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忱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武侠小说,是70后、80后的青春记忆。那些年,几乎每一个男孩心底都藏着一个武侠梦:幻想着可以像《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那样,在茫茫大漠弯弓射雕;可以像《神雕侠侣》里的杨过那样,邂逅一段小龙女式的爱情;可以像《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那样,行走江湖打抱不平;可以像《鹿鼎记》里的韦小宝那样,四处逢源八面玲珑……
金庸不幸逝世,也带走了武侠小说的一个时代。
“一事能狂便少年”
金庸作为一代文人,让人羡慕的不仅仅是他难以企及的创作水平和“香港四大才子”的美誉,还有他显赫的门第家世。
金庸,原名查良镛,1924年生于浙江省海宁市,1948年移居香港。事实上,查家在海宁地区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名门望族。
据悉,查家的族谱就足足有6卷之多,一共出了22名进士,康熙年间,查氏家族更是创造出了“一门十进士,叔侄五翰林”的科举神话。作为海宁地区的名门望族,查家亲戚的身份地位也非同一般,亲戚圈子中囊括了徐志摩、钱学森等近代知名人物。
1939年,金庸与同学共同编写了《献给投考初中者》的指导书,畅销内地,而这本书开启了他的写作生涯。
金庸年轻时就有侠气,上学时写过一篇讽刺当时学校主任的短文,很受同学们喜欢,却造成极坏影响,被学校开除。
1941年,还在读高中的金庸用“查理”的笔名在浙江《东南日报》副刊发表了一篇文章,讲他的一位好友被训育主任教训,文章的末尾训育主任说:“你真是狂得可以啊!”他在文章里写道,“狂气与少年似乎是不可分离的。固然,这可以大闯乱子,但未始不是某种伟大事业的因素。我要这样武断地说一句:要成就一件伟大的事业,带几分狂气是必需的。”文章的题目叫做《一事能狂便少年》。
“查理”的理想是当一名外交官,毕业后,他考到重庆一所大学读外交系,但由于大胆直言再次被开除。他曾在香港电视台《鲁豫访谈》栏目中提到:“我的性格自由散漫,当外交官纪律比普通人要严得多,有外交部的朋友跟我说,你这个个性,今天进来明天就被开除。”
“横空出世,意外成名”
金庸和报业发生关系,是当年《大公报》招考记者。当年,《大公报》是很有影响力的一份报纸,在全中国范围内招聘记者两名,应征者超过三千人。在这三千人之中,金庸已显出他卓越的才华,被录取。
金庸在报社工作了很久,担任翻译工作。1948年3月5日,《大公报》香港版出于业务需要,想从上海馆调派一名翻译赴港。他后来回忆,“原定调任香港的这位同事姓李,当时新婚燕尔,不愿劳燕分飞,这个‘苦差事只好由我代劳。”而这次工作变迁也令金庸与香港结下了不解之缘。
多年以后,再度回想,这一次工作经历,看似偶然,实则命定,不禁感叹命运的神奇,他说:“就差这么一点,可能就来不了香港,人生的命运可能就会完全不同。”
任职《大公报》香港馆的金庸,先后做过记者、翻译和编辑。《大公报》创办《新晚报》后,他又任《新晚报》的副刊编辑。
当时他已常常动笔写作,并为此起了“林欢”“姚馥兰”等笔名。据他讲,“姚馥兰”就是英文YourFriend(你的朋友)的谐音,因当时副刊男性色彩偏重,他想以一个女性味道十足的名字来写影评。
与他同在《新晚报》任职的还有陈文统,也就是后来武侠小说界鼎鼎有名的“梁羽生”。二人志同道合,同样爱好琴棋书画。平时,除了下棋之外,二人也经常把民国以来的武侠小说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常常讨论得面红耳赤。
1954年,香港武术界的太极与白鹤两大门派由于门户之见而发生争执。他们先是在报纸上唇枪舌战,互相攻击对方;后来更是各不相让,怨愤难消,索性签下一张“各安天命”的生死状,由两派的掌门人比武打擂,一决雌雄。
因香港例法禁打擂台,地点便约定在一水之隔的澳门。想不到香港竟有数万人乘船过海,日夜观战,盛况空前。香港各报都予以大篇幅进行报道,风行一时。
《新晚报》由此获得启发,总编辑罗孚说服陈文统,以笔名“梁羽生”,连载武侠小说《龙虎斗京华》,引起轰动,自此打开了新派武侠小说的大门。
1955年2月,梁羽生的武侠小说《草莽龙蛇传》即将完结,而他的创作又到了疲惫期,无暇顾及《龙虎斗京华》,罗孚只能向金庸紧急约稿,说写武侠稿非金庸不可。
当时编辑为了催稿,特意派一名同事坐在他家等,说“九点钟前无论如何也必须完成一千字的武侠稿”,不然明天报纸印出来,副刊版面将有一大片空白面。左右为难的他,灵光一现,便有了带有“故乡传说”烙印的《书剑恩仇录》,故事在《新晚报》连载刊载后,一时洛阳纸贵,销路倍增。
一代武侠宗师金庸也从此横空出世,一发不可收拾。鏞字拆成两半就是金庸,“金庸”这个笔名,从此在香港诞生。他自称“没有任何含意,只是当时时间太紧不容考虑太多。”而对于自己一夜之间声名大噪,金庸说:“我跟陈文统(梁羽生)是好朋友,常常谈武侠小说,别人就觉得我不是武侠小说的门外汉,于是他不写了就改由我写,大家当时感觉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实际上,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写过小说的经验,最初创作武侠小说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成名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笑傲江湖在纸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金庸在武侠小说中写尽人间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当爱情遇上江湖,碰撞出多少精彩火花。
《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中郭靖黄蓉伉俪几十年如一日的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感人至深;《连城诀》中丁典和凌霜华用彼此的生命见证了这段绝望而真挚的爱情;《白马啸西风》结尾,李文秀口中“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平添怅惘;《书剑恩仇录》中“金笛秀才”余鱼同与骆冰的感情纠葛是“少年维特之烦恼”;《侠客行》中石清对闵柔忠贞的感情让人击节赞叹;《越女剑》中阿青对范蠡若有若无的爱慕之意说尽少女心思;爱了杨过一生的郭襄,用峨眉派开山祖师的身份开阔了人生道路;最终为救心上人胡斐而死的程灵素,身上有着珍贵难觅的真心;终其一生为情所困的李莫愁,吟唱着“问世间情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许”葬身火海,徒留一段江湖传说。
而现实中,在纸上“笑傲江湖”的背后,出身世家望族的金庸婚姻并不如意,经历了三段婚姻与一次柏拉图式的暗恋,而对大明星夏梦的暗恋也为他的爱情点染上了绯红的色彩。晚年的金庸接受采访时简单谈到过家庭生活,“我的婚姻不理想,我离了好多次婚。”
第一任妻子叫杜治芬,因婚外情背离了金庸。1956年,金庸与第二任夫人朱玫走进了婚姻。这一年,朱玫21岁,是位事业型知识女性。1959年,金庸夫妇合作创办了《明报》,金庸任主编。开始时,《明报》销量不尽如人意,甚至面临倒闭的危险,处境十分艰难。到1970年,金庸已经写完14部长、短篇武侠小说,在华人世界风靡一时,《明报》也发展成香港畅销的大报。
然而,随着事业的逐渐壮大,他们的婚姻开始出现问题:金庸个性是外柔内刚,不会轻易改变,而朱玫也是个要强的人,两人经常意见不合争吵不休。
而在此时,金庸在报社附近的一家餐厅邂逅了女服务生,对她产生好感,最终被朱玫发现后,婚姻结束。朱玫也提出自己的要求:一份财产补偿;金庸与以后任何女人都不能再有孩子。
“我对不起朱玫……”金庸曾经面对媒体谈起这段往事。
最后与金庸白头偕老的女子叫林乐怡(洋名叫阿May),即金庸的第三任也是现任妻子。她认识金庸时才16岁,比金庸小20多岁。他们俩是在一间酒店里擦出爱的火花的。林乐怡那时是那家酒店的一名服务生。那天,金庸刚与第二任妻子吵过一架,正失意至极,二人一见钟情,离婚,再结婚,最后还送小娇妻到澳洲留学。
相遇明星夏梦,还是在金庸的第二次婚姻之前。他三十出头,光彩照人的演员夏梦让他心动不已。为了能常常见到夏梦,他去了夏梦所在的长城影视公司做编剧。金庸到了长城影视公司之后,为博得夏梦的欢心,在工作上极其卖力。短短3年他就先后创作了《绝代佳人》《兰花花》等电影剧本,可谓是多产编剧了。
金庸对夏梦可谓用心良苦,只可惜夏梦早已名花有主,他只能黯然神伤。不久,他离开了长城公司,并怀着失恋的痛苦完成了武侠名著《神雕侠侣》。细心的读者发现:《神雕侠侣》中杨过和小龙女的一颦一笑,似乎跟夏梦很相似。
“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金庸写了十五部武侠小说,部部经典。有人曾经问他:“人生应如何度过?”他回答:“大闹一场,悄然离去。”
金庸一生经历了很多坎坷和波折,可以说,他的一生都在闹。而武侠创作,只是他的一个副业罢了,也恰如他所言,在大闹了一场后,《鹿鼎记》完篇封笔,悄然离去。
实际上,金庸1972年完成《鹿鼎记》后即封笔,自此没有再产出新的武侠小说。但在这之后的四十多年里,金庸作品却表现出了旺盛的生命力,以各种形式陪伴着一代又一代人。金庸早期作品连载于香港《明报》,随着电视、电子游戏的兴起,这些武侠小说被改编成电视剧、电影搬上银幕,也被改编成电子游戏风靡街头巷尾。
金庸离去,由其作品而衍生出的产业和行业仍在四面开花,而借由“金庸剧”出道或成名的艺人中,也不乏登上明星富豪榜或身家不菲者。
金庸到底创造了多少财富已无法计量,但作为武侠小说一代宗師,他确实仅凭自己的一笔之力,撬动了难以估量的商业价值。
尽管财富满满,晚年金庸还是选择作为普通学生申请就读剑桥大学的博士学位。那时,他已是81岁高龄。
有人认为,晚年的他孜孜不倦地求学,四处奔走是为了追求声名。他在江湖中的过瘾,在现实中难以做到知行合一,但金庸说:“要我财产不要,妻儿不要,我做不到;名利不要,我也做不到。”
其实,即使金庸没去世,那个时代也早已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