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宏耕
乡村芦苇
严宏耕
离开家乡三十多年后的一天,当我再次踏上家乡的土地,来到黄泥兜湖边时,昔日芦苇荡密布的情景已经不复重现,只能看到难得的几株芦苇在湖岸边孤独地站立风中。
我想,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否已经忘记了那片湖水,和湖边原来大丛大丛的芦苇?不然,我怎会在记忆里搜索出一片沙沙作响之声,而不见摇曳的影子?
记得三十多年前,那湖边的芦苇是多么的蓬勃、多么的富有生机、多么的让人青睐啊。春光明媚的三四月,湖水随风荡漾,泛起阵阵波涛,那新生的芦苇在湖水中摇曳生姿,茁壮成长。不消几天,那芦苇就站成一排排战士、一排排旗帜,舞动着坚实的身躯,在向人们昭示着春天的气息。
此时,湖里的鱼也不安分起来,不时蹿到芦苇丛中“打情骂俏”,以至晕头转向,直至被农人用鱼罩或渔网捉住才如梦初醒。可这时已经毫无办法,只能乖乖地成为农人碗中的美食。值得一提的是,还在读初中的我曾经在某年的春天,通过渔网网到了一条大桂鱼呢!拎回家后着实得到了父母的一通表扬。
此时,养鸭的农人总会划着小木船,赶着一群鸭子来芦苇荡捕捉美食。那鸭群一点也不避讳我们,湖坡和芦苇丛间就是它们的觅食嬉戏之处。
只见那鸭子一会儿扑愣愣地追逐打闹,一会儿一个猛子扎向湖底,迅速寻找着喜欢的美食——螺蛳,鸭头露出水面时,往往能看到鸭嘴里在吞食刚找到的螺蛳,一旦下咽后,就会扑闪起灰色的翅膀并发出“嘎、嘎、嘎”的叫声。这是欢庆还是向同伴炫耀?我们不得而知。但这欢快的情景还是会传染给我们,让我们的心也畅快了起来。
其情其景煞是可爱,常常引得人们驻足观看。
一到夏季,芦苇就贪婪地吮吸脚下这片沼泽和甘甜的湖水,比赛似的拔节长大,叶尖直端端往空中突起,芦苇荡就此越发的茂盛起来,绵延无际。若想眺望那水天一色的湖面,目光已经被横亘在岸边或水间的那道绿色屏障阻隔了。
此时,芦叶已经舒展,又值端午时节,勤劳的农人,总会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些年长的阿姨或年轻的姑娘的身影就会出现在河边滩头的芦苇地里,将颀长阔大的芦苇叶采摘下来,回到家,用开水烫过后用于包裹糯米,制作成芦叶粽子。那些芦叶包裹成的粽子煮熟后的清香往往香飘久远,令人垂涎欲滴。吃一口,滑舌清肺,齿颊留香,让人久久难忘。
此时,芦苇荡又成了各种鸟类的乐园。唧唧喳喳,鸣叫不停。然而,这也为一些捕鸟者提供了捕捉的机会,他们往往乘着月黑风高之夜,准备好捕鸟的大网,摇着小木船,向芦苇荡驶去。他们来到芦苇荡边,就将捕鸟的大网撒开来,然后用竹篙晃动芦苇杆,驱赶那已经睡意朦胧的飞鸟,这样,鸟就迫不及待地飞舞起来,向着网冲去,不一会,大网闭合,许多鸟就“束羽就擒”了,成为人们的美食。
此时,芦苇荡还是孩子们的乐园,放暑假了,他们三五成群往芦苇荡钻,做着藏猫猫等各种儿童游戏,甚至因为那时生活穷困,还挖起芦根充当小吃呢。
记忆最为深刻的是,那时,农村里还是集体生产,队里养着水牛,小孩子放牛既是愉快的活计,还能挣一二分公分,换取一点读书的费用,所以,孩子们对放牛是乐此不疲,往往要排队安排才有机会挣到这一活计。争取这一活计,还在于放牛时,可以骑在牛背上吹奏芦笛,成为一个逍遥自在的孩童。一旦轮到放牛,孩子们准会早早牵着水牛走出牛棚,直往芦荡边走去。每当到达芦苇荡边上时,就迫不及待地摘上一段芦苇秆,制作成芦笛,骑在牛背上胡乱地吹奏起来,听起来虽然不成曲调,但其清亮的笛音倒也传得很远很远。其情其景在远方的路人看来,恰好构成了活生生的一幅牧童短笛图,成为田野上难得的风景。
到了深秋,站立了一个夏季的芦苇经过风霜的洗礼,日渐成熟。尽管消瘦以致颓败,但枯了的身躯却依然举起白茫茫的希望。此时的芦苇荡仿佛成了一片雪毯,那一朵朵由一杆杆擎天芦秆支撑着的芦花,心手相牵为湖面遮着风挡着雨。风吹过,摇曳生姿,湖面不起一点波澜;雨下过,无声无息,雨滴顺着芦秆滑下,湖面不起一点水花。在秋的绚丽景色里形成了一道过目难忘的风景,因而尤其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