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落长空

古文狂

对于乐透区球队太阳来说，新赛季具有特别意义，他们迎来了建队五十周年庆典。但就在这个历史性节点上，太阳却迎来噩耗——队史上最伟大的巨星之一、名人堂成员康尼·霍金斯不幸与世长辞，享年75岁。无疑，太阳就此失去了一位队史传奇，而康尼·霍金斯的职业生涯本应更传奇。

传奇回忆

10月9日，康尼·霍金斯去世，太阳在第一时间官宣了他的死讯。没有哪支球队比他们更有资格，霍金斯在太阳度过了最高产的三个20+赛季。虽然太阳并没有透露他的死因，但依然有迹可循——霍金斯晚年一直在菲尼克斯居住，2007年被查出患有结肠癌，近年来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去年三月，他因病没能出席“太阳之声”阿尔·麦考伊获得“荣誉之戒”的典礼。尽管人们事先早有心理准备，但一时还是无法承受噩耗。

“我们痛失了一位传奇人物。”杰里·科朗杰洛说。当霍金斯效力太阳时，他是球队总经理。“我们对他怀有深深的敬意，正是康尼让太阳变得强大。”

1942年7月17日，霍金斯出生于纽约布鲁克林，11岁时就能扣篮，并统治了周边的篮球场，有关他的种种传奇，席卷了每条街区。

这可能已经是卢·内塞卡讲述了一千多遍的故事，因为他一直是纽约篮球最伟大的监护人。有趣的是，时间越长，记忆越久远，故事也就越精彩。

年轻时的内塞卡曾担任传奇名人堂教练乔·雷普奇克的助教，和纽约城的所有人一样，他也听说过来自布鲁克林男孩高中的霍金斯的大名。不过内塞卡对此并不感冒，因为他知道这种来自皇后区的传说十之八九不可信。

“我决定亲眼看看这个超人小子的表演。”几年前，内塞卡说。“当时是一场男孩高中对阵托马斯-杰弗森高中的比赛，比赛开始后，康尼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盖帽，然后带球运过半场，在罚球线附近起跳完成扣篮，我以前从没看过有人这么打球。”

每当讲述到这里时，内塞卡总是习惯性地停顿一下。“我于是走出了球馆，不打算再回来，因为这些对我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上了年纪的纽约球迷不会忘记霍金斯。1960年3月15日，麦迪逊花园球场，有一场重量级的NIT锦标赛上演，由圣波拿文都大学对阵圣约翰大学。但在此之前，男孩高中和文盖特高中将在那里打一场PSAL季后赛的半决赛，霍金斯和罗杰·布朗分别是两队的头号球星。

现场涌进了18000多名球迷，黄牛党们一晚就挣出了一个月的花销。布朗得到39分，霍金斯在第三节犯满离场之前也拿到了18分和13个篮板（这主要是因为他是男孩高中唯一能防住布朗的球员）。最终，男孩高中以62比59取胜。在布鲁克林的某些地区，这场比赛令人印象无比深刻，好像就是在不久前发生的。

但有关霍金斯，太阳上下可能比种种传说了解得更真实。在他们看来，霍金斯是一名不错的射手，但如果有人敢于和他一对一单挑，他的状态是最好的。

“他是最先在篮筐上面打球的球员之一。”科朗杰洛说，“康尼的球风被后来的NBA球员争相效仿，他在球场上总是具有非凡的魅力，能予取予求。”

面对霍金斯，对手会彻底泄气。他经常单手抓球，上演魔法般的表演，或者完成一次爆炸式扣篮，感觉好像是地心引力对他完全不起作用。而霍金斯本人对此的解释更传神。“即使我不能完全克服地心引力，也已经很接近了。”一次，他这样告诉《费城问询报》记者说。

“‘老鹰改变了比赛，直到今天他仍是体育偶像和伟大的篮球变革者。”太阳在一份特别声明中这样说。“康尼兼具身高、优雅和运动力于一身，遥遥领先于他所处的那个时代。他标志性的球风，一直都是现代篮球的标杆。”

不只是菲尼克斯，明尼苏达的篮球迷也记得霍金斯。鲜为人知的是，他曾在1968-69赛季为ABA的明尼苏达风笛手队效力过。由于受到伤病困扰，霍金斯只打了47场比赛，场均可以拿到30.2分和11.4个篮板，并率领球队闯进季后赛（36胜42负）。值得一提的是，霍金斯连续16场拿到30+，1968年11月27日，他在面对纽约篮网时轰下57分。

美国著名体育专栏作家麦克·瓦卡罗曾见过霍金斯，但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瓦卡罗乘坐从菲尼克斯飞往纽约的飞机。在飞机徐徐降落时，瓦卡罗看到了霍金斯，两人只隔着一个座位，接着握手寒暄。瓦卡罗说他喜欢看霍金斯的比赛录像带，但因为自己还很年轻，无缘到现场目睹这一切。两人握手时，瓦卡罗感觉霍金斯的手真大，但那一时刻竟成永诀。

太阳之魂

推特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自由言论发酵的温床，但同时也为人们分享传奇故事提供了一种最为便捷的方式。事实上，在“J博士”和乔丹之前，空中只有康尼·霍金斯在翱翔。

有趣的是，虽然霍金斯长期缺乏正规系统的训练，但他还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成为联盟最奇特的球员。在效力NBA的七个赛季中，霍金斯场均得到16.5分和8個篮板，但他对后代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这些数据。他是联盟球风的创新者，更是最早一代的“空中飞人”，造就了“J博士”和乔丹。在ESPN的体育节目中，霍金斯被描述成“乔丹之前的乔丹，‘J博士之前的‘J博士。”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霍金斯有一双大手，篮球就像葡萄柚子那么小，他可以持球毫不费力地起飞。而在接近篮筐时，他频频挑篮得手。很多人以为这是乔治·格文的必杀技，实际上这一动作在霍金斯手里早已使用得驾轻就熟了。

值得深思的是，虽然霍金斯只在太阳效力了四个半赛季，但其队史传奇地位却无可置疑——他是太阳队史上首位入选篮球名人堂的球员，42号球衣被永久悬挂在了托金斯迪克球馆上空，并获得“太阳荣誉之戒”。

太阳球迷不会忘记霍金斯在新秀赛季场均拿到24.6分、10.4个篮板和4.8次助攻，得以入选联盟一阵，太阳也将战绩从初创赛季的16胜提高到39胜，并跻身季后赛。“他的到来大为提升了球队实力，这是毫无疑问的。”科朗杰洛说。“他是我们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巨星。”

但问题是，科朗杰洛为什么会这么说？霍金斯具有超凡魅力的比赛方式固然令人炫目，但太阳在初创赛季也不乏有像盖尔·古德里奇、迪克·范·艾斯戴尔这样的大牌明星压阵。应该说，他谦和、平易近人的个性和毕生为球队所做出的贡献，起到了不少的加分作用。

我们可以从麦考伊所亲口讲述的故事中找到答案。

1972年，在霍金斯的自传体小说《违规！康尼·霍金斯的故事》公开发表之后，他跟随太阳每到一个客场城市，都要接受大量采访。在一波连续客场征战中，太阳的最后一站是堪萨斯城，他们将对阵国王。霍金斯明显有些累了，但就像他令人愉悦的天性那样，霍金斯还是同意在上午和下午连续接受采访。

在赛前的更衣室里，麦考伊突然发现霍金斯不在，于是他询问太阳资深体能训练师乔·普罗斯基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一直给他的房间打电话，但没人接。”

出于担心，太阳派两名球童回到球队下榻的酒店找人，他们很快发现霍金斯睡在专栏作家大卫·沃尔夫的房间里——沃尔夫忘记叫他起床了。

当霍金斯换完球衣来到现场时，比赛首节已结束。

“我正在现场解说比赛，看到他来，我问道：‘老鹰，发生了什么事？你去哪儿了？”麦考伊回忆道。“他看着我，突然大笑起来，接着说：‘罗伊——他总是喜欢这么叫我——如果这是连赛两场的棒球赛，我可以有充分时间准备第二场了。”

虽然霍金斯在球场上霸气十足，但他的个性却很谦和。他喜欢开玩笑，甚至有时会搞一些恶作剧，和队友们打球也显得很开心。

“他是一名超级巨星，但一点儿都不盛气凌人。”普罗斯基说。“他脚踏实地，和常人没什么两样。我记得有一场全美直播的比赛，他在罚球线附近摔倒在地板上，抓住膝盖，疼得直咬牙。我以为他真的受伤了，赶快跑过去问他怎么样了。他看着我，然后说：‘我就是想让那些格林湾（普罗斯基的家乡）的朋友都在电视机前看着你。然后他跳了起来，这就是康尼·霍金斯，他就是这样的一位好人。”

但是，霍金斯和太阳的缘分绝不仅局限在球场上。

1990年代初，科朗杰洛发现霍金斯遭遇困境，就给他买了一张飞往菲尼克斯的机票，聘请他担任太阳社区大使，这个角色太适合霍金斯了。“他非常喜欢、也非常胜任那份工作。我永远感谢他为球队、为亚利桑那州所做出的贡献。”科朗杰洛说。“通常拥有像他这种地位的人，都是很难接近的。但他待人非常热情，我们之间的联系是非比寻常的。”

历史误笔

霍金斯的绰号是“老鹰”，因为他的球风就像是一只在半空中俯冲下来的雄鹰。但是在今天这个社交媒体、YouTube空前繁荣的年代，球迷们从没看到过霍金斯鼎盛期的表演。其实NBA也没怎么见过，在1960年代中期，霍金斯的高光镜头都发生在联盟之外。

有时候，生命的意义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但这对康尼·霍金斯来说仍显得不够公平。

每个体育联盟通常都有难以擦拭的污点，這通常与某名运动员受到不公待遇有关。提起NFL，你的脑海里可能马上会浮现科林·凯普尼克，他因拒唱国歌陷入风暴眼中，那么NBA呢？他们在1960年代粗暴地对待霍金斯，被人永久诟病。

霍金斯的篮球生涯不应只包括在太阳度过的辉煌岁月，以及2 5年前入驻篮球名人堂，因为他最令人难忘的记忆是在哈林篮球队，以及统治了目前已消亡的ABA联盟。

为什么会这样？

霍金斯本应拥有一段很长的NBA职业生涯，但这一切都因他和赌球案首脑杰克·莫利纳斯过从甚密而被断送。先是爱荷华大学将他开除，没有一所大学肯向他伸出援手，接着NBA封杀他长达八年之久。但事实证明这是天大的错误，因为他从未真正牵涉其中，他只是交友不慎，给莫利纳斯引荐了一些后来参与放水的球员。霍金斯只是为了支付学费，向莫利纳斯借了200美元，而这笔小钱也在丑闻事发前归还了。

“这几乎毁掉了我。”在2009年一次接受采访时，霍金斯说。“我是无辜的，但没有人肯听我的辩解。此外，我家境贫困，从没人想到要找律师解决问题，我们当时太没经验了。”

在那噩梦般的八年里，霍金斯经历了一场荷马史诗般的漫长履行。他几乎纵贯了整个业余篮球界，曾和哈林篮球队一起打球，甚至不得委身于洛克公园锦标赛和ABA联盟。

“我曾试着想像——在康尼那个年纪，我的大学时光被剥夺，被人嘲笑为骗子，被迫要出去讨生活。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但他做到了。”保罗·西拉斯说，他曾是霍金斯的队友。

直到霍金斯在当时蒸蒸日上的ABA打球，并展现出可怕的统治力，他的名字才再度被人们所关注。

霍金斯并没有浪费时间。在他和匹兹堡风笛手队签约后的处子赛季，成为了ABA史上首位MVP。但霍金斯只在ABA打了两个赛季，场均拿到28分和12.6个篮板的惊人数据。

1969年，美国著名《生活杂志》作者大卫·沃尔夫，披露了霍金斯从未卷入赌博丑闻的大量证据。而当时，霍金斯以反垄断的名义对NBA进行起诉，并要求得到600万美元的赔偿金，这始终是NBA的一根刺。最终，双方以130万美元达成和解，NBA也解除了禁令。

“我知道我是无辜的，从未丧失过信心。”在1992年名人堂仪式前，霍金斯对《纽约时报》记者说。“我从没有丧失信心，也不会怨恨谁，反而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旦我成为一名NBA球员，就不再回头看了。直到今天，人们仍会问我是否对此感到痛苦，我只会告诉他们同样的答案。没有，我很高兴终于能打球了。”

今天，我们经常谈论格兰特·希尔、萨博尼斯、德罗赞这些伟大的球员，但霍金斯的职业成就本可以比这些人更高。看看NBA今天云集的一大批锋线得分手，在他们身上都有霍金斯的影子。遗憾的是，这只“老鹰”从未翱翔到天空之顶。

很抱歉，我们没能看到霍金斯在NBA真正的统治力。科朗杰洛曾说过，如果霍金斯能在正常的年龄从大学跨进NBA，“他本可以排进历史第10到第15位。”对不起，霍金斯的生命本可以更为色彩斑斓，NBA乃至整个篮球世界，都欠他一个巨大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