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及其对中国的启示

马子明， 钟海旺， 李 竹， 汪 洋， 夏 清

(1. 清华大学电机工程与应用电子技术系， 北京市 100084； 2. 电力系统及发电设备控制和仿真国家重点实验室， 清华大学， 北京市 100084；3. 北京电力交易中心， 北京市 100031； 4. 北京清能互联科技有限公司， 北京市 100080)

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及其对中国的启示

马子明1,2， 钟海旺1,2， 李 竹3， 汪 洋4， 夏 清1,2

(1. 清华大学电机工程与应用电子技术系， 北京市 100084； 2. 电力系统及发电设备控制和仿真国家重点实验室， 清华大学， 北京市 100084；3. 北京电力交易中心， 北京市 100031； 4. 北京清能互联科技有限公司， 北京市 100080)

从国家和区域电力市场两个层面，深入研究了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在国家层面，详细梳理了美国能源信息署对电力基本概况、电力生产与消费、电力市场运行、环境信息等的披露，并分析了其披露这些信息的制度考量。在区域电力市场层面，以PJM电力市场为例，详细梳理了其在能量市场、辅助服务等市场中披露的系统运行、市场价格、电力供需、成员报价、市场结构等信息，并分析了其披露这些信息的作用。在此基础上，结合中国国情，提出了以引导资源跨区域流动为核心的国家层面信息披露，以及以自证市场公信力、提高省内市场效率为核心的省级层面信息披露的政策建议。

信息披露； 美国电力市场； 能源信息署

0 引言

中国新一轮电力体制改革已全面铺开，北京、广州电力交易中心及其他各省电力交易中心纷纷成立，电力交易主体不断增加、交易品种不断丰富、交易量不断扩大。

研究分析国外电力市场建设经验，对中国电力市场建设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文献[1]介绍了美国PJM电力市场的组织结构和职能，详细介绍了PJM的日前市场、实时市场、辅助服务市场、输电权交易市场的交易机制，并提出了对中国电力市场化改革的启示。文献[2]总结了国外电力市场的基本模式，分析了国外电力市场最新的发展趋势，并探讨了国际经验对中国的启示。文献[3]通过详细比对美国PJM电力现货市场、英国电力现货市场和北欧电力现货市场的市场模式，系统分析了电力现货市场的逻辑，并提出了对中国电力现货市场建设的启示与建议。当前关于国外电力市场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市场模式分析与规则介绍方面，缺乏系统研究国外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的成果，忽略了信息披露对建设有序、高效市场的价值。

在电力市场运营中，信息披露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只有具备完善的信息披露机制，才能够有效促进资源的优化配置，有力度地提高市场交易的透明度与公平性。文献[4]指出电力市场强制信息披露能够优化发电结构，提高清洁能源占比。文献[5]指出电力市场信息披露具有提高市场竞争程度、减少信息不对称、破除准入门槛,以及提高市场流动性和市场监管效果等作用。

文献[6]是国内较早关注信息披露的文献，对电力市场监管中的信息进行了分类, 分析了监管机构从电网公司、发电厂、调度交易中心获取有关信息的构成和用途, 提出了电力市场监管中信息披露的内容。文献[7]研究了信息披露对电力市场效率的影响，重点分析了对市场成员信念和学习行为的影响，利用基于信念的电力市场模拟方法，定量研究了不同信息披露制度下电力市场的不同演化过程和均衡状态。文献[8]设计了信息披露有效性的评价指标，从信息有效性角度分析了电力市场交易模式的选择。仅有的一些电力市场信息披露相关研究也大多集中在理论分析层面，未对国外成熟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开展系统性的实证研究。而深入研究国外电力市场信息披露的最新实践对于中国电力市场建设和运营具有重要意义。

美国电力市场化改革起步于20世纪90年代，目前已建立起较为完善的信息披露机制，披露的信息门类齐全、系统翔实。

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分为两个层面，即国家层面和区域电力市场层面。国家层面的信息披露主要由美国能源部(U.S. Department of Energy)下属的能源信息署(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EIA)负责，主要披露全国及各州的电力相关统计数据。区域电力市场层面的信息披露主要由区域电力市场运营机构及其市场监视机构(Market Monitoring Unit,MMU)负责，主要披露电力市场运行情况、价格数据、市场结构信息等。

为此，本文研究了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详细介绍了美国国家层面和区域电力市场(以PJM为例)层面信息披露的最新实践，深入分析了美国电力市场披露信息的内在逻辑及其对市场的促进作用，并结合中国国情，提出了对中国开展电力市场信息披露的建议。

1 美国国家层面的信息披露

美国能源部[9]下属的EIA是一个独立的信息统计与分析部门，为能源政策制定提供数据支撑，提高市场效率，提高公众对能源的理解，分析能源与经济、环境的关系，其发布信息的行为不受政府的影响。EIA主要负责收集和披露能源生产、存储、需求、进出口、价格等方面的数据，涵盖电力、石油、天然气、煤炭、可再生能源、核能等多种能源形式，披露的信息分类清晰、翔实丰富，并将针对热点能源话题发布分析报告。

本节接下来将详细介绍美国国家层面信息披露的具体内容[10]。

1.1 电力及相关能源概况信息

EIA以地图的形式详细披露：各州不同类型电源的地理位置、装机容量，输电线路的地理分布及其电压等级，煤矿、天然气管道、天然气储气罐、石油储存库等各种能源资源概况信息。

1.2 电力生产信息

EIA按月度或年度披露各种电力生产信息，主要有地域范围、燃料类型、电源种类、发电部门、时序等不同的维度，如图1所示。EIA公布的电力生产信息可以在多种维度之间组合，如各州以煤炭为燃料的独立发电商的全月发电量。其中，若无特别说明，按地域范围分为全国和各州，按发电部门分为电力公共事业部门、独立发电商、工业、商业、居民发电等，按时序分为统计月全月数据和该年截至该月底数据。

1.2.1发电量

EIA每月按地域范围、燃料类型、发电部门、时序等不同的维度，公布发电量数据。其中，按燃料类型分为煤炭、石油、焦炭、天然气、其他气体、核能、水电、光伏、所有可再生能源等。

图1 电力生产信息不同维度Fig.1 Different divisions of electricity generation information

1.2.2发电燃料

1)发电燃料消费量

EIA每月按地域范围、用途、燃料类型、发电部门、时序等不同维度，公布用于发电或热电联产的不同燃料消费量。其中，按用途分为发电和供热；按燃料类型分为煤炭、石油、焦炭、天然气、垃圾填埋气、生物固体废物、木材等。

2)发电燃料储备量

EIA每月按地域范围、燃料类型、发电部门等不同的维度，公布用于发电的不同燃料的储备量。其中，按燃料类型分为煤炭、石油、焦炭等。对于煤炭还细分为烟煤、次烟煤、褐煤，分年度进行统计。

3)发电燃料平均成本

EIA每月按地域范围、燃料类型、发电部门、时序等不同的维度，公布用于发电的不同燃料的平均成本。其中，按燃料类型分为煤炭、石油、焦炭、天然气等。

1.2.3系统装机容量

1)装机容量

EIA每月按地域范围、电源种类、时序等不同的维度，公布截止到该月底系统总装机容量。其中，按电源种类分为可再生能源(进一步细分为风电、光伏、光热、水电、生物质能、地热)，火电(进一步细分为天然气联合循环机组、燃气轮机、其他天然气装机、煤电、焦炭机组、石油发电机组、其他气体)，以及抽水蓄能、其他形式储能、核能、分布式能源等。EIA还会公布居民、商业、工业等部门存在的分布式光伏装机容量。

2)新增、退役装机

EIA会公布该统计月新增装机容量，该统计月退役的装机容量，未来十年甚至更长时间尺度内的计划新增装机和计划退役装机，披露的信息包括投产/退役时间、公司名称、机组类型、机组名称、机组所在州、机组ID、装机容量等信息。EIA还会以地图的形式公布统计月每一台新增和退役机组、未来一年内每一台新增和退役机组的装机容量和地理位置。

3)发电设备利用率

EIA每月按电源种类、时序等不同的维度，公布所有装机的发电设备利用率。按电源种类分为煤电，燃气机组(进一步细分为天然气联合循环机组、燃气轮机、蒸汽轮机、内燃机)，石油发电机组(进一步细分为蒸汽轮机、燃油轮机、内燃机)，以及核能、水电、风电、光伏、光热、填埋气体和固体废物发电、生物质能、地热等；按时序分为自本统计月以前各月、年度统计。

1.2.4发电收益与成本构成

1)单位千瓦建设成本

EIA每年按燃料类型、动力类型、地域范围等不同的维度，公布年度单位千瓦装机建设成本。按燃料类型分为天然气、风电、光伏、生物质能、水电、石油等；按动力类型分为蒸汽轮机、燃气轮机、内燃机、水轮机、陆上风电、光伏等；按地域范围分为南部、西部、中西部、东北部。

2)发电企业运行成本

EIA会按年度公布核电、火电、水电、燃气轮机等4种发电企业生产单位电能包含的平均运行、维护、燃料成本。

3)电力公司收益与成本构成

EIA会按年度公布电力公司详细的收益和成本构成表。

1.3 电力消费信息

1.3.1电力负荷

EIA实时公布全美及各区域的负荷预测信息和实时负荷信息。

1.3.2电力销售

EIA每月按不同的维度公布电力销售量、电力零售平均价格和电力销售总产值：按地域范围分为全国和各州；按终端消费类型分为居民、商业、工业和交通；按时序分为统计月全月数据和该年截止到该月底数据。

1.3.3需求侧管理项目

1)能效项目

EIA会按年度公布该年度能效项目成果数据，包括居民用户、商业用户、工业用户、交通用户节约的电能,高峰时段降低的负荷和用户激励费用等。

2)需求响应

EIA会按年度公布该年度需求响应的成果数据，包括居民用户、商业用户、工业用户、交通用户参与数,以及节约的电能、潜在高峰时段可降低的负荷、实际高峰时段降低的负荷和用户激励费用等。

3)量测设备

EIA会按年度公布该年度先进量测设备的数据，包括居民用户、商业用户、工业用户、交通用户的自动抄表器数量,高级量测体系(advanced metering infrastructure，AMI)数量，标准量测数量和总的计量设备数量。

1.4 电力市场运行信息

1.4.1市场价格

EIA会每两周更新美国各区域电力市场代表性枢纽每天高峰时段的价格。

1.4.2跨区跨国交易

EIA会实时公布该时段全美进出口电力总额、加拿大和墨西哥进出口电力总额、各区域进出口电力总额。

1.4.3系统故障

EIA会按月度更新全美系统故障情况，包括系统故障发生和持续的时间、发生地点、影响范围、故障类型、损失的电力供应功率、影响的用户数等。

1.5 环境信息

1.5.1能源排放

EIA会按年度公布全美能源消费产生的二氧化碳、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排放量，并详细公布各州不同类型、不同燃料的生产者在能源生产过程中产生的二氧化碳、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排放量。

1.5.2环保设备

EIA会按年度公布全美安装烟气脱硫系统、静电除尘系统、大气污染微粒吸收器、选择催化和非催化还原系统、活性炭喷射系统、直接吸附剂喷射系统的机组数量和总装机容量。

1.5.3环保成本

EIA会按年度公布全美安装烟气脱硫装置的机组,其生产单位电能所需的烟气脱硫装置运行维护成本和单位容量所需的烟气脱硫装置投资成本。

1.6 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信息披露的制度考量

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能够通过及时、详细的信息披露，向市场传递清晰有效的信号，为市场成员的决策提供充分的信息支撑，促进资源的优化配置。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信息披露的设计，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制度考量。

1.6.1引导电源理性投资

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信息披露能够引导电源理性投资。EIA披露的各州发电量、用电量、装机容量和电网架构、电源分布等信息，能够帮助市场投资者了解各州各地区电力供需形势。EIA披露发电企业的成本构成，能够帮助市场投资者了解该行业经营情况，打破行业的信息壁垒，提高资金的流动性和市场效率。EIA披露各州燃料价格、环保成本，能够帮助市场投资者计算不同类型机组的发电成本。EIA披露发电设备利用率和区域批发市场价格等信息，能够帮助市场投资者估算发电市场的收益情况。通过对各地区电力供需形势、发电成本和发电市场收益情况的分析，能够帮助市场投资者测算不同地区竞争者成本，分析自身成本优势，测算自身利润水平，寻找能量市场和辅助服务市场的投资空间，做出电源空间分布、机组类型选择的科学决策。

特别地，EIA公布的未来投产和退役机组，能够有效规避“蛛网模型”带来的市场无序状态。由于电力投资周期长，容易出现典型的“蛛网模型”现象，短期的价格信号容易引起市场的盲目性，造成资源的巨大浪费。EIA通过公布未来计划投产和退役的机组信息，能够帮助市场成员预先测算未来市场的供求关系，预测中长期的价格信号，进而引导市场成员理性投资，提高资源优化配置的效率。

1.6.2引导电网合理规划

EIA披露各地区电力负荷信息、电力进出口信息和各区域标杆枢纽电价，能够给跨区电网投资以清晰的价格信号，引导跨区电网合理规划。

1.6.3引导市场理性交易

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信息披露能够引导市场理性交易。EIA披露各州发电燃料、用电量和装机容量信息，能够帮助市场成员根据燃料成本和市场供求关系，预测中长期的市场电价。EIA披露的各州电力及相关能源概况信息与发电燃料成本信息相结合，能够为市场成员分析不同地区节点的局部供求关系、开展市场模拟、预测短期市场价格和系统阻塞提供重要数据支撑。中长期和短期市场价格预测、系统阻塞预测能够辅助市场成员在中长期交易、日前市场、实时市场、金融输电权市场和日前市场虚拟投标中的报价行为，引导市场理性交易，显著提高市场效率。

1.6.4引导相关从业者进出市场

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信息披露能够有效引导相关从业者进出市场。EIA披露的环保设备数量、环保成本信息、量测设备信息，能够引导环保从业者和电力设备从业者发现市场机会和市场空间，积极投入新型产品的研发。EIA披露的需求侧管理信息，能够帮助售电公司、节能设备制造商精准把握市场容量，找准市场机会。EIA披露的区域批发市场价格、各州售电量和零售价格，能够帮助售电公司计算利润空间，把握规模，合理决策进出市场的空间和时机。

1.6.5引导资源跨区域流动

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信息披露能够帮助市场成员对不同区域电力行业概况进行综合分析，引导资源跨区域流动。EIA披露的信息可以帮助市场成员对不同区域发电市场利润空间进行对比测算，引导发电投资的跨区域流动。EIA披露的不同区域售电价格的差异，能够引导高耗能行业向电价低的地区转移，缓解区域供求关系差异和电网阻塞，促进大范围的资源优化配置。

1.6.6为全社会提供基础数据

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信息披露能够为全社会提供基础数据。EIA披露的电力生产、消费和价格信息，能够帮助煤炭行业、电力设备制造行业、高能耗行业等上下游产业，把握电力行业发展脉络，决策自身行业的发展策略。美国国家层面电力市场信息披露还能够为决策层和研究机构提供电力行业基础数据，帮助他们开展能源行业、宏观经济等方面的研究工作，为制定能源政策、经济政策提供重要参考。

2 美国PJM电力市场的信息披露

美国各区域电力市场大多采用节点边际电价体系，市场模式类似。美国PJM最早成立于1927年，历史悠久，拥有完善的市场规则和复杂完备的市场监管机制，是美国运行最稳健且世界上公认运行最好的电力市场，在全球范围内都有巨大的影响。因此，本文以PJM为例来介绍分析美国区域电力市场层面的信息披露机制。

美国PJM的官方网站设立专门的数据目录板块(data directory)用于信息披露[11]，共披露多达50项信息，更新频度最快为5 min实时更新各地区的实时电价等运行信息，其他数据的更新频度包括每日多次更新、每日更新、每周更新、每月更新及每年更新等。

PJM对其运行的能量市场、辅助服务市场、需求侧响应、金融输电权市场、跨区交易等的信息进行披露，主要披露系统运行信息、市场价格信息、市场供需情况、市场报价信息、市场规则相关信息等，对于部分较为敏感的信息(如市场成员的报价信息)，采取延迟公布、隐匿市场成员私人信息的方式披露。

美国联邦能源管制委员会(Federal Energy Regulation Commission，FERC)规定，各区域电力市场必须引入MMU，该监视机构既可以是独立的第三方机构，也可以是市场运营机构自己承担，但是必须保证监视机构的独立性[12]。PJM引入了第三方监视机构Monitoring Analytics[13]，其每季度发布PJM市场运行分析报告，每年发布一份年度报告，对PJM的能量市场、容量市场、需求响应、市场成员收益情况、可再生能源、跨区交易、辅助服务市场、阻塞和网损情况、金融输电权市场等的运行情况进行披露。本节接下来将全面介绍PJM信息披露的具体内容。

2.1 能量市场

2.1.1系统运行信息

1)系统实际负荷。PJM披露其系统不同区域每日24个时段的负荷，并公布每日最大负荷、最小负荷及其出现的时段。

2)PJM区域内风电机组出力信息。PJM各区域每日各个时段的风电机组出力信息。

3)系统阻塞发生的频率。PJM公布每条阻塞线路每天在日前市场和实时市场发生阻塞的频率。

公布系统实际负荷，可以让市场成员了解系统的峰谷出现时刻，一定程度上反映系统边际电价的变化趋势，引导用户优化自身用电行为。结合各个时段的系统负荷及风电机组出力，则可以为调度机构的弃风限电措施提供依据。由于发电机组实际出力偏离发电计划与电网阻塞息息相关，披露系统的阻塞情况，能够让市场成员了解到机组出力计划调整的必要性及合理性，同时优化机组的报价策略、引导电力用户的用电行为和未来的电源电网投资。

披露上述信息能够在不影响系统运行安全的前提下提升调度运行的透明度，让市场成员对自身出力调整(如弃风、弃光、发电计划调整等)的原因有更清晰的了解，有利于提升电网调度的公信力。

2.1.2市场价格信息

1)节点边际电价(locational marginal price，LMP)。PJM公布所有节点的节点边际电价。

2)PJM公布其各个节点及各聚合节点(zone,aggregate,hub等)每小时的日前市场价格，PJM各聚合节点每小时的实时市场价格。其中，各聚合节点电价为其聚合的所有节点的平均节点电价。PJM市场的结算和双边合约的结算主要采用PJM各节点电价、区域节点电价(zone)和聚合节点电价(aggregate)，虚拟投标、金融输电权、期货等金融工具的结算主要采用区域节点电价和枢纽节点电价(hub)。

3)阻塞价格。PJM公布每条阻塞线路每天在日前市场和实时市场不同时段的阻塞价格。

电力市场价格信号是引导资源优化配置的关键信息，能够反映市场供求关系、资源利用价值。披露价格信息能够让发电和负荷感知在不同的时间、空间发电和用电的成本和效益，有利于引导发电报价策略和用户的用电行为，引导中长期的电力规划。价格与市场成员的利益息息相关，交易机构应在确保价格准确性的前提下，及时公布市场价格信息。

2.1.3市场供需情况

1)市场需求预测

PJM每日数次更新未来7 d每个时段的负荷预测，为市场成员的报价提供参考。PJM会将过去的负荷预测结果进行汇总，供市场成员分析研究。

2)机组停运预测

PJM在每日凌晨04：00公布该日之后3个月每日PJM预测的机组停运容量。

3)系统装机容量

PJM在每年初公布不同燃料类型机组的装机容量，包括燃煤、燃气、燃油、水电、风电、光伏等。PJM每月会公布上月各日各时段可用的发电容量。

市场供需情况是市场成员报价策略的重要依据，直接反映了市场供求关系，能够帮助市场成员提前预判市场价格、引导市场成员根据供需情况调整自身报价策略，使市场结果趋于理性，提升资源优化配置水平。

2.1.4市场报价信息

1)发电侧报价信息

PJM延迟4个月披露其发电侧所有机组的报价信息，主要包括机组分段报价信息、机组启停成本和机组申报的最大最小出力、机组爬坡约束、机组启停次数约束等物理约束信息。PJM会给每个机组生成一个复杂的匿名编号，目的是将机组信息隐去，使市场成员无法将编号对应到具体机组，机组编号每年更换一次。

2)需求侧报价信息

PJM延迟6个月公布每个月需求侧报价信息，共披露两种数据：第一种是该月每日各个时段某一价格的总负荷值；第二种是所有申报需求响应用户的报价，其中用户个人信息被隐去。

3)虚拟投标(virtual bidding)的报价信息

PJM延迟4个月公布每天的虚拟投标报价信息，为每个小时虚拟机组和虚拟负荷的总报价信息。

电力市场的报价信息能够帮助市场成员“横向对比”，判断自身报价在电力市场中所处的位置，以及是否根据其他市场成员的报价决策调整自身的报价策略。

同时，报价信息的公布也能够使市场成员更加全面地了解市场运行的全过程，提高市场运行的透明度，提升交易机构的公信力。

但是，披露报价信息有一定风险，需选择好时机。由于报价属于市场成员的私人信息，具有很强的时效性，如果市场成员能够及时准确地得到其他市场成员的报价信息，就能够有针对性地做出判断，容易引发投机报价。文献[5]的研究发现，若在市场交易完成后及时披露报价信息，市场成员可以利用时序外推的方法对其他市场成员的报价进行准确判断，进而促使其动用市场力操纵市场价格。因此，市场披露报价信息应采取匿名措施，且延迟一段时间发布，这样既能保护市场成员在现货市场中的利益，又能提升市场透明度和市场竞争的充分性。

2.1.5市场结构信息

1)市场集中度

Monitoring Analytics会在PJM市场分析报告中公布PJM每个小时的赫芬达尔—赫希曼指数(HHI)指数。

2)边际机组燃料类型

Monitoring Analytics会延迟2个月公布每个月每天各个时段的边际机组燃料类型。

市场结构信息能够反映出市场中是否存在结构性的市场力，能够让市场成员对市场集中度、自己在市场中所处的位置有清晰的了解。

披露市场集中度及其他与市场力相关的市场结构信息，与市场供需情况信息相结合，能够引导市场成员根据市场情况调整自身的报价行为，同时为市场监管提供数据支撑。

2.2 辅助服务市场

2.2.1系统运行信息

1)辅助服务市场信息。PJM公布每天各个时段PJM区域内调频、旋转备用、非旋转备用3种辅助服务调用的容量等辅助服务市场运行信息。

2)日前计划备用。PJM公布每天各个时段日前计划备用市场的总中标备用容量。

3)旋转备用。PJM公布每天各个时段预测的基本旋转备用容量、超出预测的调用的基本旋转备用容量、有偿旋转备用的调用容量等信息。

4)非旋转备用。PJM公布每天各个时段非旋转备用的调用容量等信息。

2.2.2市场价格信息

1)调频。PJM公布每日各个时段调频容量的市场出清价格、调频性能的出清价格等信息。

2)日前计划备用。PJM公布每天各个时段日前计划备用市场的市场出清价格。

3)旋转备用。PJM公布每天各个时段旋转备用的市场出清价格、有偿旋转备用的机会成本等信息。

4)非旋转备用。PJM公布每天各个时段非旋转备用的市场出清价格、非旋转备用的机会成本。

5)黑启动。Monitoring Analytics在市场分析报告中会公布黑启动购买的总费用。

2.2.3市场供需情况

Monitoring Analytics在市场分析报告中会公布各种辅助服务品种的市场供需情况。

2.3 其他信息

1)金融输电权(financial transmission right，FTR)。PJM会公布FTR的年度收益权分配情况、年度拍卖结果、长期拍卖结果、月度拍卖结果等市场信息，并延迟4个月公布年度拍卖的报价信息、长期拍卖的报价信息和月度拍卖的报价信息。

2)跨区交易。PJM公布每天各个时段其与外部区域联络线的交换功率。

2.4 信息披露频率

PJM依据信息类型、信息获取频率、对市场影响等，制定了不同的信息披露频率，如表1所示。

表1 PJM不同信息的披露频率Table 1 Disclosure frequency of different information in PJM

3 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分析

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由国家层面和区域电力市场层面两部分组成，如图2所示。这两部分信息披露协同配合、各有侧重，为提高美国电力市场透明度和资源优化配置水平提供信息支撑。

图2 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Fig.2 Information disclosure system of American power market

这两部分信息披露的主要区别与逻辑关系如下。

1)信息披露的动机不同

美国国家层面的信息披露主要由政府的能源信息统计部门负责，其开展信息披露的主要动机是开展信息统计与分析，提高市场效率，为市场成员和政府的决策提供信息支撑。

区域电力市场层面的信息披露主要是由区域市场运营商及其监视机构负责，其开展信息披露除了提高市场效率外，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提高市场透明度，自证交易和市场监管的公平性，提高市场运营机构的公信力。

2)信息披露的颗粒度不同

美国国家层面主要披露电力行业的宏观数据，大多聚焦到月度和州这一层级，披露的信息大多为电力行业相关商品的供给能力、生产成本、交易量和价格，对市场成员的交易行为关注度较少。

区域电力市场层面则主要披露区域市场的运行信息，大多聚焦到各节点、各时段和各市场成员上，重点关注区域层面的市场供需形势、市场结构信息和微观层面的市场运行信息、市场成员交易行为等。

3)信息披露的作用不同

美国国家层面通过披露全国不同区域电力市场的宏观指标，帮助市场成员发现价值投资洼地，引导资源在全国范围内的流动，提高各区域之间的资源优化配置效率。

区域市场层面则通过披露本区域详细的市场运行信息，让市场成员充分了解本区域电力市场的运行情况和其他市场成员的交易行为，促进本区域市场的有序运行和资源的优化配置。

4)互为补充、共同作用

美国国家层面和区域电力市场层面的信息披露互为补充、共同作用，形成了由宏观到微观、由中长期到实时、立体完善的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其既能够引导全国范围的资源流动，又能引导区域内市场成员的交易行为，能够满足不同类型的市场成员在不同的投资阶段对信息的多元化需求，进而实现资源随着信息在全美范围内自由高效的配置。

4 对中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的建议

当前，中国电力市场建设已取得很多进展，各地电力市场改革广泛开展。国家电网范围内，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和各省级电力交易中心均已成立，北京电力交易中心主要负责跨区跨省交易，各省电力交易中心主要负责本省内的电力交易。北京电力交易中心和各省电力交易中心已开展涵盖年度、月度、日前等多时间尺度的交易，交易方式包括双边协商交易、集中撮合交易、挂牌交易等。各交易中心均已开展信息披露的实践。在市场交易前，交易中心发布交易公告，披露市场供需情况预测、交易方式、报价规则等交易信息，交易完成后发布供需双方的市场报价情况、成交电量和成交价格。这些交易信息的披露提高了市场透明度和交易机构的公信力。

信息披露决定了市场效率和公平性。信息反映了资源进一步优化配置的空间，折射了电力市场的交易潜力，直接引导着市场成员的交易行为和市场资金的流动，信息披露有利于降低信息的不对称性，提高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市场的效率。同时，信息披露是保证市场公平性、挤压寻租与暗箱操作空间的重要制度保证。为促进中国电力市场的健康有序发展，迫切需要在设计市场方案时系统化考虑信息披露的原则、机制、措施，建立能够支撑中国电力行业资源优化配置和市场成员科学优化决策的信息披露体系。基于对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的研究，本文结合中国国情，对中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提出以下建议。

4.1 电力市场信息披露的顶层设计

4.1.1建立国家层面与省级层面相结合的信息披露体系

中国应开展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总体设计，建立完整的信息披露体系，在国家层面建立以引导资源跨区域流动为核心的信息披露机制，在省级层面建立以自证市场公信力、提高省内市场效率为核心的信息披露机制，明确各信息披露主体的责任，建立规范化的信息披露制度，提高全国范围内资源优化配置的水平。

4.1.2明确界定应当披露的信息

对于可能会损害系统安全的信息，经过能源监管机构批准后不进行披露或延期披露。但是，应当谨慎界定这一类信息的范围，防止以涉及国家、企业秘密和系统安全为借口拒绝向公众披露应当披露的信息。

按照“垄断业务的公共信息假定”原则，对于涉及垄断业务的信息，如果该信息的公布不损害该企业的合法利益，则都应按照公共信息处理，适度公布[14]。

中国能源监管机构应明确界定哪些信息涉及国家和企业秘密，建立规范化的信息披露制度。原则上，在不损害国家和企业利益的前提下，对于促进市场效率、提高市场透明度的信息，都应向市场公开。

4.1.3应引入第三方市场监视机构

在省级电力市场中，除了市场组织者自行披露市场运行原始数据外，还应充分发挥第三方机构的作用。第三方机构需具备专业的市场分析能力，并获得市场监管机构、市场组织者、各方面市场主体的广泛认可，能够在市场分析中保持客观、公正、独立。第三方市场监视机构定期对电力市场运行情况开展客观公正的分析，通过分析报告向市场成员披露市场运行状况，提高市场透明度和交易结果的市场公信力。

4.1.4建立科学的电力监管指标体系

美国PJM第三方监管机构Monitoring Analytics采用一套完整的指标体系，对PJM电力市场运行情况进行分析与监管。中国应建立完善的科学监管机制，明确监管机构的监管职能，通过采用科学的电力监管指标体系[15]，明确市场要害，有针对性地对市场健康状况进行科学定量评估。电力市场运营机构应保证将监管指标体系中所需的数据准确地提供给监管机构。

4.2 电力市场信息披露的机制设计

4.2.1国家层面的信息披露

中国国家层面的信息披露应以引导资源跨区域流动为核心，促进可再生能源的跨区跨省消纳、促进电力的跨区跨省交易、引导跨区域输电通道规划、引导不同种类电源的全局规划、引导产业投资资金的跨区域流动，挖掘资源跨区跨省优化配置的空间和潜力，寻求全国范围内社会福利的最大化。

因此，国家层面的信息披露应重点披露各省(地区)电力市场的电价水平、电源装机规模、电源结构、新增和退役装机、电力负荷需求、发电设备利用小时数、弃风弃光情况、燃料成本差异、发电企业经营效益等反映各省(地区)电力行业基本特点的信息，披露跨区跨省交易、跨区输电线路建设等反映跨区资源配置的信息，使市场成员从中发现资源优化配置新的潜力和市场新的商机，引导资源跨区域流动。

4.2.2省级层面的信息披露

中国省级层面的信息披露应以自证市场公信力、提高省内市场效率为核心。一方面，有效防范交易组织者的道德风险，挤压寻租空间，提升交易组织机构的市场公信力和市场成员的交易积极性；另一方面，降低信息不对称性，引导省内市场成员的交易行为，引导省内发电资源优化配置，引导省内用户友好化用能，引导省内电源结构优化升级，挖掘省内市场进一步优化空间，寻求省内社会福利的最大化。

因此，省级层面的信息披露应重点披露系统负荷、可再生能源出力、系统阻塞情况等系统运行信息，披露市场价格、交易规模、市场成员报价行为等市场交易信息，披露市场需求预测、系统装机情况、机组在运情况等市场供需信息，披露市场集中度及其他与市场力相关的市场结构信息，使交易机构能够自证其交易的公平公正性，引导市场成员的市场行为，提升市场资源优化配置水平。

5 结语

本文从美国国家层面和区域电力市场两个层面，深入研究了美国电力市场信息披露体系。详细介绍了美国国家层面对电力及相关能源概况信息、电力生产信息、电力消费信息、电力市场运行信息和环境信息等的披露，并分析了国家层面信息披露的制度考量。以美国PJM电力市场为例，详细介绍了区域电力市场对能量市场、辅助服务市场等的信息披露，分析了这些信息披露的作用。在此基础上，结合中国国情，提出了以引导资源跨区域流动为核心的国家层面信息披露，以及以自证市场公信力、提高省内市场效率为核心的省级层面信息披露建议。希望本文工作能为中国电力市场建设提供有益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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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ormationDisclosureSysteminAmericanElectricityMarketandItsEnlightenmentforChina

MAZiming1,2,ZHONGHaiwang1,2,LIZhu3,WANGYang4,XIAQing1,2

(1. Department of Electrical Engineering,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100084, China;2. State Key Laboratory of Control and Simulation of Power System and Generation Equipments,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100084, China;3. Beijing Power Exchange Center, Beijing100031, China;4. Beijing Tsintergy Technology Co. Ltd., Beijing100080, China)

The information disclosure system of the electricity market in America is investigated from the national and regional levels. On the national level, the general situation of electricity, the electricity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the electricity market operation and environmental information disclosed by United State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are introduced in details. The institutional consideration of the disclosure in the national level is analyzed. On the regional level, PJM electricity market is taken as an example. The information disclosure of energy market and ancillary service market in PJM is introduced in details and analyzed, which includes system operation information, market price, market supply and demand situation, bid data and market structure information. Considering China’s national conditions, the policy suggestions of information disclosure system are then proposed. The information disclosure on the national level which takes the guide of resources to flow across regions as the core and that one on the provincial level which proves the credibility of the market operator and improves the provincial market efficiency should be established.

This work is supported by State Grid Corporation of China.

information disclosure; American electricity market;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

2017-09-18;

2017-10-20。

上网日期: 2017-11-02。

国家电网公司科技项目“新一轮改革形势下电力金融交易模式及运作机制研究”。

马子明(1992—)，男，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电力市场、能源互联网。E-mail： mzm_thu@foxmail.com

钟海旺(1986—)，男，博士，助理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智能电网、需求侧响应、电力市场。

李 竹(1981—)，男，硕士，高级经济师，主要研究方向：电力市场。

夏 清(1957—)，男，通信作者，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电力市场、电力规划、电网运行、负荷预测。E-mail： qingxia@tsinghua.edu.cn

(编辑章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