个哥们儿成了志愿者。如今他们已成为唐莹莹的忠实“粉丝”和得力助手。

“行动起来,让爱的阳光温暖每个人每个角落。”启动仪式后,全村就开展了持续一周的环境卫生大整治。志愿者和村民们一起动手,集中清理所有的陈年垃圾,大街小巷,旮旯角落,不放过任何肮脏之处。村主任说:“这热火朝天的劲头丝毫不亚于农业学大寨那会儿,我们用小卡车整整装运了170车垃圾,估计有200吨之多。”

我随意问了路边玩耍的两位小学生,他们也参加了这次活动。“我们所有的同学是放学后帮忙收拾垃圾的,拣了大概一个星期。现在看不到垃圾堆了,再也见不到死狗死猫了。”他俩清澈的双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启动仪式和环境大整治让全体村民都知道,一项涉及每个人生活习惯的事情即将开始。

从6月中旬起,原来村内各商户、买卖口、市场全部停止提供塑料袋,大家自带环保袋和盛具去购物。村里公共区域的垃圾桶、垃圾池都撤掉了,垃圾不允许再向外倒。全村划分成四个区,每天早晚两次,环卫车唱着村歌《辛庄人》挨家挨户上门收垃圾。每户村民在家里分好类,到时“桶对桶、箱对箱”地倒垃圾。

走进村民黄小川的家,只见冰箱上贴有“厨余垃圾、可回收垃圾、不可回收垃圾、有毒垃圾”的提示标签。我揭开两个分类桶一看,果然是按要求分的类。他的妻子告诉我:“只要村歌响起,我就会及时出门将垃圾倒在垃圾车上,从不随便乱扔,已形成习惯了。”

开始的一个多月,书记、村主任带头,发动“两委”干部跟车;环保小组发动志愿者跟车,沿路捡垃圾,手把手指导村民如何分类。分类出来的四类垃圾这样处理:厨余垃圾做堆肥和酵素,可回收的卖掉,有毒垃圾定期交给专业组织处理,最后不可回收的留给市政处理的只有20%左右。

“我们住在京北的小村庄/清清的渠水村前流淌/连绵的燕山是我们的屏障/这里是首都的草莓之乡……”走到拐弯处,一阵欢快、优美的旋律传来,我驻足听了许久。用村歌吸引村民倒垃圾,这是辛店村的一大创举,显示了基层民众的不凡智慧。endprint

辛庄实行“净塑环保、垃圾不落地”工程以来,农村垃圾治理的闭环在辛庄初步形成。垃圾分类的有效率达到95%左右,垃圾减量率达到75%左右。外在环境、内在环境得到极大的改善,村民充满了自豪感和归属感。做出的堆肥和环保酵素已用到村里六个试点草莓大棚的种植中,第一批草莓去年12月中旬上市,口感和质量非常好。

在一处民居,我见两个村民在聊天,便问他们现在村里的环境卫生怎么样?他俩最直观的感受是,那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过去一到热天,是苍蝇蚊子满天飞,现在,这些臭家伙都无影无踪了。

尤其是环保意识已深深扎根于民众之中。唐教授给我讲的一个故事刻骨铭心:一个小孩白天不慎将一根塑料吸管丢在草丛中,晚上突然想起,吵着要妈妈一起去寻找,说如果猫呀狗呀吃了会造成伤害的。劳作一天的妈妈虽然很累,但想到儿子有这么强的环保观念,非常高兴,她带着一身的疲惫,花了近两个钟头陪儿子找回了吸管。杨诗映也说:“我刚上小学的女儿早就学会了垃圾分类,出门旅行在飞机、火车上都要坚持这么做,可上面条件不允许,她都觉得失落。”

村主任说他最大的收获,是形成了垃圾分类、讲究卫生的自觉意识,“在家里,垃圾如果不分类,就觉得不舒服;出门在外,从不乱扔垃圾,只要看见乱扔垃圾者,就十分厌恶,有时还善意提醒一下。”

“那这么好的效果,一定会有不错的社会影响。”我判断。

“可不是嘛!这得感谢唐老师。”望着唐莹莹的村主任一脸自豪。

辛店村的垃圾治理试点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参观学习取经者纷至沓来,北京市和昌平区领导先后前往考察。昌平区委书记侯君舒高度评价辛庄村探索开展的垃圾分类工作是“了不起的事”“开了个好头”。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党组副书记牛有成总体感受是:辛庄变“新”了——村民“理念新”“生活方式新”和“生产方式新”,将循环持续发展的理念很好地贯彻到生产生活中,促进了生产、改善了生活,不但在全市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也在全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值得关注、学习和推广。

4月9日,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石油大学教授王尚旭来辛庄调研。随后,王教授在全国政协召开的“双周座谈会”关于垃圾分类的专题研讨会上,着重介绍了辛庄村的做法和经验,并向中央提出相关建议。

“既然得到各级政府的肯定和社会的认可,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做?”我似乎有些忧虑这些经验的普世价值。唐莹莹、杨诗映双眼会视了一下,回答得有些谨慎:“辛庄的经验已成功移植到邻近的桃林村。目前,我们正在动员有爱心的企业家志愿者,和我们一起搭建一个公益平台,借助政府、社会的力量,把辛庄办成一个垃圾分类培训基地,从我们所在的兴寿镇做起,逐渐推而广之。但我们知道,前面的路很长、很难……”

离开辛庄村时,我久久凝视着唐莹莹,我不知道她瘦小的身躯里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居然做成了一件轰动北京、影响全国的事情。她说,“做成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比关在学校写10篇论文强多了。”浮想联翩间,传诵千古“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名句一下子映入我的脑海,我想,唐莹莹、王久良、毛达们不是同样拥有范仲淹式的家国情怀吗?不就是为国分忧、为民解难“敢吃螃蟹的第一人”吗?如果我们每个个体和单位开始实施“零废弃”,如若北京和全国各地全面实施“零废弃”,那我们的城市一定会洁净靓丽,我们的国家一定会美如画屏。

扪心追问:何谓真正的垃圾?

我们生活的世界

就像一个垃圾场

人们就像虫子一样

在这里边你争我抢

有人减肥有人饿死没粮

有没有希望……

这是摇滚歌手何勇1994年演唱的一首《垃圾场》的歌词,但遗憾的是,在普通百姓心上没有留下多少印记,更没有唤醒公众多少环保意识。

我们每天都和垃圾打交道,避之唯恐不及。谁都离不开它,又都不愿与之为伍。“你这垃圾!”没有比这更厉害的骂人语言了。

然而,一不留神,也许你我就成了垃圾。因为,有一种比有形垃圾更肮脏的东西,很可能使你瞬间变为垃圾。

“这种更肮脏的东西,就是我们污浊的心灵,就是我们制造垃圾的习惯,它使你我在不经意间成为垃圾。”社会观察记者刘俊林的认知我颇为赞同。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地球与生俱来的垃圾制造者。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养成尽量少制造垃圾的习惯。是否可以少点几个菜、少点“舌尖上的浪费”?是否实行“光盘”行动,拒绝“剩”宴,“打包”回家,减少一些泔水?是否可以少扔一根烟头,少扔果皮少吐痰?

2016年年底前后,笔者随机抽取了北京市东西南北中的工人体育场、西单商场、北京南站、地铁五号线天通苑北站、天安门广场五个点,平均用时15至30分钟,对每个点10个路人对手中垃圾的习惯处理方式进行了跟踪观察。结果发现,有五成以上的行人随意将垃圾扔在地上。在地铁五号线天通苑北站入口处,4个年轻人在离垃圾桶两三步处抽完烟后,举手之劳都不为,竟将烟蒂踩踏于地;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在工人体育场东北角十字路口,一位全副武装的“城管执法”者,执法犯规,在垃圾桶旁抽完烟后,居然将烟蒂轻弹在地上;天安门广场如此庄严、瞩目,笔者仍不时看见一些烟头散落在地,被骑着袖珍电动车的清洁工来回穿梭地一一捡起。

经过近40年的改革开放,我国的物质生活水平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但为何国民的文明程度总是跟不上前者的步伐呢?

南方某大学一位敢于说真话的教授并非耸人听闻:即使将来中国发达了,但你看看那些开着豪华车的富翁们从车窗外向外吐痰、扔垃圾的丑恶现象,你就知道,如果没有行之有效的思想教育,没有全体国民文明素质的提高,中国再富裕也不会强大!

损人不利己的公德意识匮乏,也使我们变为垃圾。

最典型的莫过于“上海垃圾偷倒事件”和“广西倾倒垃圾事件”。2016年7月1日,有报道称两万多吨来自上海的垃圾,被偷运、倾倒至苏州太湖西山岛。事隔不久的9月3日,唐某、孟某等以低价收购100吨垃圾,偷偷运到梧州藤县的西江登州岛河段倾倒,水质立刻被污染,铅、镉等严重超标,藤县曾一度停止供水。

把垃圾不当垃圾的思想,也使我们变成垃圾。于是乎,城市垃圾处理站没有规划或胡乱规划,从不考虑垃圾站附近的居民每日的生理心理感受。一些楼盘的公共垃圾站随意设计在某楼某窗某路口,根本不考虑环境影响。

笔者一直担心的,还有我们国民的素质中某些属于垃圾的东西,职能部门的行事思维和方式中某些属于垃圾的东西,比如麻木、官僚、僵化,比如懒政、不作为、乱作为等等。别以为处理垃圾是一宗小事,这也体现是否以人为本!

接到此次“北京垃圾治理”的采写任务,本以为能得到相关单位的支持,会很顺利。我多次拿着介绍信联系北京城市管理和城市卫生清扫部门,工作人员都挺热情,说“这是好事啊,待请示领导后,一周给您答复”,可后来就杳无音讯了。是怕麻烦而搪塞?还是怕揭短而拒绝?不得而知。我深感不解和遗憾。

不少国民到日本、德国等地去后的最大感触是,那些国家有一个最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就是时时事事精细认真,才有规范有序的现代和未来。

垃圾问题一样也可以反映这一实质。

提高国民素质,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从小事做起。那就不妨从垃圾做起。

但愿,我们内心,和我们身边,垃圾越少越好,垃圾围城也将不复存在!

(本文参考和引用了网上相关的文章及图片,一并向作者致谢。)

作者简介

王敬东,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先后在《人民日报》《中国作家》《北京文学》等报刊发表报告文学、散文等600余万字,著有《爱与痛》《极限穿越》等报告文学10余部。《拯救》获2006年“是谁感动我们”全国短篇报告文学征文大奖,《超越》获2008年“迎奥运,颂神州”正泰杯全国报告文学征文大奖。《拯救》《千金一诺》分别荣登2006、2007年“中国当代文學最新作品排行榜”。

责任编辑 师力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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