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封信,我珍藏了28年。它寄自《祝你幸福》杂志,对我的人生影响深远。
就从1987年说起吧。那年11月,我从安徽省芜湖军分区政治部调任家乡沂水附近的一个炮兵团任新闻干事。部队驻扎在沂蒙山腹地的一个小山沟,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生活艰苦,新闻报道工作一直在全师“垫底”。
时任团政委曹庆瑜给我下了条“死令”:新闻报道工作年底必须在全师进前三名,第二年进二争一。
我当即应下了,可也压力山大。那时候的稿件全靠邮寄,团里只有一台连通师机关的机要传真机,一些颇有价值的“新闻”,寄到报社时,已成了明日黄花。
在这种情况下,写稿只能另辟蹊径。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和思考,我发现了一个“冷门”:沂蒙山是革命老区,从战争年代就有爱国拥军的优良传统,如今一个团驻在这里,不断变化发展的军政军民关系,不就是一座丰富的“新闻富矿”吗?
思路一变天地宽,原先到处找“新闻”找不到,现在觉得随处是新闻。比如,团卫生队经常接诊一些喝农药轻生的妇女,时间久了,几位军医给病人清肠有了名声。为什么不断有妇女喝药,如何从根本上杜绝“喝药现象”……我和团报道员李桂圣用一周时间,采访了10多个因恋爱、婚姻受挫、家暴、迷信而喝药轻生的妇女后,写出了一万多字的报告文学《沂水河畔的哀歌》,投给了几家报刊社。
结果不妙,接连收到好几封退稿信。半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收到一封《祝你幸福》杂志社寄来的信件。我和李桂圣都认为肯定还是退稿信,《祝你幸福》是山东省妇联主办、在全国具有一定影响的期刊,发行量很大,要在上面刊发稿子估计很难。
李桂圣漫不经心地打开了信。看着看着,他脸上开始泛红,神情兴奋地说:“用了,田干事,我们的稿子用了!”
我接过信一看,几行隽秀字体用圆珠笔写就——
李桂圣、田兆广同志:来稿已用,题目和内文都作了些改动,今年3月号刊用,届时会寄给你们杂志和稿酬。
感谢你们对本刊的支持,欢迎今后继续赐稿!
致
礼
李鲁烟
89.1.8
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字,但在那个沂蒙山风雪弥漫的下午,这封信却温暖了我们全身,一位专业新闻工作者对我们两名大山深处基层部队通讯员竟如此重视。
当即,我们复印了这封信,我留原件,李桂圣留复印件。我们都想留住这份真情,这份美好。
那篇文章经李鲁烟编辑精心修改,精炼到5000多字,以《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輕生悲剧》为标题,在《祝你幸福》1989年3月号刊发。李编辑随后寄来3本杂志并附上了一封鼓励的信。
此后,我又陆续在《祝你幸福》发表过几篇稿件,也都是李鲁烟编辑编发的。
1989年下半年,我从团调到师里,后来又去了集团军、大军区,因军务繁忙,渐渐和《祝你幸福》断了联系。可在我的心里,那是一个温馨的记忆。
后来无论当新闻干事、宣传处长、军区报社编辑记者,还是到人武部当政委,我时常记起那封信,重温李鲁烟编辑对事业、对工作、对同志的态度,那封信鼓励着我,也深深地影响、温暖着我。
曾多少次暗自分析,看名字李编辑应该是山东烟台人,是个男同志,曾经多少次,想去见一下这位老师,当面致谢。多少年过去了,一直未能成行。
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三年前,我竟然在新疆乌鲁木齐的一次会议上偶遇李鲁烟编辑真人!是女的!
我推测,给我写信时,她不过30来岁,如今年近花甲,却是依旧容颜精致,气质高雅,风姿惊人,似一株不老玫瑰,诗意绽放。
乌鲁木齐相见,我改口称李鲁烟编辑为“大姐”。回济南后,我急切地翻出当年保存的杂志、她的回信,深感文如其人,那张单页稿纸,那镌刻心底永远抹不掉的圆珠笔迹,那忘不了的寥寥数语,如陈年老酒,芬芳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