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丽
“秋风何冽冽,白露为朝霜。柔条旦夕劲,绿叶日夜黄。”一夜秋风,露水凝结为晨霜。柔软的枝条变硬了,绿叶渐渐变得枯黄。
清晨,地上下了厚厚一层的霜,泛着冷光。 霜,露所凝结,寒气使其结为霜,所以有白露为霜。
最早的记忆,秋夜里,大雁的叫声渐飘渐远,霜就会来到。我还蜷曲在床上睡著,大雁的叫声,在我梦中投下一片片阴影,此时,母亲会在黑暗中,窸窸地穿上衣,尽管轻微,还是惊醒了我,夜,仍如古井般地黑。母亲摸索着走进灶屋,点上油灯,一会,灶烟飘出来,夹杂着艾蒿的苦香。母亲在准备早饭,一早,我要去几里外的镇上读书,那时的日子,虽然清贫却也是温馨的。
天刚黎明,几颗稀落的星星,在天际闪着清幽的冷光,纤瘦的霜月,斜依在树梢。霜花已落满宁静小院落。母亲说“霜重见晴天”,便站在霜痕斑驳的石桥上,目送我踏上乡间的毛道,田野仍在酣睡中,一片银白,踏霜而行,清脆的脚步声,敲击着霜花覆盖路面,呼吸着冷凝的空气,霜色如一场小雪,我心中是明净的,因为阳光快会驱走清寒。
霜,是岁月流下的泪水。人生就怕心头挂霜,像张爱玲,身穿宽大滚边的绣花旗袍,踏霜而来。童年的孤独,家庭的冷漠,其忧伤随血液生衍,无休无息。所以她的文字,总给人以岁月的苍凉,其内心早已结了厚厚一层霜,即便胡兰成爱如初,亦融化不了的。她的心已出世,把人生这个东西看透了,任一枝沉香徐徐燃尽。
推开窗,天淡夜凉月光满地,远处琴音渐逝,思念清冷如霜雪。当年他喜欢过一个女子,可是那女子归属了别人。他回首前尘旧事,菊花残,花瓣凋零小径幽长,她笑语翩跹,谁料得到他和她初见,就是离别,红尘一如梦,夜深人静,清霜一枕,眉目如画的女子,徒留芳影,成了他在心头的霜。霜心里是清晰的。
我喜欢选择白露为霜的季节,归乡。满地的霜,满地的落叶,总扯出无尽的乡愁。旷野,有千鸟飞绝的沉寂,麦垛,衰草、枯枝、青菜及瓦片之上,浓霜宛如下了场小雪,也白茫茫,一片阔寂。在红尘游走的人,起起伏伏间,谁能不经霜雪,不知何时起,心不再起波澜,沉静旷远,对世事已冲淡如水,一片清凉。
霜,如同跌落的繁花,总让人联想清寂与悲凉。其实,花开花落,四季轮回,自然的规律,事来与之相融,事去而心随空。如《庄子·秋水》中语:得而不喜,失而不忧。
抬首看苍穹霜月,心中升起一股温温的情愫,明月也照着故乡。山高水远,我一步一步走向梦幻里的远方,喜欢上一个人静静地发呆,喜欢掬一手明月,留一枕清霜,在这个季节轻轻走过,不惆怅,不悲怜。
(编辑·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