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

修红宇

中秋夜，赏过同一轮明月，分食过同一块月饼，瘫坐在同一条沙发上，之后，俩人还能做点儿什么？听同一首歌吧。

听的是青年演员黄景瑜在东方卫视2017中秋晚会上演唱的《红豆》，“很多人唱过这首歌吧？”一曲终了，他说：这首歌女声演唱要轻到极致，男声演唱要重到极致，轻到极致就是空灵，重到极致就是深情。

黄景瑜的嗓音厚实，有韵味，极具辨识度，柔化了人心的小奶音，唱出了《红豆》最该有的感觉——深情，他的演唱不愧为“近几年听到的男声翻唱里最舒适的版本”，在这样的夜晚听这样的歌，真是声融月色醉心头。

惹一曲动人红豆，撩万千绵长情思。红豆，鲜红浑圆，又被称为“相思子”，常被镶嵌到诗中歌中寄托相思之情。“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唐代大诗人王维的诗作《相思》经乐工谱曲，成为当时梨园子弟最爱唱的歌词之一，据说天宝之乱后，著名歌者李龟年流落江南，经常唱起它，听者无不动容。

如果知道“相思”有毒，那么听《相思》还会动容吗？——王维诗中的红豆指的是海红豆，有剧毒，根本不能食用——海红豆最相思，那我们日常食用的红豆即赤豆，便与爱情与相思无关了吗？林夕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红豆煮烂了，“真有点血肉模糊的缠绵感”。一次，他接到一份写词的活儿，当时正在追看一部日剧，剧中女主角一边煮着红豆，一边心里想着就要和恋人说分手了，神不守舍，结果把红豆煮糊了，她表情悲怆地哭着，惹得林夕也跟着她哭起来，边哭边写出一首歌词，索性就叫它《红豆》。

被歌迷尊称为“夕爷”的林夕，最会揣摩世间男女缠绵哀愁的心事，也最善于用文字营造场景化的意境，《红豆》中的“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一个“熬”字点开出一场苦情戏，透过这个字，仿佛看到多愁的她，一个人呆在寂静的房间里，以泪水作汤，慢慢熬煮着心事……

作词人林夕用细腻的笔锋，作曲人柳重言用动听的旋律，为天后王菲备好了料，剩下的就是她用自己的歌喉慢慢熬煮这锅《红豆》。王菲的演唱空灵缥缈，“听起来有些弥散，但是形散而神不散”，自然流露的情感终让这首歌成为情歌的典范。

《红豆》收录在王菲1998年推出的专辑《唱游》当中，迄今为止，它仍是KTV里点唱率最高的歌曲之一，也是王菲众多歌曲中传唱度最高的一首。也因此，歌手们在开演唱会时都爱翻唱这首歌，因为会收到一呼百应的现场效果：那英在成都演唱会上、梁静茹在香港演唱会上、王凯在上海见面会上，都曾翻唱过这首歌。在2005“无与伦比”演唱会哈尔滨站上，周杰伦也翻唱了这首“学生时代极喜欢唱的歌”，当现场歌迷与他一起唱“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时，“手”拖着长长的音不肯结束，那一刻，歌迷与杰伦的手仿佛在空中牵到了一起……

算一算，《红豆》问世距今已近二十年，二十年的时光搭起一座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舞台，登上这座舞台，翻唱过这首歌的歌手有：张学友、张信哲、文章、郑中基、方大同、华晨宇、苏打绿、易烊千玺、霍尊、李宇春、谢娜、Ella、陈一发……看到省略号了？那是长长的一串红豆。

歌手们用不一样的曲风，表达出不一样的情感，将这首歌唱出不一样的味道。在《偶滴歌神啊》第三季收官之战中，谢娜也翻唱了《红豆》，那是我第一次听她唱歌，诚如粉丝所言：“一开始听，好怕你笑场哦”，毕竟印象中搞笑的她少有深情的时刻，可是唱着唱着，谢娜的眼睛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那强忍住的眼泪让她的歌声特别动人……

在听过各种版本的《红豆》之后，我最难忘的是作曲人柳重言的翻唱。名字里有个“重”字的柳老师，很令人敬重，不仅因为他曾创作出许多耳熟能详的歌曲，更因为：当那些唱过他写的歌的歌手都已经隐退了，他却以50岁的高龄勇敢地从幕后走到台前，站到了第一季《中国好歌曲》的舞台上。

始終记得那一幕：《好歌曲》的导师之一蔡健雅——她曾在环球“艺佳四口”音乐会现场翻唱过《红豆》，却不知道谁是这首歌的作曲人——例行公事地问“你是不是为歌手写过一些情歌？”时，柳重言慢悠悠地答道：“印象里面你也翻唱过我写的歌”，得知他是《红豆》的作曲人时，全场一片哗然。

柳重言说自己以年纪最大的歌手身份参加《好歌曲》，并不是想得奖，而是在享受这个历程，在丰富创作的灵感，他最终的目的是想让更多的人去关注音乐背后的创作人。

当面容沧桑的他，抱着木吉他缓慢地唱着：“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此时的《红豆》已无关相思，满满的都是一位默默耕耘的作曲人对音乐的热爱，无尽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