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瓦解英国舰队

雪珥

围剿太平军的洋枪队首领弗雷德里克·华尔本是个美国水手，从小就在船上四处漂泊，成年后就到处参加各地的战争。当他因缘际会地来到中国后，正赶上太平天国战争。太平军打过来了，官军却望风披靡，上海的官绅们只能指望洋人的雇佣军了。

一、英军成了雇佣兵

1861年，受上海道台的委派，华尔组建了洋枪队。当华尔要组建一个由专业水手和军人组成的团队时，因待遇丰厚，所以应者云集。

其实，西方国家那时并不想与太平军为敌，纷纷宣布中立，指望着在清廷和太平天国之间左右逢源。英国的海军将领们甚至率领军舰访问了太平天国的首都天京，向天王洪秀全猛抛媚眼。

洪天王明智地宣称，只要洋人们保持中立，势头正猛的太平军将不侵犯上海。英、美、法等国领事馆忙向自己的公民们发出了严格的训令，要求他们务必严守中立，违者将受到严惩。

可上海富商们鼎力支撑下的洋枪队资金充沛，银子的力量显然超过了对法令的禁忌。高薪之下，全上海但凡扛过枪的外国人纷纷投奔而来。大清国从来没有在战场上打败过英国人，此时却用银子差点儿瓦解了英国舰队，大量英国逃兵集结到了保卫大清国的旗帜下。

英国现役官兵大量跳槽，英国海军司令何伯很生气。在英国人看来，维持上海的稳定是最重要的，他们如愿获得了太平天国不主动攻击上海的承诺。但华尔这支洋枪队却由一大帮英、美军官和菲律宾战士组成，不断地攻击太平军。英国军方担心这会激怒太平军来进攻上海。

1861年5月，何伯干脆亲自带队，驾驶了四艘登陆艇，满载着英国海军陆战队员，全副武装地前往洋枪队的基地松江，准备武力抓捕跳槽者。

洋枪队的士兵们如今手里端着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兜里揣着硬邦邦的银子，根本就不把何伯放在心上。双方举枪架炮，一场英国正规军和大清国英、美雇佣军的沖突一触即发。

关键时刻，华尔站出来消弭了冲突，令部下们放下武器，打开松江城门，迎接英军进城。同时，他也下令洋枪队中所有英国和美国籍的士兵列队，接受何伯的亲自“鉴定”。

何伯毫不客气，指挥英军顺利地逮捕了29名英国逃兵，顺手也帮美国政府抓了两名美国逃兵。华尔虽非军人，但也算是教唆犯，也被一同捆绑而去。

英军满载而归，俘虏们都被扭送到黄浦江畔的英国军舰上，关进了禁闭室，等待审讯。而群龙无首的洋枪队群情汹汹，一片混乱，兵变随时可能爆发。

包括华尔在内的美国人都被交给了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审理。5月21日，在英国水兵的武装押送下，华尔被捆绑着押下英军旗舰，步行穿过外滩前往美国领事馆，一路上观者如潮。

在审判中，英国军方的一名海军上尉充当了公诉人，控告华尔非法卷入战争，破坏中立，并且充当非法“猎头”，诱惑和煽动军事人员擅离职守。

这些指控显然证据确凿，但令英、美官方大跌眼镜的是，华尔全盘否认了该法庭的管辖权——因为，他并非美国公民，而是大清国的臣民。英国公诉人立即对这一拙劣的谎言表示嘲讽，美国领事也表示难以相信。

参加旁听的中国代表则向法庭呈交了一份中国外交部（总理衙门）的文件，上面盖满了各种公章，明确无误地表明，华尔已经放弃美国国籍，加入中国国籍。在文件的最后，赫然还有大清皇帝的批示“准奏”！

这自然是华尔的上海朋友的杰作。毕竟，朝廷和商人们已经在洋枪队身上倾注了大量的政治资源和经济资源，如果华尔被判有罪，他就有可能被转到美国国内服刑，洋枪队将被迫解散，上海除了区区900人的英军和1000人的法军外，将无兵防守。

二、竞争者的出现

面对这个只会说英语的大清臣民，美国领事只好宣布将其当场释放。但英国人窝了一肚子的火，华尔一走出美国领事馆，英军就将他再次逮捕，押回英国旗舰。

何伯和华尔私下谈判，要求华尔停止军事冒险、解散队伍，并永不再招募英军逃兵，只要答应，就能立即释放他。但华尔只保证不再招募英军逃兵。两人大吵一架，华尔被继续监禁。

何伯的处境并不妙。如果清政府出面要人，他毫无办法，只有放人。他唯一的办法是在清政府开口前派遣英军立即占领松江，遣散洋枪队，甚至不惜武力镇压，以免洋枪队的冒险家们再度跳槽投奔太平军，酿出更大的麻烦。

华尔的上海朋友通过谍报获悉了何伯的计划，立即向松江发出了警报。洋枪队将城防移交给清军，全部人马则扼守到城外一个战略据点，抢修碉堡，拓宽护城河，增设拒马等防守工具，还架起了大炮，严阵以待。

两天后，800名英军在离据点两英里处登陆。他们发现洋枪队已经准备鱼死网破，便不敢造次，没放一枪一弹，撤回了上海。

华尔其实并没有被关押在军舰的禁闭室里，而是被软禁在一个相当舒适的舱室内，每天还有一个小时的会客时间。

上海道台等人派了两个美国人天天来探他，趁看守不注意的时候，用手势、记号、点头和少量耳语一点点沟通，华尔终于恍然大悟：随后的三天都将是月黑之夜，涨潮时分，将有条小舢板划经自己舱房一侧，只要自己能跳下水，就有办法得救。

这对华尔并不难：他的囚室窗户相当宽敞，而且没有任何窗条，加上已经初夏，天气闷热，平时都开着窗。

第二天晚上，当军舰上的钟敲四响时，一个身影跃入了水中。接应的舢板上闪了两下手电光，华尔这位优秀的游泳者在涨潮的帮助下，很快就上了舢板。

英国军舰立即乱成了一锅粥，“有人跳海”和“犯人逃跑”的呼喊声四起，英军还向水中胡乱地开了几枪。营救者是十分细心的，他们足足动用了三十多条舢板，在军舰边上团团转，掩护着华尔迅速地脱险，在浦东上岸躲藏。

何伯派出了大队人马沿江搜索。华尔在一个朋友家躲了一天一夜，待风声过后，躲在一艘满载白菜的小帆船里悄悄回到了松江。

回到松江后，华尔立即给何伯送了封信——并非挑衅，而是希望两人能在英军军舰上举行一次平等的“男人对男人”的会谈。何伯只好同意了。

一场差点儿酿成军事冲突的风波总算平息了。英军曾经是上海滩掌握枪杆子的唯一老大，现在也只好接受洋枪队这一竞争者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