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放弃往前走吧,相信自己的感觉。”刘劲用一辈子做好一件事
——周恩来饰演者讲述自己成长的故事
有很多人问我:“刘劲,你是怎么做到的?作为一个职业演员,那么好的年华,周而复始,反反复复地做一件事,演一个人物?”这可能跟我的成长环境有关。我出生的地方很远也很高,雪山草地,沼泽地,天空飞翔着盘旋的雄鹰,这就是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因为我父母支边到了那里,所以我和姐姐都出生在那儿。我安安静静地度过了我的少年时代,进入青年时代。有一次,我跟家人去看了一部片子,是赵丹老师演的《李时珍》,看完以后我震惊了。一个演员,在一个半小时里从人物的青年时代一直演到中年时代,再演到老年时代,太神奇了,我说这个演员太了不起了,我特别羡慕赵丹老师。所以说,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跟电光声影有了美妙的第一次见面,一个奇异的世界为我打开了。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下定了决心我长大以后要做演员。
我的家在藏族地区,说的是四川话,而且是带方言的藏族四川话,我不会说普通话,怎么办。我们家有一台红灯牌的收音机,木壳的,听到“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它里边会教小朋友怎么发音,我就记下来。那时家里住得很挤,一念隔壁听见了,不好意思啊,感觉丢人,就跑到山上去。后来想了一个办法,有一棵树,枝叶茂密,噌噌噌我就爬上去了,坐在树上练。“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终于找到一个好地方,每天就爬到那个树上,练自己的普通话。
我那么痴迷地要当演员,那么痴迷地要说普通话,肯定会影响学习。紧接着,高考到了,落榜了。父母很生气,家里开了一个会,我就把自己想做演员的这个梦想说出来了。父母一听,半天没吭声,两人对视。我说这是真的,其实我已经练了很长时间了。后来,我姐就带着我,到处去看剧院里的海报,看有没有话剧演出。我要学,我要拜师。我姐特别支持我的梦想,她说:“弟弟,你一定能够做一个演员,你很帅呀!”她一直鼓励我,第一年我报考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没想到抱了很大的希望结果还是落榜了。但是我说我一定会有希望的,再考。我就给父母做工作,他们后来妥协了,说再考一年。第二年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压抑、最难、最痛苦的一年,也不交朋友,就把自己封闭起来。白天在宿舍里,晚上宿舍里有一些是跑车的师傅,我就每天晚上去敲门问哪个师傅是夜班,因为他要出车,我就睡他的床。我的床是不固定的,一共三层楼,我是从一层睡到了三层,每个房间基本都睡过。有时,突然师傅回来了,我都睡着了,他说:“哎哎起来,我回来了。”我就跑到火车站的椅子上睡一宿,也不跟姐姐说。
就这么坚持,第二年我报考中央戏剧学院,这一次有点经验了,但是又落榜了,这对于我来说是五雷轰顶,打击非常大。我对我姐哭了,我说:“姐,不行,已经两年了,怎么还考不上,这个门不是朝我们开的。”我记得我姐当时很难过,她说:“弟弟,为了你考上艺术院校,我恋爱都没谈,陪着你,就是对你寄予很大的希望,你现在怎么才第二次就泄气了呢?没关系,只要你不放弃,姐姐就陪着你。”她给我写了一封很厚的信,放在我的床头,早上我起来一看,上面还有泪渍,她是流着眼泪写的。晚上等姐姐回来以后,我跟她说,我想通了,我现在放弃是不对的,放弃既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我自己。而这个时候我父母尤其安静,也没有消息,就是这样,给了我很大的动力,不放弃,往前冲。
第三年,我做了很多功课,吸取前两次考试的教训,经过激烈的考试,终于看到对面伸过来一道灿烂的彩虹。我考上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我离开成都到北京报到的时候,专门到了一个成都著名的景点,叫驷马桥。传说当年司马相如考状元,屡考不中,最后一次了,要去考试,路过村口的这座小桥,就指着这个桥说:“我司马不驹驰车驷马,不过汝下。”意思是我司马相如,如果不驹驷马之上,驷马就是做官,我就不过此桥。为了给自己下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到了驷马桥,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暗暗地给自己也下了一个誓言:我如果不做一个好演员,我绝不回四川。
我的演员生涯给我分配的角色有参谋甲、参谋乙、参谋丙。我很认真,给自己设计了很多戏,戴着眼镜、挎着笔、夹着公文包,很精神。后来有一次得到一个老演员的批评,他说:“刘劲,你怎么回事啊,你设计那么多细节干什么,你把主要演员的戏都抢了。”我很受打击,一个刚毕业踌躇满志的学生要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要塑造人物,怎么老演员这么说,他不让我去塑造,那意思就是你老老实实把你的词儿说完就完了嘛。所以,我把眼镜也摘了,笔也卸了,那就演呗。
就这样演了好几年,我毕业分配到团里的这几年,可以说是没有成就感。我说的这个成就,不是说要大红大紫,而是我没有遇到一个我觉得对的角色,我一直在找这个对的人,对的角色。虽然我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特征,但我知道,我只有好好地演戏,珍惜每一次机会,把每一部戏演好,也许这个对的角色就在拐弯处。但是没想到,1995年我参加了张婉婷导演拍摄的电影《宋家三姐妹》,在里面演张学良,这完全就是一个打酱油的角色,我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却遇到一个贵人,就是我国著名的化装造型大师王希钟老师。我记得特清楚,我坐在那儿聊天,突然王希钟老师就端了一杯茶,边喝边打量我。我说怎么回事,他说小伙子你不仅能演张学良,你还能演一个人。我说谁呀,他慢条斯理地说:“周恩来。”周恩来?我说怎么可能,老爷子跟我开玩笑吧。
过了几个月,我真的就接到了一个剧组的电话,叫《遵义会议》,说王希钟老师推荐我,演长征时期的周恩来。但是真的要我演的时候我却开始犹豫了。我爱人一句话提醒了我,她说:“机会也许就这一次,你不要放弃往前走吧,像你以前一样,往前走,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我买了机票就到了贵州。我往那儿一坐,把他钩的眉毛拿出来一粘,把我的头发梳了梳、吹了吹,然后把那胡子一戴。,我自己吓一跳,再把这红军衣服一穿,我突然有感觉了,就是总理那种步态,也没人跟我说怎么演,他的语调和状态全有了。后来,导演和摄影师在监视器里一看,说:“就他了!”
无论事业也罢,爱情也罢,我们为什么烦恼纠结,那是因为我们心中没有一棵大树,如果人心中没有大树,就会杂草丛生。所以说,我心中的大树是周恩来总理,你们心中的大树,可以是一个梦想,一个榜样,一个信念。用一辈子做好一件事,你心中的那棵大树,一定会开出最美丽的花。
李雪源据央视综合频道《开讲啦》节目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