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良君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时间回到毕业那年夏天,江南的天气依旧潮湿闷热。晚间躺在凉席上降温,家里的猫躲得远远的,和一堆废弃的课本挤在大理石飘窗上图一时清凉。窗外月光皎洁,晴明的夜空繁星点点。
彼时的我,在读语言学校。相比于毕业后开始工作或是读研的同学,我有些终日无所事事的感觉。这期间每当有人问我:“你现在干吗呢?工作了吗?”我都尴尬地小声答道:“没有,我待在家里……”
我每天都会顶着烈日,骑车来到语言学校楼下的便利店,上午拿一瓶冰拿铁,下午拿一听冰可乐。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上午,便利店里空荡荡的,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个客人,柜台里孤零零地站着一个收银员,正在忙碌地做关东煮。
我站在冰柜前伸手想要开门,从玻璃门中看见了自己独自一人站在一排排货架前的身影。为什么我是一个人呢?我的同学们呢?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了什么,是啊,我的青春岁月已经消亡,身后已經什么也没有了。
那天拿着咖啡上楼后,看到隔壁德语班的同学依旧在勤勤恳恳地念报纸、排话剧,而我们班也一如既往地在唱歌和玩闹。突然,老师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我有一首很重要的歌想放给你们听。”接着他放了张震岳的《再见》,并提醒说:“我想到课程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们就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就觉得一定要好好说一声再见才行。”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我们安静地听着这首歌循环了两遍之后,愉悦游戏的心情全都消弭不见了。
我想起隔壁的土木系早我们一年毕业,那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吃散伙饭,蒋柯非常执意地要另请我吃一顿。我和他说:“天气太热了,非要这会儿出去吃饭吗?”他说:“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啊,你帮我画过图,还记得吗?”我说:“这种事情,以后再说也来得及吧,你急什么?”
可他很认真地说:“没有以后了,以后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就算再回来也不一定能见到你了。”那时的我并不能理解这番话,心说,这个年代哪有什么一别再也不见的故事,搞得那么郑重其事那么伤感做什么。
现在,我明白蒋柯是对的。一向认真的他远比我更早地意识到这一点,在某一个节点上的离别就意味着过去的消亡。如果有幸能够提早察觉到这一点,我们就应该郑重地道别,好好地和对方说再见。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再见,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理由要再见。通信虽然日益便捷,仿佛能将我们24小时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可是我们需要联系的理由却从未增加。
其实,所谓的未来并没有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因为早在我们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就已踏上了未来。时光匆匆,如此残忍,没有一个平台可以给我们停留回望,好好说再见。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你还记得宿舍楼上挂着的白衬衫吗?你还记得停靠在墙边的自行车吗?你还记得熬夜写作业的我们吗?速溶咖啡里随着热气扑面而来的香味;那些焦虑又悔恨的心情;那些发誓重新做人的决心和宣言;那些年追过的电视剧;那些年谈笑过的八卦;那些年偷偷爱慕过的人;那些年因为年少无知而彼此造成的伤害……你都还记得吗?还是如同散掉的珠串,落在时光的过道里,渐行渐远,再也无法触及?
杨帆摘自《时代青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