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欧洲的体面与难题

温宪

闹着要独立的西班牙加泰罗尼亚自治区前主席普伊格德蒙特，最终逃到了比利時。11月5日，他与4名同样外逃的加区前高官向比利时警方自首。这5人当晚被有条件释放，但仍在比利时候审，以决定是否被引渡回国。普伊格德蒙特则称，他“无意逃避司法程序，而是想在公正的程序中为自身辩护，这一点在比利时有可能做到，在西班牙却非常令人怀疑”。

有观点认为，普伊格德蒙特自首让欧洲松了一口气，因为事情仍将在法治的框架下解决，民主的博弈没有成为暴力对抗，老欧洲留住了一份文明的体面。

然而，这口气可以松，但老欧洲的麻烦远未根除。在联合与分离的博弈中，欧洲势将继续步履蹒跚。

说起西班牙，人们可能不知道加泰罗尼亚，但对其首府巴塞罗那这个西班牙第二大城市却不陌生。富庶且高度自治的加泰罗尼亚被称为西班牙的“经济之花”。这便可以理解，西班牙中央政府何以不惜冒犯所谓“民主”，而对加区通过公投闹独立施以重拳打击。

加泰罗尼亚地区闹独立有极深远的历史、文化、经济等原因，历史上也一波三折地闹过多次。此次再闹的直接导火索就是感到再也忍不了自身经济利益遭侵害。从抱怨“加泰罗尼亚的钱被拿去补贴其他地区”，进而控诉“加泰罗尼亚地区长期受到西班牙政府的剥削和镇压”，再而争辩既然投票权是公民最基本的权利之一，既然苏格兰人都有权投票决定是否独立，加泰罗尼亚人同样有权自行决定去留。“经济之花”的“独立之火”由此再次被点燃。

多民族的欧洲国家利益差异与生俱来。一部欧洲史，也逃不过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铁律。然而，分分合合之际，却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微妙差异。上世纪80年代末的剧烈动荡及其后的科索沃战争，导致捷克斯洛伐克、前南斯拉夫等国分裂。然而，当年力推分裂前南斯拉夫的几个欧盟国家，现在却最怕一个“分”字。原因也很简单，欧洲国家主要领导人都认识到，就世界大势而言，现在的欧盟合则可以成为世界一极，分则满盘皆输。

在合与分这一对矛盾中，合得不和谐，便有分的隐患。大多数情况下，经济发展不平衡、利益公平之争导致的民族关系不和谐是分裂的主要催化剂。欧洲有一些多民族国家，在经济增长压力不断增大的背景下，想将利益的蛋糕切得尽可能公平又能保持对效率的激励，实在难以兼顾，分家单过的温床就此形成。并且，分裂是有多米诺骨牌效应的，欧盟对此有难以承受之重。

如何平衡发展，将经济发展的蛋糕做大，进而将利益的蛋糕切得更为妥帖，这是一个全球性的挑战。从一个国家内地区层面看，无论是英国的苏格兰、北爱尔兰，法国的科西嘉，比利时的弗兰芒与瓦隆，还是西班牙的巴斯克和加泰罗尼亚，凡是闹独立的地方，都有大致相同的利益诉求。从国家层面看，英国“脱欧”也脱不开抱怨自身利益受损的老套。从全球范围看，美国政府反全球化趋势而动，更是一种因感到自身利益受损而变相地在国际社会中闹着分家。

在很多情形下，鱼与熊掌确实难以兼得，为了大家必须舍小家。凡事都有分寸，人们从加泰罗尼亚闹独立一事中也可得出更为深远的教益，那就是尽可能把握平衡与充分的发展，将利益矛盾的苗头化解于萌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