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可惺
清真寺的圆顶
映着日光,瓷片淡绿
墙很白。
我的早晨,
开始的很早。
这是姚新勇用手机微信发来的诗。是阿訇、也是诗人——闪宇顺《播种者》中的诗句。回族人中,一边在清真寺诵经、祈祷,一边又在溢满情怀、写诗作文的是大有人在。这一切——宗教与生活、宗教与文学的纠缠、往复循环,都从早晨开始。
这几年,我每学期总会收到几篇来自不同编辑部要求审稿的论文,其中大部分涉及少数民族文学研究,这些论文的作者绝大部分是汉族中青年教师,文章洋洋洒洒,当然也常自信满满。在当今这个高校教师绞尽脑汁争为项目、发文章而奔波忙碌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似乎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个“新的学术增长点”——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
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是多大的事儿呢?这其实是一个挺吊诡的问题。一方面,作为文学研究的少数民族文学研究似乎并不复杂,跟所有文学内部的审美研究一样,是对文学事实、文学经验的总结概况,是一个离社会文化的中心话语相对边远的领域;另一方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又时刻充满着风险和挑战,因为对某个少数民族文学文本的判断阐释,有可能会成为诸多影响、甚至触发社会事件的焦点或前沿话题。这是一个没有边界的对撞、角逐,同时又是一个近在眼前、无所不在的开阔的文学研究视域。像一个硬币的两面,少数民族文学,从当代中国文学研究的格局看,可能还是一个不太成熟、丰满的对象,但从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的动态性建构整体看,作为重要构成要素,其内涵的丰富和重要性价值早已远超文学本身。在这个意义上,它又确实是一个“新的学术增长点”。那么,这个增长点又该如何“增长”呢?
如果说,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已经成为当今中国文学研究的一个热点、学术增长点,但是从什么样的视角,以什么样的思路来进行富有学术价值的研究却是一个摆在研究者们面前的关键问题,也面临着无法回避的困难。作为研究对象的少数民族文学相较于多数族文学,或者说汉族主流文学,必然有其区别于主流文学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可能表现在很多方面,例如文学形式、作家身份、文学主体性、民族共同体、认同与承认、文化建构、文学传媒、文学与其外部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的关系等。体现出其与主流文学之间区别的这些方面之间,是否具有逻辑上显性的因果关系,或者隐性的助推关系,抑或是相互作用关系?只有理清这些方面之间的关系,才能找到将不同方面串联起来的主线,否则难以深一层次地阐释少数民族文学与主流文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及这种关系产生发展的历史脉络,也就难以把学术问题说清楚。就当代中国社会转型期而言,这个过程是如何在文学中得到体现?少数民族文学写作者主体的心态是怎样的,命运又因此如何?这对研究者原始资料的掌握和整理运用能力是巨大的考验。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的研究,由于其边缘性,情况尤其如此。但或许正因为其处在边缘,对它的研究又具有特别的价值,比如,从其如何建构少数民族文化共同体的表现形态中,反观中国当代政治文化整体建构过程中的问题并进行思考。令人称道的是,姚新勇所著《文化民族主义视野下的转型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就是这样一个具有探索性的重要成果。
本成果是2009年6月立项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但对项目负责人姚新勇来说,这个项目涉及的话题在他的大脑中“已经有十六七年了”。显然,这是一个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领域问题中的问题,是一个被他看来是“如此复杂、硕大、且充满冲击性的问题”①。姚新勇在新疆有三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在那个乌鲁木齐市沙依巴克区长江路边的新疆十月拖拉机厂的厂区里,自小与各民族“发小”亲密无间地厮混,也一起被卷入了那个时代大潮的命运之中:文革中大半荒废小半上课的晃荡,下农村接受再教育,回城当工人,高考恢复后重新参加高考入学等等。新疆十月拖拉机厂建立于20世纪50年代,是一个由多民族职工构成的大型国营企业,它的起伏变化可以说是整个当代中国及边疆民族区域社会的镜像,其中,酸甜苦辣咸,个味丰富多彩。姚新勇亲眼目睹和经历了新疆当代社会的变化及刚刚开始的转型,到内地后又从事过农村研究工作,学习了更多的文学及民族主义理论,结识了更多的少数民族朋友,所以,对新疆、对中国少数民族的情感结构和文化心理等有着真切而理性的体认。而在笔者看来,这种体认对从事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为什么这样说呢?这又回到了研究少数民族文学的出发点上。在笔者看来,这种“体认”是从事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的研究者是否能够成为真正好学者的基本条件。如果没有这个基本条件,研究者很可能难以发现当代少数民族文学文本中隐含的多重民族身份意识和主体性的诉求,可能会只凭借抽象的理论概念在少数民族文学审美和传统国家主体范式的研究中去寻找所谓“新的学术增长点”,从而形成一些自以为是的错觉判断。而一些西方学者的当代中国民族问题研究,则又往往想当然地从所谓“民族压迫”或“后殖民”视角,来解读中国民族关系,解读中国的少数民族文学。
在历史的进程中,主体是建立在与他者关系上的主体,但相对而言彼此又是各自以互为主体的姿态出现。任何一个民族都具有自己作为主体性存在的要求,同时作为一个社会历史的实践群体,也是具体客观的主体存在。一个民族的时代意识必须要通过知识分子的话语在文学文本中得到表达,所以,作为民族文化、情感符号和精神流变载体的文学本身就具有鲜明的主体性特征。对具有“体认”少数民族情感结构和文化心理的研究者来说,少数民族现代文学的发展也必须从思想史的发展脉络看。
19世纪末20世纪初,伴随着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全面开始以及各方外部势力对我国边疆区域性社会的“介入性影响”,国内的部分少数民族商人、知识分子也开始面对来自各方的社会思想思潮。在这些思想思潮的接受、传播和付诸实践的过程中,本民族的现代民族主义意识也得到了萌生和发展;与此同时,少数民族具有近现代性意义的文学开始萌生。譬如,新疆维吾尔族穆萨巴尤夫兄弟于1885年,在喀什的上阿图什伊克萨克村建立了胡赛尼学校,这在维吾尔族近現代教育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1890年,穆萨巴尤夫兄弟从国外引进一套较先进的石印设备开办印刷所,并称名为“光之源太阳印刷所”,交给当时的著名思想家和诗人胡赛音汗·台介里和库特鲁克阿吉·夏吾克使用,为现代维吾尔印刷业奠定了基础。1907年,新疆阿图什的维吾尔诗人就写下了这样的诗句:“醒来吧,国人,让我们鼓舞欢欣/让我们为科学做出牺牲/无论昼夜,我们沉睡了多年/只有开拓科学之路,黑暗才能变成光明/我们多么欢欣,手拉手/祖国的后代,从沉睡中睁开眼睛/吸收科学之光,洒在民族头上/在自己的故土,我们也要做国王。”②“维吾尔新教育的奠基人穆萨巴尤夫兄弟做生意去欧洲国家亲眼看到那里的教育和戏剧一派发展景象,深深感到拯救愚昧和落后的维吾尔民族的唯一出路就是教育,医疗这个民族精神弊病的灵丹妙药就是文艺。于是,1898年,他们在扩建胡赛尼学校的同时,在校园中心修建了冬季剧场和夏季剧场”③;用传统诗歌形式表现新时代内容的文学也出现了,“汇聚了民族觉醒,振作民族精神,对罪恶的阻力的憎恨,对暴虐、榨取民脂民膏、专制的愤懑之情。其中有的诗是用阿鲁孜诗律写的,有的则是用巴尔玛克诗律写出的。诗中所推进的民主意识、战斗情感,作为一个历史时期的象征而大放异彩。因此,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息和社会生活的现实感”④。endprint
类似的现代性现象也在蒙、朝、回、壮、彝等其他少数民族社会中出现,它们与内地中国所出现的同类现象一起,构成了传统中国现代转型的广阔画面。然而很可惜,在有关传统中国现代转型的言说中,我们很难听到这些“边疆”的声音。致使现在有不少人一遇到所谓“民族问题”时,就只会简单地从统一或分裂甚至“非我族类”的角度去看问题。
面对这一切,对从事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汉族学者而言,长期少数民族地区的生活,可能会帮助他自觉而理性地调适对“自我”与“他者”关系,会有更为包容的对“他者”的认识理解,这是一种“与众不同”的“体认”,也是产生问题意识的“体认”。而有了这种“体认”,研究者才可能从对少数民族文学文本简单模式化的批评,走向文本的深层结构的分析;才可能从对少数民族文学的研究走向对少数民族文化历史的动态性考量;才可能在哲学伦理学意义上建立起对当代少数民族的“民族共同体”认同诉求的理解与宽容,并与此同时而执着地思考中华民族有机共同体的建构。从《文化民族主义视野下的转型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这部堪称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的经典之作中,我们可以深刻感受到姚新勇始终在努力地践行这种理念与情怀。
从结构上看,姚著似乎缺乏文学研究的纯粹性与系统性,大有将多种少数民族文学文化现象“一锅烩”之势,带有当代中国少数民族社会“百科书”式的特点。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著作不是那么明快,甚至有些繁琐。然而,就姚著整体要表达的主旨而言,可能恰好是这种“一锅烩”的写法,能够更好地阐释转型期中国社会与少数民族文化民族主义的错综复杂的纠结关系,展示作者多年来通过文学视域对当代中国民族问题的互映性思考。这种带有强烈问题意识的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早已跨越了学科之间的界限,呈现出一个富于责任感与良心的学者积极参与推进中国社会进步发展的渴望与努力,和对少数民族文学“知识社会学”性研究的性质。
知识社会学(sociology of knowledge)注重强调某一学科知识与自身所处的社会或者文化存在之间的关系研究,自1924年马克斯·舍勒开始使用这一词汇起,知识社会学经过卡尔·曼海姆、彼得·伯格和托马斯·卢克曼等人的工作,这一类型的日趋成熟。20世纪70年后,知识社会学问题再次成为西方社会科学研究中的焦点。因为,在曼海姆等人看来,知识的逻辑关系具有固化和封闭的性质,只有把某一学科的知识放在它所处身的社会文化力量的多种冲突性关系中考察,知识自身才能被超越,也才能够看到最终是社会文化力量在决定着知识的不同价值取向。
在本丛书主编李怡看来,“今天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正需要从不同的角度揭示出精神产品背后复杂的社会联系。这样的揭示,将使我们的文化研究不再流于空疏与空洞,而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社会文化的挖掘呈现其内部的肌理与脉络,而这样的呈现无疑会更加理性,也更加的富有实证性,它与过去的一些激情式的价值判断式的研究拉开了距离”⑤。距离会产生美,更会产生价值,而这价值就在于——与众不同。在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领域,姚著结构上的这种“一锅烩”正是其鲜明的价值优势和特点。所以,无论从学术研究的问题意识,还是从学术视野与方法的拓展,这部著作的确可以说为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成果库增添了亮色,并将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中显现其洞穿之力。
由“一锅烩”的结构顺便来看姚著的章节内容。
全书共分六章。第一章“导论”对贯穿全文的重点概念“文化民族主义”和“少数民族文学”进行了辨析。作者对“文化民族主义”的西方理论运用和中国话语的表述分类很专业,但又明确指出本书的主要任务是“厘清文化民族主义视野下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生产的情况是什么,而不是去约定它应该是什么、应该不是什么”⑥。第二章“家园,世纪与神圣抒情”,从“民族——空间建构”的角度考察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返还本族群文化家园的写作。涉及藏、彝、维吾尔、哈萨克、满、白等族,并将这种较强的族性意识空间建构与同时期汉语文学的空间重构进行比较,从而解释了为什么在“新时期”之初,主流文学和文化“走向世界”,而少数民族文学和文化却开启了“民族文化回归”之旅。第三章“民族历史的重述:记忆与虚构”侧重时间性的考察,用丰富的论证文献材料对照了新时期转型过程中藏、维吾尔、蒙古族的族群民族主义的历史叙事。第四章“从诗性的‘民族寓言到诗性的放逐”聚焦20世纪90年代,考察少数民族文学写作从文化寻根的感伤性抒情转向更具现实批判性和申述性的写实。第五章“谁推动了族裔文化民族主义”,从国家制度、族群文化、文化民族主义代表人物、社会结构变迁、网络五个方面分析族裔文化民族主义乃至政治民族主义的根源和机制。第六章“承认的政治:承认的多样性、现实性”,借查尔斯·泰勒的“承认的政治”视角进行总结,将少数民族文学和文化所表现出的文化寻根取向和它表达的族裔民族主义意识解读为弱势族裔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国族框架内对于更高水平的承认的诉求,同时警示这种诉求中存在的单向性和绝对性对中国国族框架形成的挑战。全书最后以對“特殊文明中国论”之多元一体观建构实践的考察结束。
本书的篇章行间虽然时时充满着作者的思考、思想情感及文献资料的往返穿梭,但却始终贯穿着基本的历史逻辑起点——少数民族文学是主体性的生产和最终的逻辑价值取向——承认的政治。
本书的这种问题意识具有鲜明的针对性,即,开篇通过对“少数民族文学”的界定过程不无繁琐的历史勾勒,呈现出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的事实:尽管国家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塑造少数民族,但是从一开始起就遭受到了虽未必自觉但却实际的抵制;而到了20世纪80年代之后,少数民族更是自觉、努力地试图冲破国家话语的限度,发出民族的自我之声,恢复、重建民族身份的自我认同。于是,不少研究者认为,在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演化的历史中,始终存在着一个叫作“少数民族”(或XX民族)的主体,不断地为了自我主体的确立、显现,而持续地同另一个压抑他的霸权(权力、国家、汉族或中国等等),进行着本能或自觉的抗争;因而,或许可以将其概括为“不同主体争夺话语权的历史”。然而,真的是如此吗?endprint
在姚新勇看来,少数民族文学是一个生产主体性的话语实践过程,研究者只有辩证地把握了这个动态性过程的历史趋向,才能够真正把握住少数民族文学的筋脉,而不是简单地泛泛而论。在少数民族文学持续不断变化的过程中,并不存在什么始终努力证明自身的少数民族主体,也不存在始终掌握此一话语生产主导权的权力(霸权),少数民族文学的建构也不是什么政党—政府规划、学者、民族自我意识的集体幻象博弈的结果。“同所有话语实践、主体性的生产一样,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的建构,也是由具体实在的人或群体在具体的历史语境中所进行的活动,但是这些人或群体,既不是作为先在的主体卷入其中,也不是被其所讯唤的被赋予稳定身份的主体。所有的参与者围绕着认同/身份这一话语的集合点,被纳入到少数民族文学话语生产的过程中,按照话语生产结构所规定好的位置思考、发言、说话,被讯唤为主体或赋予主体性。至于说少数民族文学生产的实践中,始终存在着差异或矛盾性的对立冲突,好像也始终存在着霸权话语对弱势话语的操控与后者对前者的抵抗,不是因为所谓‘霸权话语或‘弱势话语作为天然的身份进入到少数民族文学生产的特定语境中去互相较量,而恰恰是因为认同的根基在于排斥,在于通过确立一个对立性的他者来确定自我。”⑦
在这里,姚新勇通过借用斯图亚特·霍尔的“认同”理论,从话语生产的主体性结构位置关系来确立了“民族文学的建构,也是按照身份、主体生产的流程改造的,相关各方也是按照话语结构位置被召唤进特定的位置中而以主体的身份‘被言说的”⑧。同时,他抓住了当代少数民族文学主体性生产背后所存在的政治性构成——认同政治。因为“认同政治的悖论正在于特定认同的确立,其根基正在于对所谓‘自我群体中的不符合特定群体身份标准者的排斥”⑨。所以,他告诫道“作为国家或主流学者们必须清楚,中华民族认同的建构、国家合法性的建设,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而是在不同的认同建构实践的相互角逐中展开的”⑩。
于是,围绕着当代少数民族文学主体性生产与认同政治的这种紧密勾连性关系,本书的各篇章展开了视野开阔的描述和阐释。其中既有圣域空间的朝圣之旅与隐忍的族群情怀抒发,彝性感伤家园的建构,北京·喀什葛尔·地球的全球化背景关联;也有民族历史重述的记忆与虚构:从魔幻传奇的藏地叙事到对吐尔贡·阿勒玛斯“三本书”的批判及蒙古帝国叙事;还有从感伤抒情转向愤怒的纪实和杂糅的批判诗学以及对“谁推动了族裔文化民族主义”的追问,等等。其中诸多的论点结合丰富细腻文学个案材料及文献的系统阐释论说,使人读后不禁眼睛为之一亮、思想为之发聩警醒。
少数民族文学认同政治的诉求是向主流文化发出需要获得尊重和承认的诉求。因为,从思想感情的逻辑来说,不管文化民族主义也好或是其他民族主义的诸多诉求,在深层上与民族族裔主体性认同的价值取向有重合之处,说到底都是一种族裔命运自主性的承认诉求。在姚新勇看来,“这与转型期更为普遍意义上的社会及公民权利民主性的诉求一样,都是一种要求改变过去高强度政治、经济、文化国家极权性、一致性的主张,都包含着‘自我命运、‘自我事务自主性的诉求。”k显然,他的这些观点的理论渊源来自查尔斯·泰勒《承认的政治》。泰勒认为,承认与认同之间具有直接的关联,作为族群认同的“自我形象”,既来自族群个体与族群对于自我的认识,同时也来自他人对于我们自身的认识与定位,来自于他人的承认。
那么,在21世纪的中国,由承认的政治带给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呢?如何把作为当代少数民族文学主体性生产过程中的认同政治与少数民族族群主体、中华民族主体相互间的承认作为主流政治权力的承认呢?姚新勇认为,对于文化多元、政治一体观来说,其目标应该是不断通过超越族群的普适性精神价值的建构,为文化多元、政治一体理念的落实,寻找到真正具体而坚实的“公民价值基础”。“只有当中华民族寻找到了能够真正有机地协调公民、族群、国家三者关系的文化认同,并建构起了与之相适应的制度模式,中国的转型,才能真正成功完成,多元一体的有机和谐之中华民族关系,也才能真正形成。”l
从外表上看,姚新勇是一个喜欢聊天、热衷交友、热热闹闹的人。对学术及其他社会领域的话题,往往也是勇于发言且直言不讳。所以,有他的学术伙伴说,开学术会议姚新勇不来,会议就没有气氛,缺乏学术思想的交锋和激烈的辩论。但实际上,他更是探究细致、思维严谨的人。当涉及少数民族文学话题及当下民族问题时,他对自己的汉族身份相当警惕,大胆、尖锐而谨慎,追求言之有据、一板一眼(或许正是其著不够简练、明快的重要原因吧)。姚新勇善于从民族“他者”的视域与国家主体的辩证关系看待问题。在他看来,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很容易被表面化、平面化,被简单地化为单向性阐释或装饰性领域,抑或所谓“对抗”的战场。作为来自边疆的学者应该努力去改变这种状态。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并不是一个内涵具体明确、外延固定清晰的存在,而是“一个与族群认同、民族认同、国家关系认同关系非常密切的意识形态话语生产的场域,一个不同的主体身份认同激烈角逐的话语空间,或‘缝补的集合点。”m相对于姚著复杂辩证而又努力切入现场的研究,那种把少数民族文学研究仅仅作为“新的学术增长点”的看法,恐怕恰恰是一种当今学院派的急功近利和短视。
作为一个学者,对于姚新勇来说,当代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和民族问题研究,像是一个新疆的冬季,漫长、冷落、孤寂。可在这漫长的冬季里,有多少伴随着研究者的責任、义务、灵感火花和思想的撞击在链接着我们每日平凡而惯常的白昼?对此,或许闪宇顺的诗,可为他从容作答:
我多么想把冬天也过的
像我一样热热闹闹
它似乎不需要
我却很有必要。
我不是农民
却种着良田
我和农民一样
多么渴望收获(闪宇顺《播种者》)
收获那永远的理解,包容与兄弟情谊。
【注释】
①⑥⑦hijklm姚新勇:《文化民族主义视野下的转型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16年版,第347页、50页、32页、37页、33页、173页、314页、346页、49页。
②③④穆斯塔发·穆默德:《胡赛尼学校时期的诗歌》,新疆阿图什市纪念维吾族新型教育诞辰110周年领导小组编印,《火炬》(内部刊物),准印证(新出)011号,1995年8月,第57-58、131页、60页。
⑤参见“人民共和国文化与文学丛书”第三编的《引言》,花木兰出版社2016年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