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相对论

郁风闲

简介：她为了赚钱，女扮男装当男护，没想到第一天就被他性骚扰加表白，她疲于应付他的死缠烂打，这时候却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一、粒子碰撞

常麟以医院为家已有一段时日，高强度的工作摧垮了他的身体，他死扛着到最后被抬进汤山医院，里里外外查出一堆毛病。总统先生的私人医生也被派来为他看病，指出他若继续折腾肯定短命。常麟随即被勒令住院休息。

汤山医院是政府设立，病人多为政府高官，安保设施一流，常麟有几次试着偷跑，还没走出院门就被捉回来。

自由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常麟彻底放纵自己的坏脾气，住院一个月，轮换超过五十个女护士。一时陷入了无人看护的境地，医院不得不启用还在培训中的男护。然而，男护除了耐打耐操，脸皮厚点，不具任何优势，常麟依然是见一个赶一个。

叶慎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第七个走上战场的男护。

叶慎推着小车进病房时，常麟正埋头苦思，他面前摊开一堆纸，上面写满了叶慎不认识的符号。叶慎看得头大，轻声提醒：“常先生，该打针了。”

“不要。”常麟继续演算推论，随手拿起旁边的水杯丢过去，“滚远点。”

叶慎不为所动：“院长说了，让您住院期间好好休息，这些没收。”他麻利地把演算纸收起来，丢进柜子里锁好。常麟目露凶光，好似随时要杀过来，叶慎一本正经道：“院长还说，如果你还不配合，我可以把这些废纸烧了。”

“这不是废纸！”

“对我來说就是！”

叶慎知道常麟的身份，也明白那些“废纸”多重要，但他得到院长许可，可以使用任何方法，只要能让常麟乖乖养病。如果必要，偶尔使用暴力手段也可。“只要别把脑子打坏了，我都能把他治好。”院长是这么说的，所以才会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挑选了有点功夫底子的叶慎。

常麟见要不回来，闷声不理人，继续拿着笔在水蓝色的被子上演算。

叶慎走过去，把被子掀到地上：“该打针了。”

“我不打！”常麟跳下床拿被子，“我讨厌打针。”

“你真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小孩子都比你听话！”叶慎挡在跟前，他虽然个子不高但力气很大，一把扛起常麟就丢到床上。叶慎手脚并用压制住常麟，拿出针管配好药，扒开裤子替他打针。常麟挣扎不过，痛苦地哼唧几声，针扎进肉里，药水冰凉。事已至此，他任命地咬着枕头。叶慎的手按在他的屁股上，温暖的触感与冰冷的药水截然不同，两种不同的温度相抗衡，让他想起入院前做的实验……

叶慎打好针替他拉好裤子，又抱来干净的被子。常麟一反常态的沉默让他狐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两人视线相对，常麟脸“唰”地红了，他羞涩地笑笑，问：“你喜欢粒子碰撞吗？”

“打弹珠？”这是叶慎仅能想到的。

“不是，是……”常麟爬坐起来侃侃而谈，这是他擅长的领域，在这里他可以不断开拓疆土，他的神情专注又兴奋。叶慎越听越头大，“相对论”“碰撞”“黑洞”等等一大堆艰涩难懂的词左耳进右耳出。常麟看叶慎没睡着，说得更加激情澎湃，欲展开更为复杂的领域，叶慎拍拍他的肩，制止他继续讲下去：“你该吃药了。”

科学太高深，他这种凡夫俗子只想过简单日子。

常麟配合地吃完药，叶慎被他先前的长篇大论催得困乏，只想完成任务打卡下班。叶慎转身欲走，忽地感觉有人在他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悲愤地瞪回去。常麟笑容满面地举着手道：“你碰我屁股替我打针的时候我不觉得讨厌。”

除了科学领域，常麟多数时候就是个白痴，他有社交障碍，以及严重的认知偏差，在他看来，他喜欢叶慎碰自己屁股，所以——“你一定也喜欢我碰你屁股吧！”

叶慎羞愤难当，咬牙切齿，他几乎以为自己战胜了在医院横行的大魔王，直到自己被性骚扰。

二、后妈不好当

常麟对叶慎很满意，确切地说他很喜欢叶慎。只是叶慎被他摸屁股性骚扰的行为吓到了，不肯再来看护他。常麟闹腾了一天，吵得整个住院区不得安宁，叶慎不得已被推出来安抚。常麟见到叶慎就安静下来，眼睛一刻也不离地盯着他打转，在他的命令下吃药打针，听话极了。

常麟狂躁的心因为叶慎的到来恢复镇定，傍晚时分又因为叶慎下班见不到他而更加狂躁。

连院长也被惊动，例行检查时，顺便带了一份文件丢到常麟床上：“这是叶慎的调查资料。”

常麟本来蔫蔫的，打算以沉默抗争，听他提到叶慎便腾地爬起来，抓着文件兴致勃勃地看着。叶慎的身世有点复杂，他今年35岁，妻子早逝，有两个女儿，大的都20岁了，他现在带着病弱的小女儿一起生活，为了女儿的医疗费，重拾丢掉多年的男护工作。

常麟很久没说话，院长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其实这份资料是总统送来的，由于常麟的态度实在太离奇——他居然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感兴趣——于是他们有默契地抽掉其中部分真相，等着看好戏。院长等得不耐烦，试着出声：“你看了有什么感觉？”

“他……”常麟苦着脸，叶慎完全看不出来有35岁，比他还大了8岁，但这还不是最让他烦恼的，“他的女儿们，会喜欢我吗？”常麟虽缺乏常识，但也知道后妈不好当。他苦恼极了。

院长震惊了，天才的大脑果然不是他这等凡人能理解的。院长提醒：“叶慎是男的。”

“知道了知道了。”常麟敷衍了几句，然后催促院长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例如思考下怎么缠住叶慎，还是干脆从他女儿处着手？27岁才初次有恋爱的感觉，常麟紧张得彻夜难眠，他甚至上网去查“如何追求男人”，查了一夜，没一条能用得上。

清晨，距离叶慎上班时间越来越近，他灵光一闪，拨通了研究室的电话。

早上叶慎照常来上班，他第一件事就是替常麟打针。常麟一夜没睡，顶着熊猫眼，傻笑着看着叶慎。

叶慎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他回想起那天去找院长投诉，院长说常麟患有轻度阿斯伯格综合征，无论他做什么都不用在意。叶慎为了高额的奖金硬着头皮继续干，可是面对常麟明摆着的骚扰，他很难淡定。endprint

监督常麟吃完药，叶慎推着小推车，逃跑一样地离开，走到门边忽然被一个小巧的机器人拦住。

“我叫米妮。叶慎，常麟说他喜欢你。”

叶慎看过这款机器人，国家科技馆有一个，网络上有不少视频，机器人萌萌的电子音超可爱。但此刻机器人的声音被人换了。叶慎恼怒地回头，瞪向角落里一脸紧张，又兴奋地期待着的常麟。这是常麟想了一夜想出来的，他害羞不敢表白，于是重新设定了机器人的程序。在他的想法里，个子小巧的叶慎一定会很喜欢这种萌物。

叶慎羞愤难当，却不敢真的对常麟怎么样，他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米妮跟在他后头继续道：“叶慎，做我男朋友吧。”大大的眼睛冒着红心，追在叶慎身后不肯放弃。早班的医生护士纷纷好奇地侧目，偶尔逗逗米妮，米妮也很友好地回答：“我是替常麟爸爸说的。”常麟偷偷跟在后头，他怕叶慎生气，龟缩在角落里偷看。叶慎进病房替病人换药，米妮跟在后头大喊一声：“叶慎，常麟爸爸让我告诉你，他一定会像亲妈一样对你的女儿，你就跟他交往吧。”

“咔——”

叶慎手一抖，试剂掉到地上，报废了。

他忍着怒气挤出咬牙切齿的笑容，借口去换药离开病房，出去后拖着米妮到楼道口，他要拆了它的电池！米妮丝毫没有察觉危险靠近：“你摸我没用，我感觉不到的，你还是去摸常麟吧，他特别喜欢你摸他。”叶慎想起他被摸屁股，气得脸红。米妮继续说：“常麟很有钱，以后他赚的钱都是你的，他替你养女儿，你就負责花钱就行。”

常麟躲在门后偷看，紧张的眼睛里透出心疼。叶慎为了女儿的住院费，每天起早贪黑，不管病人多么难搞，他都没有怨言。常麟看到报告时就决定了，以后把存折交给叶慎。

叶慎找电池的动作停下，他确实很需要钱，常麟的话也很让人感动，他曾经多么希望有个人可以靠一靠，但他不能接受常麟。

喉咙哽得难受，叶慎随便找个借口：“我……我喜欢女人。”

米妮两眼问号：“什么意思？米妮不懂。”这个问题不在常麟的设定内。

叶慎没回答，他气恼地丢下米妮离去。常麟若有所思地走出来，严肃认真地思考着：“要不，我去变性？”

常麟是说真的，他专程去找院长咨询关于变性手术的问题，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连总统都震惊了。总统坚决反对，理由是“太浪费时间”。常麟要为爱变性的消息传到叶慎耳里时，他才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本以为不理常麟就好，谁知道他意志坚定。

人生初次桃花开，叶慎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下班回家，叶慎还在为桃花发愁，他接连两天不肯去见常麟，据闻对方又开始大闹。叶慎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猛烈追求，抛开其他因素，他还是挺高兴的。

叶慎洗澡洗到一半，窗外传来“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坠地了。他赶忙套上外套跑到窗边，看到常麟躺在墙下，脚边还丢着一个摔坏了的望远镜。

“常麟！”叶慎慌了，常麟一定看到了！他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跑下来对着常麟使劲踹两脚，“你怎么跑出来的？你居然跑来偷窥，你……你算什么君子？！”

常麟任由他打骂，一声不吭。叶慎怕他摔坏了，蹲下去帮他检查。常麟失神地咂嘴感叹：“你是女人啊。”

常麟太久不见叶慎，甚是想念，于是偷偷爬进垃圾车跑出来。他爬上水管，用可透视望远镜偷窥，却发现这样的秘密。常麟陷入沉思，叶慎又羞又愤又紧张，她担心不能保住这份工作，语气也不由得恶劣起来：“对，所以你别缠着我了。”

常麟似是没听见她的话，兀自思考着，口里喃喃：“后爸跟后妈不同，我要换一个方法了。”他喜欢叶慎，虽然她性别变来变去有点麻烦，但这不会影响他对她的心。叶慎气急得眼眶湿润，常麟心焦道：“你怎么哭了？”他心疼地替她拭泪，心中不由得感慨，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三、不许染指她

常麟摔骨折了，很快被送到医院治疗。叶慎战战兢兢一夜不眠，天亮后又不安地踏进医院。院里一向如常，大家带着看好戏的表情通知她常麟摔伤的消息，顺便调侃几句。叶慎心虚极了，但一个上午过去了，也没人来要她滚蛋。

她是女人这件事，仿佛还是秘密。

下午院长把叶慎叫进办公室，她如履薄冰，就怕他说出“你明天不用来了”这样的话，她甚至思考要不干脆把常麟搬出来保住工作，反正她女扮男装很顺手，不就是跟他谈恋爱吗！

院长倒是没说让她滚蛋的事，而是告诉她，常麟今天就要出院。

叶慎愣了一下：“他的腿不是摔断了吗？”

“对啊，还是我给接的呢。”然后院长又说，“不过现在有紧急任务在身，他必须回到工作岗位去了。”

生病了还要工作？叶慎脑海里浮现那个男人沉醉在工作中的神情，这对他来说或许是好事。而且，常麟离开医院，自己的秘密就可以保住了吧。叶慎沉思着，隐约听见院长说了什么，她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院长笑着说：“常麟需要你去做他的特别看护。”

想到那个性骚扰狂，叶慎直觉想拒绝，但是她不得不顾忌对方的身份，于是试探地问：“如果我不愿意……”没等她说完，院长别有深意地一笑，道：“常麟说，你一定会同意的。”

常麟知道她是女的秘密却没有说，还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分明是要挟！

叶慎恨恨地咬牙，却只能把所有的不满藏在心底，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叶慎从院长办公室出去时，常麟已经在门口，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右腿上打着石膏，脸上也因为摔了一跤而青一块紫一块，但仍然掩盖不了脸上的兴奋期待：“终于可以和你同居了，呵呵呵。”

叶慎懒懒地翻白眼，根本不打算理他。

因为认定常麟要挟自己，故叶慎来到常家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比老板还要大牌。常麟则因为喜欢叶慎，体谅她的辛苦，始终纵容着。

叶慎初次的私人看护经历可以用两个词来概括——冷酷，简洁，她一个指令，常麟一个动作。endprint

“吃药。”

常麟乖乖吃药。

“吃饭。”

虽然有点难吃，但常麟吃了。

“我要洗衣服，脱。”

常麟害羞得脸红：“大家认识没多久，这样不好吧……”他很纯情呢！可是他有心思扭捏浪费时间，叶慎却没有耐性。她上前用力地扒掉常麟的衣服，丢进洗衣篮里，扭头就看见他一脸的悲愤欲死。叶慎讥讽：“装什么纯情男？”

在叶慎的心里，常麟就是大色狼。

还是在当看护的第一天，两人刚回到常家，叶慎正满肚子的不满时，常麟忽然道：“我想上厕所，你能进来帮忙扶着我吗？”叶慎怒不可遏地大吼：“真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吧？臭流氓，谁要帮你！”常麟很无辜：“我站不稳才要你扶的……不扶就不扶嘛，凶什么。”

常麟发现叶慎好像不大喜欢自己，怎么追求，这让他犯了难，他把米妮也带回来了，可是叶慎不为所动。

叶慎的工作除了照顾常麟的日常生活，还有就是每天要送他到科学发展局的实验室，据说他现在手上有一项重中之重的任务。叶慎每次都是把人送进实验室，自己到外面的休息室打发时间，但是这一天例外，因为她居然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特雷斯公国的总统先生。

总统先生过来视察，常麟招待，叶慎则负责推轮椅。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靠近总统，很激动，很荣幸，差点就要上去求握手了。常麟注意到叶慎的表情——她居然用那种崇拜的表情看别的男人？他很生气，交代叶慎去煮咖啡，她刚走他就忙着赶人：“你可以滚了。”

总统捂着鼻子说：“你几天没洗澡了？你家看护都不替你洗澡的吗？”

常麟说：“是我不要的。”

每次叶慎粗鲁地扒他的衣裳时，他都要脑袋充血，如果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光是想象，他就已经脸红得像滴血了。

总统先生想到院长曾经说过看护的事，不由得露出了然的暧昧的笑容。当初他得知常麟调戏医院里的男护，觉得好奇就调查了一下，所以一开始就知道叶慎是女的，并且和院长商量后，决定隐瞒这件事。但是看常麟那副害羞的表情，总统先生总觉得欺负纯情男有点罪恶感，他咳嗽一下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说，我前段时间叫人调查了叶慎，她……”

常麟还没听完，当即怒吼道：“你调查她做什么？叶慎是我的，绝对不许你染指！”

纯情男冲冠一怒为红颜，总统先生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了，万一常麟一气之下撒手走人，他安排的工作怎么办？最后想想，他还是继续良心不安吧。

送走總统先生后，常麟抓住机会，尽可能地诋毁总统：“他很好色，又花心，你不要被他骗了。”常麟说，“他叫我做翻译机，就是为了方便他泡遍全球的美女。”

叶慎心不在焉地听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敷衍得太明显，迟钝如常麟也感觉到了。他闷闷不乐，小声地抱怨道：“你来了之后为什么一直不开心？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叶慎还处在见到总统的震惊中，此刻终于被拉回了现实，看到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哭笑不得地回：“你凭哪点这么认为的？”

“我叫你来做看护，你同意了啊。”

“那是你要挟的！”

这下轮到常麟蒙了：“我什么时候要挟你了？”

四、我会保护你

常麟需要定期到医院复查和换药，叶慎全程陪同，只是，她转个身拿个药的工夫，一直黏着她几乎寸步不离的常麟居然不见了。叶慎赶紧找人，没一会儿就听见医院里传出“常麟在追杀院长”的消息。

叶慎赶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常麟操控着那把被改装后加强马力的电动轮椅，满院子地追着院长跑：“王八蛋，谁叫你要挟叶慎的？站住，看我不砍死你！”而全医院的偶像人物院长，则很没形象地逃命中。

叶慎蒙了，原来常麟前两天忙着改造轮椅，就是为了这个？常麟和她认识的其他男人都不太一样，尤其是在思维和说话的方式上。叶慎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她指控常麟要挟自己后，听到的让人啼笑皆非的告白。

“你是女人或者是男人，这有什么关系吗？”常麟表情严肃，觉得执着于这个问题的叶慎不太聪明，但他不介意她笨一点，他说，“我爱你，就是爱你，与你是美是丑无关，与你是男是女无关，与你是猫是狗无关。我已经决定爱你，即使你是踏入暮年的老婆婆，我也不会放弃。”

叶慎听得笑出了眼泪：“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告白的……”不够浪漫，不够温馨，甚至有点莫名其妙，却让她感动了，“如果不会说浪漫的话，只要说‘我爱你三个字就够了。”

“我爱你。”常麟顺着她的话脱口而出，然后紧张地追问，“那你呢？”

叶慎停了停：“不爱。”

“你停顿了1.36秒，你犹豫了。”常麟说，“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叶慎摇了摇头，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但她很清楚，自己一生都配不上他。从她开始接下常麟的看护工作后，她就明白这个现实了。

叶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两人追逐的戏码，过了一会儿后，她身边又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伯伯，伯伯一边翻阅手上的报纸，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什么时候再把东西带出来？”叶慎猛地一震，刚想扭头看过去，就听那人道，“别扭头。”

她僵住不动，心却陡然往下沉。

是啊，她喜欢或者不喜欢根本不重要，在她偷走了常麟的研究成果后，她已然没了资格。在她被派去看护常麟的当晚，就已经有人看出常麟对她态度不一样，找上门来收买她。叶慎不想答应的，可是，叶萍的病需要钱，父亲又留下那么多债务……生活的重压让她妥协，也从此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他的喜欢。

常麟擅长各种研究，而他手上最值钱的是武器开发，早有人觊觎这些成果。叶慎不是他们收买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是叶慎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们需要的，发了两次资料过去，全都是没用的草稿。伪装成老伯伯的人说：“真正重要的东西，都藏在安全的地方，需要花点心思才能得到。”临走前，伯伯道，“快点办好，如果太慢了，我想你妹妹不会高兴。”endprint

叶慎面色煞白，这根本是要挟！

她脑袋中嗡嗡作响，忽地听到一个声音道：“不会有人再挟你了。”叶慎抬头，看着追人追到满头大汗的常麟，他愤愤地说，“你不要怕，有我在，我会护着你。”叶慎失神地望着他，如果早点听到这些话，她是不是会做不同的选择？

但已经来不及了，而现在她能做的，是保护好妹妹，叶慎紧张地道：“我想去看看我妹妹……”她一时忘了，叶萍在身份上，是“叶慎”的女儿。常麟听出了问题，但看她神色慌张，没有细问。

所幸，叶萍在医院平安无事，只是现在的平安未必代表永远，她绝对不会拿叶萍的安危去赌。还有一件事，叶萍一开始脱口而出的一声“姐姐”，让叶慎心惊，她偷偷瞄了常麟，他也注意到了，却没当场问她。

从医院出来，她主动提及：“你要问就问吧。”

常麟苦恼很久了，既然她主动说了，他便直接问：“你不是叶萍的妈妈吗？怎么她叫你姐姐？”

“啊？”她以为常麟会问她，为什么女扮男装，真实身份是什么，有什么目的……但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问题，而且，他怎么会联想到“妈妈”的？她看上去很老吗？叶慎说：“我妈很早就过世了，我是叶萍的姐姐。”

叶慎简单地告知了自己女扮男装的理由：“我其实叫叶岚，我的爸爸才是叶慎，他因为赌债被追杀，出车祸被烧死在车里……”她是恨父亲的，一走了之，留下医科大还未毕业的她和重病的妹妹。她曾读护理专业，所以她拿着父亲的身份证，跑到这家医院来应聘，以维持妹妹看病的开销。

她的话才说完，忽然被人一把拉了过去，常麟用力地抱了抱她：“放心，以后有我。”

两人的动作有点滑稽，叶岚弯着腰被坐在轮椅上的常麟抱着，姿势不太舒服，但心里安心极了。她轻轻地回抱着他，感受着一点点的温暖。她的动作让常麟高兴的同时又有点煎熬——原是想安慰她，再顺势表个白，拉近两人关系，但此刻，他似乎能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虽然看不出来，但是似乎很有料？

常麟觉得浑身发热，身体某处有点冲动，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他居然是个重视肉欲的人？常麟赶紧推开叶岚，窘迫地回避她的眼神：“那个，回去吧。”

叶岚蒙了，有点跟不上他思维跳跃的速度。

五、为色所迷

常麟为了追求爱情，消极怠工，上研究室的次数少了。研究室的人催不动他，干脆找总统来，但依然没用。常麟说：“生命诚可贵，工作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在追到叶岚之前，他是不打算回到研究室了。總统在心里生气，嘴上还是得好言预祝他恋爱成功。

可能就是太过急于求成，常麟出丑了。

为了避免上一次肌肤相亲之后的尴尬场景发生，更为避免自己到时候太过生疏不知道怎么做而丢脸，常麟买了教学影片回来看，还是专门挑叶岚去医院看望妹妹的时候。哪知道看到一半叶岚回来了，四目相对，沉默中暗流汹涌。

常麟的脸红得滴血，有种小学生第一次做坏事被抓到的羞耻感。

叶岚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在医学院的时候看过很多次人体的图片，但是真人场面还是第一次……而且她忍不住想，常麟为什么要看这个？

“我……我是为了工作才看的！”小学生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有不少人都会找借口，或者推给别人，在这一方面，常麟就跟小学生差不多，“总统说他想要个这种类型的机器人，我得先研究下！”

他语气太急迫，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叶岚也不拆穿，淡淡地说了一声：“哦。”

“你不信我？”常麟急了，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变态？不管了，常麟决定下个月总统生日，就送这个礼物给他！

“我信……”叶岚说，“我还有事要做，先……”

见她急着要走，常麟更觉得自己的形象全没了，他急忙抓着她的手要再解释，没想到用力过猛，她踉跄一下，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里头的东西露出来了。叶岚赶紧蹲下来把东西收好，但还是被常麟看见了。

“呃……”叶岚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常麟眼睛充血，仿佛是随时会扑过去的野兽：“你……也喜欢这个？”

叶岚袋子里放的也是教学片，她下意识想否定：“怎……怎么会……”她随即想到自己买这些的目的，不就是要勾引他吗？叶岚已经不想替那些人做事，但是她收到了那些人偷拍的叶萍的照片，她心慌了，不敢拿叶萍的安危冒险，只想赶快把东西交过去了事。

叶岚观察过，常麟重要的研究都放在研究室和卧室的保险柜里，研究室她进不去，只好找机会进卧房了。但是她没想过这么快啊。叶岚羞涩难当，捂着脸跑回房。

常麟刚打算追过去，这时候电话响起来，他看了看号码，当即脸色阴沉：“又怎么了？”这人是情报科专员，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周围一直有情报人员，保护他的安全的同时，也保证科研成果不外泄。

“他们又联络了。”专员说，“对方可能会行动，我的建议是立刻限制她的行动。”

这里的她，说的就是叶岚。前段时间，情报专员提醒他，有一些人和叶岚接触过，要他警惕，但他不愿意。如果他的研究成果可以给叶岚带来什么帮助，他给就是了。

“我说了，不用。”

专员警告道：“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担。”

常麟挂掉电话赶过去，发现叶岚换上了女装，在他的房门口徘徊，常麟眼前一亮，立即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你对我的卧室这么感兴趣吗？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歧义，他赶紧道，“就是纯参观，我绝对没别的意思。”

“好。”叶岚松口气，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早点把东西拿到手，“我也是纯参观。”

常麟毫不吝惜地介绍他自己的研究，他虽然从小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但因为性格太过孤僻难搞，一直到十年前才开始专业领域的研究，而促使这种改变的人，就是总统先生。总统看到了常麟的才华，资助他，在自己竞选成功后，立即延揽他。常麟看着叶岚说：“我曾经承诺过，我的研究只会卖给他。”endprint

叶岚心口一颤，她有种感觉，常麟是在暗示自己。

可惜，她还是要让他失望了。

他将会第一次违背承诺，因为她。

叶岚问：“你会为色所迷吗？”

“不会。”常麟说，“我只喜欢你。”

是啊，叶岚还记得他那个告白，那可能是她唯一一次聽见的他的告白了。

这一天叶岚做了很多菜，买了很多酒，换上了性感的衣服，她把这些都当作补偿，包括她自己。常麟则因为她突来的热情而心跳加速，他猜到她将要做什么，但那些似乎都不重要了，因为叶岚是他最喜欢的人。

当常麟累极睡去，叶岚成功地从他的保险箱里拿到东西，里头有些设计图纸，应该是对方需要的。离开前，她在常麟的床边坐了会儿，呢喃道：“以后不要再轻易上当受骗了。”

她走到门边，听见后头常麟梦中的嘟囔：“只有你。”

只有面对你时才会轻易受骗，因为是你，心甘情愿。

叶岚不敢多停留，她头也不回地离去，把东西交到约定交货的地方。而后她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冷清许久的家里，一个人面对着空空的房子，号啕大哭。

六、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三日后，叶岚得到消息，偷走的资料是假的，那些人说要给她个教训，但她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这之前，发生了两件事，一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叶萍被转到了汤山医院，安全无虞，还可以接受最好的治疗，而做这些的人不用说，肯定就是常麟。另一件事是，常麟因为没能妥善保存机密资料，遭到国会质疑，认为他不适合再继续留在科学发展局——但因为资料是虚假的，常麟保住了现在的职务。

这是喜事，让叶岚高兴的同时，更加感到自惭形秽，因为从一开始常麟就否认了她帮忙偷走东西的事实，把她摒除在外，否则这件事足以让她进牢里蹲几年。

叶岚茫然地站在街边，看着电视屏幕上的常麟，他发表了未来工作的计划，和重点的研究方向……此刻叶岚终于放了心，她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在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后，再也没有脸继续留下了。

叶岚找了新的工作，每天去医院看叶萍，过去的同事都好奇她为什么辞职，没人知道她曾做过什么。晚上时，叶岚会看看关于常麟的新闻，或者，逗弄米妮。这是她从常麟那里离开的时候偷偷带走的。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希望他能追过来讨要，到时候她便可以当面道歉。但他始终没来，仿佛彻底厌倦她了。

半个月后，叶岚下班回家，习惯性地打开开关，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米妮说“你终于回来啦，我想死你了”。她狐疑地摆弄了许久，才知道，是没电了。叶岚大半夜地抱着米妮跑去买电池，找遍了几乎所有的店，都找不到匹配的电池。

如同不相配的常麟与她，再也没有可能。

午夜的街头，狼狈的叶岚抱着米妮，号啕大哭。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靠近她：“叶慎，真的是你？”叶岚抬头，哭得红肿的眼睛来不及看清什么，一个麻袋已经套了上来。叶岚的手松开，米妮倒在地上。叶岚被打昏前绝望地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常麟了。

次日清晨，科学发展局的人得到消息，到街头将没电的米妮带回。常麟在研究室埋头干了半个月，萎靡不振的他在看到米妮时完全清醒过来，他问情报专员：“叶岚呢？”米妮被叶岚带走，他是知道的，刚好米妮可以代替自己陪伴她。上次的疏忽后，他的工作虽然保住了，但仍然得拿出点成绩，让力保自己的总统不至于太没面子，于是他被押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工作。可是没料到，工作出了成果，他却被告知：“叶岚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常麟气急败坏地吼，“我累死累活地工作，结果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万一那些武器贩子对叶岚怎么样……”

专员道：“不会，我们得到情报，那些人事迹败露后为了躲避风头，已经离境。”

“可是现在她人不见了！”常麟快疯了，一想到叶岚可能遇到的危险，他就无法冷静下来。常麟想亲自去找，却被拦住：“你的研究正在关键时候，不可以……”

“如果叶岚出事，”常麟咬牙切齿道，“我就炸了研究室！”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她还重要的，曾经让他醉心痴迷的研究，也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叶岚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对方抓错人了。这些人是叶慎过去的债主，一直以为叶慎死了，但是前段时间有人通知他们，说叶慎是诈死。他们跑来一探，果然是这样，于是把“叶慎”绑来，要他还钱。

那个通知他们的人说，要凌虐叶慎，之后再把照片传过去。叶岚猜测，这就是那些武器贩子说的教训。她被带到一个仓库，进去之后就遭到了殴打，打得鼻青脸肿再拍照。叶岚忍着剧痛，对着镜头露出笑容，嘲笑那些人的计划没能成功。

这个笑容又让她换来一阵拳脚。

忽然有人发现不对劲：“她怎么是个女的？叶慎变性了？”这话一说完，所有人像躲避瘟疫一样，离她三步以上。

抓住她领口的人陡然松开手，体力不支的她倒在地上，她一定是快死了，脑袋里才会有轰隆隆的声响。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个声音好像是真实存在的。忽然，更大的声音传来，像有龙卷风在仓库的顶部盘旋，下一瞬，仓库的门被撞开，一辆坦克横冲直撞地闯进来。

叶岚也睁开眼，瞠目结舌地看着从坦克里走出来的几个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几个绑匪差点吓尿，他们只是催债啊，至于动用坦克抓捕吗？这时带头的男人道：“叶岚，叶岚在吗？”

叶岚狐疑地站起身，忽地又听屋顶传来常麟用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叶岚，我来救你了，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告诉我，我揍死这帮王八蛋！别拉我，我要下去救她，没有我在她会害怕，我……啊——”话音的最后是常麟惊恐的“啊”声，他因为太激动要跳机，结果忘了解开安全绳，整个人被吊在空中，还撞上了栏杆。

直升机里，全程连线的总统先生得到消息，不放心地问：“怎么样？脑子没撞坏吧？”endprint

叶岚仰着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常麟。

常麟在特种兵的帮助下顺着栏杆爬下来：“你……”他准备了一堆浪漫动人的开场白，但是在看到叶岚浑身是伤时忘得一干二凈，“那群王八蛋真敢伤你？看我去揍他们一顿！”常麟气势汹汹，还向特种兵讨教怎么揍人会让对方哭爹喊娘。

兵哥哥也很无奈，勉强教了两下，反正常麟很弱。叶岚既感动又好笑，她拉着常麟：“你就这么不想看着我吗？”

“怎么会？”常麟紧张地说，“我只是怕你会气我。”他在不同的地方存放假的研究资料，这是掩人耳目的习惯，并不是针对她。

“是我的错，我应该……”

“别管那么多，反正过去了。”常麟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对我那天……满意吗？”男人很计较这些的，即便是迟钝如他，也很在意。

叶岚的脸涨红了，这叫她怎么说！

这时兵哥哥把几个绑匪带走，过来催促：“还走不走了？”因为常麟的要挟恐吓，他们被派来处理几个小喽啰，虚张声势，以大欺小，已经非常不爽，现在常麟还在这里磨磨唧唧！“没看到人家女孩子一身伤吗？都不知道体贴一下？”

常麟听了赶紧道歉，还要叫救护车，叶岚忍不住替他说话：“我就乐意站在这里跟他说话，怎么了？”常麟的好，这些人根本不知道！

七、冷血boss

关于总统先生考察科学发展局的新闻上了头条，新闻从早上到晚上，不间断地滚动播出，原因是从曝光的画面来看，总统先生全程神色凝重，让人不免怀疑，现在进行的项目是否出了大问题。

而视察当天真实的情况是……

“您能笑一个吗？”秘书长一边笑容可掬地面对媒体，一边小声提醒总统。

总统苦着脸：“翻译机到现在还没做好，常麟的效率太低了！”

秘书长始终保持着微笑，幸好现在不是采访环节，所有的麦克风都被挡住，否则这话要是被大众知道，群众支持率恐怕要暴跌，但他身为秘书长，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秘书长目不斜视，道：“因为他受伤了，断腿，记得吗？”

总统先生也不想被人说成冷血的Boss：“不是早好了吗？”

“他说不放心，觉得叶岚一个人在大学会被人追走，要妇唱夫随，跑去当旁听生了。”事情结束后，叶岚重新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常麟死皮赖脸地也跟过去了。

总统撇撇嘴，很不屑这个谈恋爱就忘了工作的男人。结束考察后，秘书长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常麟派人送来了个东西，我让他们送到你办公室了。”

难道是翻译机？常麟偷偷做好了，打算给他个惊喜？没想到常麟谈恋爱后居然会玩这一手！总统先生一边感慨着，一边加快脚步赶回办公室，等他打开包裹后，笑容裂了。

这是一个女性机器人，没穿衣服，还会发出很暧昧的声音……

总统先生问：“我可以炒他鱿鱼吗？”

“如果你这么做了，他一定会高兴疯了。而且到时候其他国家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重金延揽，于国不利。”秘书长憋着笑说完，又觉得总统的表情有点可怜，于是出谋划策道，“不过你可以多派点工作给他，尽情地奴役他、压迫他。”

虽然常麟多半不会理睬，但是总统爽到就行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