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簌簌
孔林里,那些立等千年的书册(组诗)
韩簌簌
大风已经举棋不定在十二月
你回头,你听——
茅屋旁,那些司晨的毛翎,正对着晨风絮叨些什么
他们在柴院中只是懒懒地展了展双翼
那日,卸掉朝服,换上青白布衣的杏坛主人
他的造型,正与一朵杏花干净的眼神
与每一个孩童脸上的清露,遥相呼应
梦里周公不再,礼乐仁和的梦想
到底要交给多么远的未来?
今日,他们知道成诵还早
太阳的脸,还有些眉目不清
天空 隐在青灰色帷幕后面的那只手
正悄悄擦除着夜色,并把睡意
从鲁地脸上一点点揭下
这当口,夫子只是在内室,为一次崭新的出席
做足了候场
可是现在请你静听——
在孔林,那些高龄的松树对着秋风
对着镜子中伤心欲绝的孔子
正在说些什么?
大风开始举棋不定在十月
只因为大风他遇到了鲁国的韶乐
这与人预设的一场风寒多少有些出入
因为始于春秋的一场大风
正用仁义,用礼智信
去框架关关雎鸠们的琴瑟和鸣
可一场贯通今古的大风
还是让这些上千年的柏树
削枝减叶:到处是脉络清晰的鞭子
骨感的枝条锋芒毕露
这正如一种超拔的思想
立世愈久,就愈能酵出异质的光华
可一开始,大风只吹痛人的咸湿的衣服
和站在田间,手脚皲裂的稻草人
但你知道,它们同样是无辜的
可眼下,几百米高处脚手架上的工人
眼看被刮成一条就要飞走的鲤鱼旗
我是说,如果窗外西风跑得够快
夫子就会在巡回演出的路上了
咳,你不必声张,这舞台其实早就架好了
只是还欠人们一个合适的出场
总不能让夜晚轰鸣的车轮声
再把你带到裙袂相连的齐地吧
除非这些年你已杯酒入愁肠
一任秋风满千里
你再也不用惦记往事的大片伤疤了
来年初春的杏花
可以帮你灭掉这些刻骨旧事
那些天,春服既成
冠礼是跑得急忙了些
那些天,彩球车奔跑多日
长长的封地被砸得红紫
却没有一颗砸到夫子的脚下
窗外的秋光跑得真快啊,转眼间大片的黄
就把绿挤走 占满了窗棂
转眼间夫子就短了一大截
你伸手,却怎么也拦不住这一往无前的河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就这样,夫子顶上站成一堆雪
*参连:古人六艺,射之一种。前放一矢,后三矢连
续而去,矢矢相连,若连珠之相衔。
如果这杯中之物
只管拖运今世不管缓存来生
那我们将避而不谈谁家酒馆开张伊始
谁家嫁妆初长成
咳,你不用赌人心
这一年,夫子又把满满一车的“仁”
原封不动地运回来了
而此刻,那些大片的黄和绿正挤满窗棂
被夫子盘问的章节就越发跌跌撞撞体无完肤
奇怪的是:耳朵里、房前屋后,竟处处是蛙鸣
处处是书声
如果你真的移栽进这片山林
便不能无视这高天厚土醇纯的赠予
这鼓胀的秋天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挺立的山峦也不是
一个人的秋天有些风声鹤唳
你口袋里 有侠客饯行,有马僮与庶民
均能一日千里
于是你再次整装待发:斥三桓,谢五岳
尔后再
过惠民、走渤海、下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