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沐
文心诗意:用笔墨体验拥抱大自然
——试析丁杰山水画创作的审美趣向
文/西沐*
丁杰 哈尼梯田系列之一 29×156cm
也许有人会问我为何选择梯田为主题作画,并且有很多幅尺寸很大的作品,我想说的是山水的俊美让我迷恋,而梦幻般的哈尼大地却给了我不同的创作灵感,它开启了我对人和自然相处更深的认识。
——择自丁杰《梦幻般的哈尼大地》
(一)
当下中国画坛,山水画创作可以说是最为活跃,参与人群众多,也似乎是最受人们的关注。但纵观中国当下的山水画创作,有下面几个流向值得关注:一是回溯传统,迷恋传统的形式与手法,甚至是题材;二是以正本清源始,归于一家一宗;三是基于观念与视觉表现,进行当代水墨探索;四是基于传统的传承,进行笔墨表现哲学性及抽象性的探索;五是基于审美体验与笔墨传承,探索笔墨表现的更多可能性。丁杰的探索无疑是属于第五类。从丁杰的创作与探索过程来看,这些不同的流向的探索与发展,起始可能各有自己的不同因缘,但归根结底,最后还是要解决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传承与出新的问题。事实上,其核心还是一个守正与出新的问题。
面对丁杰的创作探索,这里要明确一点,即守正不是复古,并不是对传统文化一味的追随与模仿。传统首先是一种精神,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首先要基于文化传统是一种鲜活的状态。所以,我们强调:守正,首先是一种可以守、能够守的能力,关键是要保持一种前行的姿态。其次,我们要弄清楚我们到底要守的“正”是什么。守正问题,其内在的向度至少有四个方面:第一,必须清楚,要守的传统是一种精神而不是一种形式,它必须具有鲜活的生命力;第二,要守的传统是文化孕育的审美趣向与品质;第三,要守的传统是艺术创作的一种面貌和风貌的取向;第四,要守的传统是基于艺术创作的技术与方法的一种承传。
所谓出新不是一种说法,它首先是一种创作实践过程。事实上,新中国成立以来,关于中国画出新的探索有很多,影响也非常深远。所以我们讲,关于基于中国画创作的出新,更多地是一种实践,有很多艺术家前辈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一些探索,在中国画的出新方面为我们做出了榜样。比如,李可染先生、张仃先生等所提倡的用写生改造中国画,长安画派的“两手论”(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张立辰先生的笔墨结构论,龙瑞先生的正本清源论,郭怡孮先生的写生创作转化理论等等,都是一些基于理论与实践的探索,都是一些重要的出新的探索与方法。所以,我们讲中国画创作的出新问题,不可能说说就可以做到的,它有其内在规律与前提,是一个漫长的艰苦的实践探索过程。
不能不承认,当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艺术语境。突出表现在以下方面:一是文化与文化精神层面的文脉的阻断问题。这几乎成了众所周知的重要问题,面对文脉的断裂问题,我们至今没有很好的系统研究与对策。二是新科技融合发展带来的传播的冲击问题。特别是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与终端设备的不断进化,以及基于虚拟社区的社交互动的广泛影响。随着创作语言的更加丰富,媒介多元化,语境多重性开放,传统艺术的形式不断被突破,甚至有人认为,虚拟技术的应用将带来整体艺术形式的巨大颠覆。三是大众化美术教育的培育目标与模式的简单化、划一化问题。尤其是绘画教育的大量普及使艺术创作或是艺术家的培育规模化,呈现出一种大众化创作的发展趋势,不断改变中国画创作生态的格局。四是区域文化的快速趋同效应问题。在当代社会,交通越来越便捷、信息的传播越来越快速,不断打破了区域文化个性赖以生存的区域环境,区域文化的个性化发展与生存土壤不断被改变,甚至是消失。五是民间文化艺术发展的式微与边缘化问题。民间文化艺术发展是中国文化发展的母体与土壤,特别是在文脉弱微的今天,我们应当可以从民间文化艺术宝库中寻觅、借鉴中国文化的精神与鲜活的表现方式和表现能力。对这些问题的厘清与分析,是丁杰山水画创作审美趣向研究的重要背景。也就是说,在当下中国山水创作中,复杂的发展背景需要的是专注如一的认知定力。
丁杰不仅是当代画坛的研究者、探寻者、领导者,更是深深植入中国传统书画艺术与文化沃土的重要生发者。他在传统文化与艺术传统的体验与传承过程中,把握世界美学转型的流变趋势,在当代审美文化建构的过程中,不断沉淀、生发与形成自己的审美经验,并在此基础上,从绘画精神、审美观念、绘画语言、题材等多个层面探索出新。他的作品源于陶养历练,既传承了传统,又彰显个性,表现时代精神,可谓是画风自成,具有重要的学术研究与创作案例研究价值。
丁杰 大地旋律之三 366×116cm
(二)
中国画创作是一个由物象、心像到意象的艺术认知过程,靠的是真情实感的投入,靠的是艺术审美的把握能力。对丁杰来讲,没有抽象的笔墨,只有能够拥抱大自然的笔墨体验。离开丰富的文化体验,笔墨只是一种干枯的形式。所以,我们讲,笔墨毫无疑问是有传统的,但笔墨首先是存在并生发于时代。解决笔墨传统与笔墨的当代性,靠的是对世界美学转型趋势与当代审美文化的认知与体验。丁杰绘画艺术创作的基本特点的成型,源于其审美趣向的形成过程中。
我相信,不少观者在欣赏丁杰的山水画创作时,都会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感慨与疑问:这究竟是一位怎样的艺术家!?同一位画家怎么会创作出面貌如此丰富的作品?显然,作品的多元性恰是丁杰最直观、最重要的创作可能性探索的外在表现,这同时也是他的艺术创作所传递给观众的一种审美共性。分析丁杰的不同创作,从承袭传统古法的诗意小品画,到以写生为基调的当代山水,到创新性极强、主题鲜明的石魂系列,再到个人表达明显且颇成体系的哈尼梯田作品,感悟的独立性使作品的表现力张张不同、件件有别。
从这一点来审视,丁杰似乎是一个有些“贪心”的画家,因为如果把中国山水画的发展史比作一个宝贵的矿藏的话,丁杰显然是想在特定时空下,以一己之力,将这座矿山上的所有矿藏挖掘出来。古人之法,他尤其重视;现代观念,他十分欣赏;自我表达,他特别强调。但是,这种看似有违常法、有些贪心的做法,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不妥,因为要在探索中得到更多可能性,首先要求的是探索者具有相应的能力,所谓“能者居之”,就是这个道理。在山水画的研习过程中,丁杰之所以能够涉足如此多的向度,首先是因为单一的内容与题材满足不了他的需求。所以,这是一种适合他的探索研究的路径,相较于那些一生只专注于一类“矿藏”挖掘的艺术家而言,“多多益善”正是丁杰在研究艺术创作过程中的重要特点。在艺术探索中需要的正是一种“贪心”的劲头。从这一层面而言,这种追求让丁杰首先表现出了一种“旺盛的创作精力”。在需要大量“心力”支出的艺术创作过程中,能够用于研究与创作的充沛精力,无疑是艺术家能够有所建树、有所成就,甚至是能够青史留名的重要基础。以近代画坛的发展为例,矗立艺术之巅的大师,无一不是精力旺盛而高寿的,白石翁、宾虹翁、可染先生,莫不如是!似乎也恰能从丁杰表现在艺术追求层面的“贪心”这一点上,我们能够看到他看齐前辈大师之决心与态度。
丁杰 天上人间 59×79cm
事实上,关于丁杰艺术创作面貌之多元特性,并非笔者个人之见。很多的当代文艺大家在谈到丁杰的艺术创作时,都不约而同地针对丁杰创作中的这种多样性,不仅进行了总结,而且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当代著名雕塑家吴为山先生是从丁杰与前辈大师的比较中,来分析丁杰作品的多样性的,他说:“丁杰先生为艺之道发乎仁人之心。故在自然中体验宇宙气脉,在历史文脉中心悟诸大师之感悟,与古人通息,与山河对语,由内化而外化,循环往复,得神通而情畅。笔墨近摹可染大师为山河立碑,故光色形影中具雕像之纪念性;又心追宾虹大师,笔墨乃于秋风干裂,春雨滋润之矛盾中,获得浑茫之光明,于散淡、于厚重、于浓密、于点画漫不经意间弥漫诗情。丁杰山水的审美意象是融古法今,师造化而得神工之妙造,其象苍浑,其意古朴,其境高远,是今之贤者可游可居的精神所栖乐土。”同为当代优秀艺术名家的军旅画家张道兴先生,则重点从构成丁杰创作的艺术元素方面进行了评价:“丁杰遵循着范宽、龚贤、黄宾虹,顾盼着石溪、石涛,融合着他们的厚重与华滋。丁杰的确是一位头脑清醒的画家。他是理性地把握着技能与性情,他在传统的继承上,取之有道,取之得法,取之适宜。在笔法的继承上,以书入画,方圆结合;在墨法的继承上,厚重而不沉闷,华滋而不轻薄;在章法的继承上,注重节奏性,注重平面性,讲究开合呼应,以占边、占角把握张力。”
所以,不难看出,丁杰创作中的这种多元面貌的特性,是一种具有可贵的价值标识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丁杰的艺术创作本身极具代表性的价值与特色的地方。透过丁杰的这种创作实践,有助于我们增加对不同艺术探索路径的全面掌握,有助于我们加强对中国当代画坛艺术探索与走向的认识与理解。
丁杰是怎样做到让自己的创作尽可能地以多元面貌来呈现?如何全面地理解丁杰创作的这种多元面貌?我们认为,应该主要循着丁杰体现在作品中的——从立意的区别,到技法层面的变化,进而延展至面貌的差异——这样一条主线来理解。
其一,深究传统,研习各家、各法,为己所用。从传统中汲取必要的养分,是所有中国画艺术承传者、创作者的必修课。对传统的研究与汲取的程度,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位艺术家未来的走向与取得的成就。丁杰对传统的研习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家学之潜移默化的陶养;另一方面,则是有意识地、自发地研究、学习、借鉴古人艺术中的有益养分,如虚至意境、实至技法等内容,均在他潜心研究并为己所用的范围之内。
在家学陶养方面,丁杰出生于书香世家,其八世祖陈嵩不仅是清乾隆时的著名画家,更是一代名士,曾任内阁典籍,与刘墉、纪晓岚私交甚笃,和翁方纲、张船山、郑板桥等名家往来密切。丁杰家族中的这位“先贤”,为后代留下了众多宝贵的艺术财富,为丁杰创造出纯正可贵的受熏陶之环境与机会,这种来自家族的潜移默化的熏陶,对一位艺术家的发展而言,是意义深远的。这成为丁杰在日后求艺过程中主动接触传统、学习传统的原始动力,也是他得以在理解传统方面,较之于同辈人表现出明显优势的原因。
在自发地重视及学习传统方面,丁杰自幼就表现出良好的自觉意识。初习绘事,他便广涉众科。仅在中学阶段,他的艺术学习就涉及到书法、素描、速写、水彩、国画等,可以说,广泛涉猎是丁杰自幼学画形成的特点,这为其打下了很好的基本功,也形成了他的基本特色。在专攻中国画后,他从学习黄宾虹入手,一路沿着正统的山水画发展脉络追溯回去,由龚贤至石涛及至唐宋之风,无一不心手追摩。在此过程中,丁杰凭借着自幼培育起来的对绘画艺术的颖悟力,以及扎实的造型能力,渐入佳境,让诸家、诸法渐渐潜融于自己的创作血脉中。所以,我们看丁杰的山水画,无论是古风作品还是现代性颇强的创作,都能体会到一种“放松”的共性,这种共性使其作品个性明显,是一种高超的笔墨认知与驾驭能力之体现。能够感觉到他并没有刻意地去学谁,却能在笔墨间感受到一种“有源可追,有法可依”的状态,无论是来自于石涛的笔法,或是龚贤的墨法,抑或是黄宾虹的格法,都被他打上了自己的标识,成为自我绘画体系的一部分,这就是他将“传统”做到了真正内化的结果。而其背后究竟倾注了多少的付出,个中滋味,只有付出者本人方知。
事实上,谈到学习传统,我们可以简单地设定几种状态,分别对应艺术家学习传统的不同功力与程度。第一种状态,是择一而终。这即是说,一位画家终生只学习一位艺术家,其他的各家均不涉及,这种学习传统的方式对应的是一种“画工”的境界。第二种状态,是一位艺术家在临习传统过程中,广涉诸家、各法,且学谁像谁,流连于既有的传统样式中不能自拔,却唯独忘了自我表现,将自己困在传统的范围内。这对应的是一种“艺匠”的境界。第三种状态,艺术家在学习传统方面,不仅学谁像谁,而且能够“活脱”,将传统为己所用,形成基于传统的自我面貌。这对应的是一种“名家”的境界。显然,丁杰学习传统的方式对应的是一种高层阶的境界。但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尽管这种学习传统的境界认知起步高,但对艺术本身的“修行”而言,这仅仅是一个学习阶段的正途大道的形态,仅仅是一位有独立意识艺术家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特质,不能代表自己已经站到了艺术攀登的顶峰。显然,丁杰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对艺术探索状态的不满足恰能说明。
丁杰 梯田系列之三 58×48cm
在这种将诸家融会贯通的背后,丁杰究竟付出了多少,我们不得而知。但却能够通过丁杰从艺历程中的一件特殊的作品,深刻地感知他对艺术的忘我付出。丁杰早年在如东少年宫从事青少年辅导工作时,开始用蝇头小楷抄写《水浒传》,整个长卷字迹工整秀挺,风格浑然一体。65万字的手卷,从头至尾,气息不变,字字如一。艺术评论家、画家林明杰看了丁杰书写的《水浒传》长卷后,震惊之余评价说:“这不仅需要深厚的功力,更需要始终如一的定力。许多人评价弘一法师的书法了无火气、柔和空灵。实则其内在蕴含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坚毅。这种坚毅的力量,是所有赝鼎无法具备的,因为作伪者永远不可能具有这种精神力量。一个真正的修道者,一个真正的修艺者,才会具备这种精神力量。打动人心的不是笔墨,而是通过笔墨所流露出来的精神力量。”手抄一部数十万字的经典,试问当今画坛有几人能为之?从此一端看开去,在丁杰将古人之技举重若轻般地应用到自己的作品的背后,当是常人难以想见的勤奋。当然,这种付出在常人看来或许需要勇气、十分艰难,但对一位全身心投入的画家而言,这不过是一种日常的课业而已。丁杰承传自古人、继承于先祖身上的文化品格,可见一斑。
其二,融通东西美学追求,应需而变。如果说对中国绘画传统孜孜不倦的心手追摹是一种纵向的学习维度的话,那么对以西方绘画理念为主导的现代绘画观念的运用,则是一种横向的拓展。这就是为什么在丁杰的作品中,既有古风古韵的传统山水,又有以现代写生、造型观念与色彩为主导的山水创作。甚至我们可以注意到,在丁杰的山水画体系中,这种以现代视觉观念为主导的山水画创作呈现出主要的势头。因为,尽管中国画艺术有着深厚的历史积淀,且一切均源于传统,但说到底丁杰是一位当代艺术家,深究传统最终是为了表现时代之气息,这是发展的必然,是无二正途!所以,无论是大型创作《石魂》,还是系列创作“哈尼梯田”系列,均可以看到,丁杰以传统笔墨为基,强调现代审美理念、重视现代造型技法、突出当代艺术审美观念的一些特点。
如何找到自己的当代价值体现与艺术定位?丁杰选用了前辈们所不断尝试的路径:在中西美学交融中尝试与呈现。从这一点而言,丁杰可以说是艺术当代性探索的典型画家。众所周知,在上世纪封闭之门被打开后,无数的先驱投入到中外文化的“调和”实验中,在绘画艺术领域,同样涌现出了众多的探索者与探索方式,他们都围绕中西合并这条主要路径,争鸣、探讨。关于这种探索,我们可以通过具体的作品进行认识。举例来看,在丁杰的“石魂”系列作品中,一种最直观的印象是他以传统的“积墨法”作为主要的造型手段,创造出一种虽脱胎于自然,但却更应属于意象形态的石林、石峰形象,这不正是艺术当代性创作理念的具体体现吗?
至于“哈尼梯田”系列则表现得更为出色,面对着“梯田”所构成的独特景象,可以说,丁杰倾倒了他全部的对大自然的热情,不仅让笔墨得到酣畅淋漓的挥洒,更是加入了隶属于西方绘画理念的墨、彩元素。在这一系列作品中,既有云淡风轻的淡彩作品,又有沉重而不失韵律感的焦墨元素,丁杰以创造出的万千意象给了观众无限的想象空间。
丁杰 人间何处有此景 110×240cm
解读一位艺术家的创作,除了应该认识以作品为中心的、包括构图、题材、技法、意象等外化的内容外,我们还应该透过表象深入到内在的实质层面,去挖掘作品的内容及其思想,这种形而上的内容,看不见、摸不着,却往往对艺术家而言是最重要的,因为这种内在的气质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艺术家境界之高低、发展之潜力。能够反映出艺术家的内在气质,能够真正地具体体现艺术家的修为。这正如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修行、练功,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与无”,其中所强调的就是这种内化的本质。
当我们带着这种认识去审视丁杰的作品时,我们能够看到在他不同面貌的作品之上,也同样有着不一样的内蕴气质。当代著名美术史论家薛永年先生评价:丁杰的画很有庙堂气,但也有书卷气。事实上就已经从一种内蕴的角度,以“气”为量化标尺,对丁杰的作品做出了评价。在笔者看来,薛先生评价中的庙堂气,其实对应的就是一种高雅的追求,更有一种雄浑的文化品格之显现,而书卷气则对应的就是一种文人情怀。
在高雅与文气共生之外,我们还应该认识到的是,丁杰的作品尚有传统与现代并举的特点,这同样也是理解其作品格调的重要内容。高雅之气与文人情怀是一种空间层面上的解读,而作品中流露出的传统与现代的内容,则属于一种文化审美层面的把握。时间与空间的交错,构成了丁杰的独特之艺术探索之路。在丁杰的众多作品中,一系列以写生为基础的创作作品曾给笔者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些作品多以“印象”命名,如《西塘印象》《泰国印象》等。与丁杰艺术创作的整体特征相一致,这些作品虽然都是以写生为基调的创作,但最终都实现了作品由现实语言向艺术语言的提炼,以完整的创作的面貌及形态出现。不仅如此,根据不同写生对象的特质不同,丁杰还会以灵活的变化,赋予其不同的表达方式,形成了完全不一样的面貌。此处,不妨试以作品为例,对丁杰创作中表现出的并举性的特质简单剖析。
丁杰 大地旋律之一 366×116cm
在作品《西塘印象》中,艺术家特别选择了有些抽象化的手法来塑造一个江南古镇,这便于无形中强调了它的历史性。画面以朱红色天空为背景,以颇具白描感的造型来塑造古镇民居,其与鳞次栉比的乌篷舟扎堆在一起,看似拥挤却章法明晰。在塑造形象方面所使用的略带倾斜的线条,让落墨纸面的形象完全不同于实景,但却又感觉像得分明。远望去,密集的民居好似随风摇摆的芦苇,在意象之间显得韵味十足,水乡气息鲜明。背景与前景之间极富对比意味,不仅表现出简与繁的对比,也横生出一种虚幻与现实的时代性的对比。丁杰在创作中有意识地赋予了这个古镇以一种纪念碑式的高大形象,与常见的同类题材作品拉开了距离。所以,这件主题性倾向明显的创作,命名看似简单,却能体现出创作者的深刻思考。其中,强调形象的意象表达,能够反映出丁杰对传统中国画的深入理解;而以一种近乎标志化的形象来呈现对象,则能表明丁杰对现代审美意识的看重。
与《西塘印象》相对,在另外一件《泰国印象》中,丁杰则采用了完全不同的处理手法,来准确地传递出他对佛国之印象。在画面中,他特别将背景进行了虚化处理,以重墨堆积出浓郁的密林形象,将建筑物置于画面的中心位置,对比明显的亮度不仅让其成为画面的焦点,也成为“气”之流通之点。在这件作品中,使用的笔墨技法是传统的,但处理作品的方法与理念完全是现代的。从中,我们也不难感受到:在丁杰的山水写生中,变化的不仅仅是景物,更重要的是跟随立意表达的画面设计、与之相应的笔墨表达,以及各有特点的内在气息。
此外,最能鲜明地体现丁杰善于在传统与现代间自如游走的因素,在于流露于画面中的纯熟的笔墨技法的综合应用。艺术家袁运甫评价丁杰的这种特质时,指出:丁杰把生活里的形、影、光、色都充实到自己的画面!丁杰不仅熟练驾驭传统绘画中的水、墨、色等元素,还让隶属于西方绘画中的光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如此,水、墨、光、色,交替互用,随机组合。水与墨、墨与色、水与色,又生出无限种组合。特别是在哈尼梯田系列作品中,我们就可以看到丁杰的才情与智慧,并从中体会到丁杰在驾驭笔墨方面的纯熟与得心应手。面对着梯田这一单一的题材,丁杰充分利用绘画技法的组合,营造出完全不同的审美意像,如在作品《梯田狂想曲》中,他通过墨色的逐阶变化以及与留白的互用,完整而准确地记录下一个太阳下的梯田形象,期间充满这音乐的律动感。而在另一种类的梯田系列作品中,丁杰则重点突出了“烟云笼罩”的感觉,通过淡彩与淡墨的交互混用,营造出十分醉人的梦幻意像。如此种种,意像丰富,不一而足,无不能深刻反映出丁杰的“兼善”之艺术追求与修养。
通常,面对着这样一位“兼善”的艺术家,面对这种发自内心,而同时又能够打动人心的作品,一句发自内心的感慨“画的真好!”似乎最能代表观众的感受!
在中国美学研究领域,常见“雅俗共赏”之论,意在强调一位艺术家的创作受众广泛,能够满足不同层次民众的审美要求。尽管这种审美观与一“俗”字密切相连,但其本意仍为强调作品之高格调、高水准,核心仍是突出作品的艺术性之高妙。著名的代表性艺术家如清末海上名家任伯年的作品,无疑是雅俗共赏的典型。所以,需要认识到的一个事实是:无论一位艺术家的创作,再怎么以“雅俗共赏”之面貌出现,说到底,其内心的追求仍然是高标准、高境界、高格调的。
丁杰的创作作品能够很鲜明地体现出这种状态。前文有述,在他的山水画创作中,存在着多元面貌,这自然为其“雅俗共赏”的特质打下了重要的基础。但是,当我们细细品味,在最能够代表丁杰创作境界以及审美归宿的《哈尼梯田》系列、《石魂》系列等作品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他的追求仍然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超验的、理想式的,尽管这种状态可能最终会走向抽象、脱离具象与现实,但是,我们能够从画面构成间、从笔墨设置间、从流露出的气息中,感受到画家在创作时的自然、投入、如鱼得水的状态,似乎这一种内容的作品才最能让其艺术追求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所以,一方面我们可以说丁杰的作品是雅俗共赏的,因为无论在学术领域、在专业领域,还是在艺术市场上,丁杰都获得了极高的肯定、追捧与赞誉。但另一方面,从艺术本质上而言,丁杰的创作又是以高雅作为唯一追求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当代画坛“摒弃尘俗,专事高雅”一途的典型代表,这是构成其审美趣向的重要内容。
诚然,这种品格与气质的判断是只可意味难以言传的,正如常挂于人们嘴边的“感觉”的概念,无法量化,难以明晰,只能通过对艺术家大量作品的欣赏、认知与感悟,最终在此基础上提炼,方能得出结论。所以,从这一角度而言,艺术追求的“雅”与“俗”的判定,又绝非完全地无迹可循。我们可以看到,在丁杰的山水画作品中,充满了对绝俗气质追求所留下的痕迹。举例来看,丁杰对黄宾虹先生绘画语言的重视,足以看出他之不俗认识,需知今天的宾虹翁在中国美术史上的“大师”地位已经确立,但他在世时,却并非所有人都能看懂黄宾虹墨色中的“黑白”之美,这才有了他主动送画予人反被拒的尴尬。相信时至今日,也有很多专业人士不知该如何“欣赏”黄宾虹,而黄宾虹的“绝俗”之气必影响到了丁杰的创作风格。另外更能支撑这种观点的例证在于,丁杰十分善于在创作中使用颇具抽象意味的元素,最具典型性的如前文提及的《西塘印象》中的民居造型、如《石魂》系列中的尖锐如箭簇的怪石形象、如《哈尼梯田》系列中大量使用的表现韵律的笔墨元素等等,这些元素的使用,在非专业人士来看,甚至是在艺术修行尚浅者眼中,自然是晦涩难懂的,但于同道而言,其高雅追求、其格调之高,不言自明!
需要特别加以说明的是,我们这里所使用的“某一途”的概念,有些类似于艺术学领域常见的“流派”概念,或者是武术领域所使用的“门派”,之所以不直接套用这些类似的概念,是因为我们很难将某一种审美趣向,直接与某一类别化的艺术结合起来,而高雅性的呈现与追求,恰恰是丁杰山水画艺术中最具特色的内容,是需要作为一类特质加以强调的。可以说,丁杰的山水画艺术,已经成为当代中国山水画创作研究领域难得的具有审美高度的山水,也是典型的“逸格”山水。甚至可以说,就丁杰的艺术而言,他能称得上是当代山水艺术高雅一路的重要旗帜型画家,体现于其作品中的高雅追求,势必会对中国山水画创作的进化发展产生积极的启发意义与影响。
丁杰 石魂 366×144cm
从艺术的创作论角度来探讨,“风格”是衡量一位艺术家水准与成熟度的重要标志,找到自己独具特色的艺术语言、创作出自我表达明显且稳定的风格、提炼出能为大众所熟识的个人面貌,相信是所有艺术家梦寐以求的艺术探索状态。但如果我们进行更深层次地思考与探讨,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稳定的“风格”是一种重要追求,但绝不会成为最终追求。举例来看,在绘画艺术的姊妹艺术门类中,无论是在文学创作还是音乐创作领域,创作者们最渴望地是找到自己的语言与风格,因为这能够让他名扬天下;但同时,创作者又最害怕保持单一的状态,因为这无疑会成为阻碍其艺术探索、禁锢其创作激情的桎梏与枷锁。很多艺术家最终会为大众只认识他的某一件或某几件具有代表性的作品而苦恼不已。这也能反映出油画家罗中立在经典写实油画《父亲》之后,大幅度扭转画风的个中原因。因为纯粹的艺术创作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攀登高峰的过程、一个不断经历由创新到自我否定的过程,所以,优秀的艺术家一定是能够巧妙地处理“博”与“专”这两个重要的研究范畴的,处身其中,寻求一个适合自己的艺术探索的平衡支点。
丁杰 梯田系列之二 58×48cm
透过丁杰的绘画创作,我们可以感知到:与所有艺术家一样,面对这种问题,丁杰表现出了一个成熟艺术家的高明之处。毋庸置疑,他十分懂得上述所涉及的研究课题。在长期的艺术探索中,他深刻地认识到了与“风格论”相伴而生的“画地为牢”的危害性,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愿选择一种固化的方式以禁锢自己的艺术热情,多样的探索方式能够有效地突破束缚,让他的艺术创作始终保持一种鲜活的生命力。也正因为如此,上述艺术家的苦恼对于丁杰而言,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我们一直在强调,丁杰的作品是多元的,表现出不拘一格的面貌。那么,这是否代表着丁杰的艺术会一如既往地以这样一种多样的面貌保持、发展下去呢?我们认为,应该以发展的眼光及意识,来作为解答这一问题的前提。从丁杰艺术探索的进化走向来看,特别是通过他所创作的具有纪念碑性质的《石魂》系列作品与具有乐章性的《梯田》系列作品来理解,其艺术创作探索状态必将会走向凝练、纯一。这种凝练、纯一所强调的是一种艺术家在不断地研习过程中,去发现自我的过程。这并不是说他会停留在某种风格或面貌,而是指他会在多元面貌的基础上,更明确出何种追求最接近自己的内心表达,终会找到更为艺术家本人所看重的内心气质。这也将是丁杰山水画审美趣向生发的重要方向,相信这同时也一定会成为打动观众内心的最简单、最恒定的一种创作状态。
丁杰 乡恋系列之三 56×78cm
(三)
关于丁杰在长期的艺术创作实践中建构的审美思想体系的分析研究,还需要从其人生际遇与艺术感悟的过程中寻找。
丁杰的人生际遇,可谓跌宕多变。他1958年出生在江苏如东,其母丁氏,其父姓陈,清朝著名画家陈嵩的八世孙,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并入中央美院国画系学习。现任中国文联美术艺术中心主任,中国美协艺术委员会秘书长,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委员、副秘书长,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
丁杰从南黄海边走来,自学、学习班、美术院校到国家专业机构,小镇、县城到都市,爱好者、教师、美术工作者到画家,一路走来。丁杰说:“我是一个从地平线上冒出来的画家,小时候拉过纤,差点死在河里,到北京上美院时口袋里就580块钱,学习期间靠卖画养活自己。我深知老百姓生活的艰难和他们的坚强。因为从底层来,我就希望高屋建瓴地去表现中国人在生存压力下的那种拼搏精神。”他在艺术上的成长不仅来自家学渊源,更源自他长期生活和学习区域文化——人杰地灵的江苏,特别是蒙受了金陵画派的历史遗泽和现代精华的滋养。直到1981年,他有机会去黄山写生,奇峰异石古松云海的蓬然生气,使他立志专攻山水画。他一开始,便走的是重笔墨、重学养,具有深厚的文化内涵的黄宾虹的路子。丁杰知难而进,循黄宾虹“法从理中来,理从造化变化中来”的主张,潜心探究既能表现山川的精神,又能体现画家个性的笔墨语言和技巧。为了更好地系统学习,他考入南师大美术系,师从谭勇等名师专攻山水;1995年又到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深造,得到郭怡综、白雪石等名家指导。在这个过程中,丁杰不仅系统学习了美术的基础理论,接受了现代美术理论的熏陶,从美术史到现代绘画,从美术理论到创作技法,埋头钻研、广泛涉猎宋元明清及近现代诸家的画迹。同时,他还在书法和文学上下功夫,追求诗、书、画的完美结合。我们看到,丁杰在山水画探索与学习过程中,一直在笔墨与自然这两极中寻找平衡,保持张力。前者需要深入的体验,后者需要心灵的感应与融合,而张力则需要审美经验的把持。对丁杰来说,这种把持,是来自生活的历练,来自文心诗意的涵养。一个成功的艺术家,特别是山水画艺术家,大概需要这三个方面均衡的努力突破。在艺术探索的过程中,很多艺术家没能走出艺术探索的个性化之路,或者没能走向艺术创作的高峰,很多是源于以上三个方面的缺失或是平衡性不足造成的。丁杰说:“艺术创作要寻找到适合自己特点发展的土壤,方能深根发芽,创作出新的有特点的艺术作品。这种个性和艺术特色基于艺术家自己的修养和性情,将感悟变成作品从而传递一种精神力量,使人产生共鸣,打动人心,感化灵魂,让人思考,让人回味无穷。”他的艺术探索与创作实践,充分说明了这个问题。
丁杰 梯田系列之四 58×48cm
研究中我们发现,丁杰山水画的创作探索,是沿着文心诗意。以笔墨体验为中心,观照并拥抱大自然开局,沿着五条线展开的探索与发现:一是对自然对象的感悟,认知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以笔墨认识的提升为基础,锤炼笔墨,将自然对象从自然状物中不断升华为“具象→心象→意象”几个不同的递进阶段,从而不断开启了丁杰山水画创作探索的局面;二是山水画创作语言由临摹学习与状物的关系协调,到诗意心性的抒情书写;三是审美趣向由开始笔墨状物关系解决为主,到追求诗意雄浑高远的气势,到追求笔墨与对象观照的内在结构,再到追求笔墨的诗意与精神;四是山水画的审美追求格局由以笔墨多样性探索、笔墨格调追求为中心,到笔墨独立的诗意表现,再到用笔墨的心性表达来拥抱大自然为追求的审美体验的转变;五是基于笔墨认知的不断提升,探索笔墨当代性在表现过程中的可能性,沉淀个性化的审美经验,逐步自觉地建构自己的审美思想体系。
丁杰的艺术创作实践使我们看到,笔墨不仅仅是一种技术与方法,笔墨既是一种修炼,更是一种修为。丁杰把它与人生修为结合在了一起。从他的人生际遇与艺术感悟中我们看到,他对笔墨认识、笔墨精神、笔墨体验、笔墨表现、笔墨修炼等的一次次精进与顽强的探寻。从丁杰的山水画创作中我们可以发现,他画的是一种心象,是他通过观察、游历和对生活的感知传递为笔墨,经过种种锤炼达到形式上的美感。但这种美感又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美感,是基于他独特的稳定的审美经验基础上的美感,所以,它会引起人们的共鸣。艺术是需要形式的,笔墨是一种形式,承载的是人的精神、品格和涵养。由此可见,笔墨又不是一种普通的形式,它用体验来承载文化与精神,而这种体验又是源自审美经验的系统建构。所以,我们讲,中国画不是画物,是形而上的,讲究写意、写心。中国画是“写”出来的,不是通过观察描刻出来的。中国画是诗意的美,体现的是人的品格、学养、修为。这也是为什么丁杰好的作品总是那么赏心悦目,让人百看不厌。印证了他说的“每个人在短短的人生中都有自己的梦想,都在为圆梦努力前行着。作为一名画者,我的梦就是依靠一支笔在我的精神家园里耕耘,在传承笔墨的形式架构上,生成自己的绘画语言,去讲述一股精神,诉说一种力量,创作出能够表达自我经历、自我感悟,并能够体现这个伟大的时代,体现人民精神生活的作品,同时让观者从我的画中得到共鸣,有所感悟,有所参透。我想,这是一幅作品最高的价值,也是我‘梦笔成真’的最高体现。”
丁杰 梯田系列之五 58×48cm
在丁杰的艺术创作实践过程中,我们还发现,审美趣向的形成不是一个简单的顿悟,也不是一种飘逸的状态,而是基于审美经验的基础上经过艰苦的体验与修为过程形成的。丁杰的艺术实践让我们认识到,一个艺术家审美趣向的形成,需要审美理想的引领、文化精神的追求、陶养的修为、生活的历练、审美能力的积淀、技术的精进、长期实践的锤炼。丁杰认为:“笔墨形式与要表达的东西要完整地统一,不可能只做形式探索,或张力实验亦或强调视觉冲击力。中国画不仅强调视觉的冲击力,还要有引起心灵震撼的东西,只有打动自己才能打动别人。”他在中国画创作过程中,用一种时代赋予的新的审美视角,表现传统与当代的文化体验的统一,整合传统文化内容与形式及当代审美趣向,发掘并构建新的中国画艺术审美经验,用基于自己个性化的审美经验与语言,来阐释、阐述具有时代感的审美理念与趣向,并在融合的过程中,不断解决古典、传统与现代表现空间和表现力间的关系,与已有的中国画审美趣向既有入又有出,并不断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审美个性。与当下较为流行的中国画审美特征不同的是,他在把浑、厚、朴、雅作为其美学追求,为中国画创作的探索从语言、形式与题材等方面,打开了一扇新的审美大门。他的作品,源于陶养历练,既传承了传统,又彰显个性,表现时代精神,可谓是画风自成,表现出重要的学术研究与创作案例研究价值。丁杰在传统文化,特别是在艺术传统的体验与传承过程中,积极把握世界美学转型的流变趋势,特别是在当代审美文化建构的过程中,不断沉淀、生发、形成自己的审美经验,并在此基础上,从绘画精神、审美观念、绘画语言及题材等多个层面探索出新,逐步建构着属于自己的绘画艺术审美思想体系。
以上分析可以发现,丁杰在长期从事中国绘画的研究、探索与创作过程中,逐步建立起一种系统性的审美趣向。之所以用“系统性”一词来形容,是因为丁杰的艺术创作显现出一种“无常法”且“以无法为有法”的面貌。丁杰所创作的审美体系,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深植于艺术审美共性之沃土,由以符合人类审美共性与艺术创作规律之根,渐生出学术品味之干,进而能根据外界境遇之别,生出不同气质之枝、叶。在这种外化的审美体系下,我们能够看到文脉清正、诗情雄浑、朴茂酣畅、典雅率真、陶养宽厚、气质清雅等等不同之意象、之观感、之体验,但无论这种外化的气质多么繁复,都源于丁杰在长期的学术训练、艺术历练基础上所提炼出的艺术创作的内核机制,这种机制内化于他的心间、他的手端,随机而动,应时而发,玄妙却属正途大道。在他的创作中,我们感悟到趣味是从画面内在传递出来的文化精神给人的感染,“气韵”是笔墨所传递出来的、活化的人文精神性的感染力。在深入传统、深入生活、深入大自然的过程中,特别是在文化体验与艺术感悟的交汇中,他通过由内省到外化的基本路径,不断突破“以形写神”、“以情写神”及笔墨与造形的其他理论与实践的困扰,把“神采”作为笔墨精神与表达的突破口,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审美理念、审美理想及审美经验,不断在探索中丰富并完善自己的绘画语言及表达体系,逐步地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貌、艺术风格及美学层面的审美思想体系。
丁杰 追梦系列三 60×80cm
丁杰一路走来,从“画好一张是一张”到“心远地自偏”,再到“但愿老死山水间”,这是丁杰的态度,也是“文心诗意”的一种状态,一种审美理想的生发,一种自由地拥抱大自然的姿态……他给我们展示的不仅仅是一幅幅具有诗意与文化品格的作品,更是一轴延绵的探求审美思想、建构审美思想体系的长卷,他正在专注、小心而又勤奋地用生命之力展开。
*本文作者西沐为中国艺术产业研究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