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九个月,尔尼作为唯一的中国人,跟随一群来自14个国家的二十多位音乐人、演员、戏剧工作者,以及爱沙尼亚的水手们,搭乘一艘建于1927年的百年木帆船,航行在波罗的海至地中海的各个岛屿与城市,沿途搜集街头巷尾的民间传说,做戏剧表演。
这三年对尔尼来说是难以忘怀的,一艘帆船可以驶进大海,也可以驶进历史与生命。
高中时,当尔尼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时,她就激动地抄写在自己的日记本上。那个时候,这个小女孩并不知道《奥德赛》,不知道希腊史诗,也不知道莱斯特律戈涅斯巨人、独眼巨人、愤怒的波塞冬海神的故事。
2014年2月,在世界表演艺术会议(IETM)上工作,尔尼忽然听到有人在念这首诗,“如果你启程前往伊萨卡,但愿你的道路漫长”。他们在介绍一个欧盟文化的项目,叫作《遇见奥德赛》,一个现代奥德赛的旅程。
“可以想象,我听到这首诗有多么激动”,尔尼说道。这三年来,作为唯一的中国人,尔尼和来自欧洲各国的艺术家搭乘一艘百年木质帆船,同船上的水手与船长一起,漂泊在海上,停靠在波罗的海和地中海的各个港口城市,搜集沿途的故事,做戏剧表演。
尔尼的海上漂流记
一 起帆
水手教我们起帆。这是体力活,需要两三个壮汉并肩齐力上下拉动麻绳,有时候整个人需要跳起来用体重拉动,再带动铁链和木扣升起白帆。半个钟头,船上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大家满头大汗。很久没用手做粗活了,手掌被粗糙的麻绳搓得火辣辣的,这样的感觉粗糙又真实。
二 风暴来了
风暴似乎想阻止我们前行,但水手和船长迎风而上。风暴和那些在生命中限制我们的事情很像,有的人只在好天气航行,这样他们永远不会失败,却低头向命运认输。有的人宁愿失败也要拼搏,无论输赢,他们都是英雄。我不很清楚最后是因为智慧还是勇气战胜了风暴,但当一切重归风平浪静,我们喉咙沙哑,在甲板上紧紧拥抱每一个人。
三 文化冲击
2014年8月,芬兰群岛。
船上的人走进森林里,那里有桑拿房。我表情凝重地在森林里站着,这大概是2014年旅程中最大的文化冲击了。因为在桑拿房里,大家都是裸体。从来没觉得东方传统會这么沉重。芬兰作为世界上第一个女性获得选举权的国家,桑拿文化只是其自由开放的一个侧影。芬兰男女老少都轻松自然,没人羞涩于展示自己的身体。终于我把浴巾拿掉,和一群美丽的朋友在热气腾腾中像水手那样仰天大笑。
四 最小的水手
2015年9月,船上。
一个像韦斯安德森电影中的小男孩和他的爸爸上船来,爸爸是德国的音乐人,妈妈是来自意大利的演员。他今年十岁,会说四种语言。他问我们可不可以搭船去往海岛的另外一头,我们答应了。于是他成为三年航程中最小的一名水手。
五 伊拉克的小女孩
2016年7月,Lesbos难民营。
“你好吗?”在炎热的难民营,我坐在地上休息。汗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随即蒸发在空气中。一个女孩坐在我的旁边,她抬头,汗水打湿了她浅棕色的卷发,睁大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看着我。“你没事吧,这里,流血了。”她轻轻摸我受伤的小腿。拍摄常常会不小心摔倒,在难民营里,走着走着,太阳晒得眩晕,扑通一下就倒在沙地里,沙子很硬,磕破了皮肤。这些细微的伤口似乎没有人关心,我自己也不在意。比起战争、风暴、死亡,这样的伤口似乎太微不足道了。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妹妹。”她一把拖住我,把我往帐篷区带去,好像我已经变成她最好的朋友—样。
头顶是难民营简装的帐篷,我坐在卢比家人的烂布沙发里,手捧着她爸爸倒给我的茶。这是第一次,我深入一个难民的家里。但在我看来,他们已经不是难民了,而是一个个人,而我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卢比的好朋友。
六 伊卡利亚的终曲
2016年8月,伊卡利亚。
这是伊卡利亚岛的传统舞蹈,是一个没有关闭的圆圈,出发的地方并不是你最终的目的地,我们的经验并非只是封闭的,岛上的人们和船上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一起手拉手跳舞,不停地有新的人加入,世界在永叵地流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