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城镇发源地”托特尼斯亲历

◎康雪 撰文/摄影

“转型城镇发源地”托特尼斯亲历

◎康雪 撰文/摄影

托特尼斯镇的古城堡于公元907年建成，已有上千年历史。

本刊2011年6月刊曾刊载《全世界有三百多个“变革镇”》一文，其中介绍了英国托特尼斯小镇居民自2006年开始尝试新活法——衣食住行完全不依赖石油，自给自足，以适应未来没有化石燃料的生活。好几年过去了，这个小镇如今发展成什么样了呢？作者前不久到英国实地探访了托特尼斯小镇，讲述了她的所见所闻。

——编者

假如石油用光了怎么活？

英国小镇托特尼斯（Totnes）以“转型城镇发源地”的美名闻名于世。

托特尼斯坐落于英国西南部德文郡达特河畔，上游是国家公园达特莫尔山，下游是达特河入海口。山海之间，赋予它优美的自然风光，整座小镇绿意盎然。据了解，公元907年，该镇建成了第一座城堡，如今这个城堡已成为英国的历史文化遗产。今年2月份的一个周末，笔者就站在托特尼斯的古城堡上，向下眺望着这个8200多人的家园。

小镇漫长的千年发展历史，充满故事，跌宕起伏。据说这里在战争结束后成为繁华集镇，人们发现了山上的锡矿，不断开采直至矿产枯竭、河流污染、河道淤堵。进入新世纪，托特尼斯也难逃经济全球化的冲击，企业破产、经济低迷，年轻人纷纷离开。

这个古镇的转折与当地人罗布·霍普金斯(Rob Hopkins)密切相关。罗布·霍普金斯后来被公认为托特尼斯城镇转型最重要的发起人，是他把小镇带上了“立足社区、减少石油能源消耗、发展本地经济”的道路。笔者到访时听了霍普金斯的半天宣讲课程，题目是《转型与想象》。他说，城镇转型最重要的是“想象力”。

2003年，霍普金斯接触到“石油峰值”这一概念时，开始意识到减少人类对石油的依赖迫在眉睫。他在给爱尔兰肯赛尔继续教育进修学院的学生们上课时，教授了如何在肯赛尔开展可持续的生活方式，还与学生们合作创立了一个“能源下降行动计划”。霍普金斯的学生将这份计划命名为“变革镇”。

“变革镇”实际上就是由社区居民自发创建的一个“无油化”绿色社区。霍普金斯认为，如果将来石油耗尽了，而替代能源也没有出现的话，民众的衣食住行可能都要靠自给自足，因此，要实现“无油化”，最关键要先“本土化”。2006年，霍普金斯在完成博士学位后，回到家乡托特尼斯镇，开始将“变革镇”的想法变成现实。

他与当地的一个伙伴成立了名为“转型城镇托特尼斯”(Transition Town Totnes，简称TTT)的组织，努力推行社区转型。他们面对的问题是：拥有北海油田的英国是石油大国，本国人享用了相对廉价的石油，如果石油不能一直保持高产，托特尼斯该怎么生存？如何创造一种可持续的、公正的、健康的经济模式？

凝聚共识建设“无油镇”

万事开头难。起初，小镇多数居民的心态都是排斥与拒绝的。霍普金斯说：“由于当地居民已经习惯石油带来的便利和生活习惯，要改变大家对于石油的依赖，如同徒手推倒牢固的高墙一般困难。”如何改变这种情况？他们邀请当地居民共同讨论与想象，如何通过“在地（本土化）行动方案”来解决全球性的问题，并减少托特尼斯对化石燃料的依赖。

心理学工作者苏菲是在转型运动兴起后来到变革小镇的，她分享了转型过程中的一些做法，比如通过“开放空间论坛”(Open Space)、“世界咖啡会议”(World Café，不同专业背景的一群人，针对数个主题发表各自的见解，意见互相碰撞，激发创新点子)等工作方式，集结城镇居民的集体智慧，带动居民“自下而上”凝聚共识。通过种种努力，最终确定的小镇转型方案集中在建筑、能源、在地食物、免费技能分享、内在转型、经济重振和转型向导等领域。

不破坏洄游通道的小水电站

笔者到托特尼斯参观访问时遇到了当地向导哈尔·吉利莫尔。他是出身农家的本地居民，在几公里之外的舒马赫学院（著名的可持续生态经济学院，常年开设“转型经济”“可持续园艺与食物生产”等研究生课程）完成了转型经济专业的研究生学业，几年来致力于推介转型城镇的发展经验，成为一名“转型向导”。

托特尼斯小镇周末市集散发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托特尼斯镇“可食用花园”种植本地蔬菜，让居民共享。

在镇外的达特河上，笔者一行看到了一个小型水电设施。哈尔·吉利莫尔介绍说，为保证三文鱼和海豹的洄游通道，这里没有截断河流来建设大坝，而是留出河道，建了一座很小型的发电站。市民只要出资20镑就可入股水电公司成为股东，发电的利润市民可以共享。在托特尼斯小镇，家家户户屋顶架设的太阳能板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太阳能成为他们的主要能源利用方式。

“可食用花园”共享本地蔬菜

过去，托特尼斯的食物来源大多仰赖大型超市，但这种供给常消耗大量化石燃料，而且地方上的食物只有单一（大型超市）来源，有朝一日发生问题，整个城镇就会陷入危机。针对这种风险，转型城镇组织尝试发展另一套系统，鼓励民众加入耕种体系，别出心裁地提倡“花园共享”计划，呼吁居民拿出多余的可耕地，分享给街坊邻里耕种。当地政府也开放一些公共空间给居民种植水果与蔬菜。

英国优秀的园艺传统，加上西南部的良好气候，使得镇上到处是“可食用”花园。花园里种植了可以采摘食用的蔬菜，既有美化作用，又使居民体验到自己种植、自己收获、品尝的乐趣。这个项目共有16个花园，由30个园丁打理。出产的食物约20%～25%归花园主人，其他供应本地居民。遗憾的是，因为到访时是早春，天气较冷，笔者所见的“可食用花园”显得有些萧条。

托特尼斯小镇还专门成立了“食物小组”，用多种方式推动在地食物的蓬勃发展，比如举办地方特产烹饪比赛、印制《在地食物指南》给游客、保留本地特色物产种子等。

社区循环经济减少废弃物

一些新的业态随之产生，笔者一行参观了主打本地食物的新餐厅。这是城镇转型很重要的一环——再经济项目。这个项目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提振了当地经济。当地著名的新狮啤酒屋也是典型的成功案例。

这家啤酒屋目前每周可生产45桶啤酒，它的生产模式是非常典型的社区经济：蘑菇养殖户使用咖啡店的咖啡渣种蘑菇，啤酒屋用蘑菇厂的边角余料酿造出具有独特蘑菇风味的啤酒，在社区内销售。而投资种植蘑菇设备、生产啤酒的就是社区内的居民。这样的循环经济模式，促成社区居民相互支持，形成了具有生态韧性的共生关系，产生的垃圾更少了。

社区货币确保小镇经济能量

在托特尼斯小镇消费，可以使用当地的社区货币——托特尼斯镑，面值分别是1、5、10、21镑。经常会有人提出为什么是21镑？罗布·霍普金斯回答说，这种设计是希望托特尼斯的货币与众不同。它们作为补充货币与英镑等值，只限于小镇流通。社区货币可以说是托特尼斯最有名的城市名片了。货币上的人物肖像都是当地历史上或现实中的知名人士。货币在流通中成为地方宣传品，笔者一行每人兑换了一张作为纪念品保留。

对于社区货币，笔者听到的最形象的解释是这样的：因为只在本地流通，社区货币就像水桶里的水总有一部分留在桶里，确保了经济能量在内部的不断循环。

托特尼斯因转型获得新生，并成为全世界学习的榜样，目前全球50多个地区的几百个社区正在学习这座千年古镇的经验，尝试城镇转型。

托特尼斯转型向导哈尔·吉利莫尔为游客介绍达特河上的小水电站

托特尼斯城镇转型最重要的发起人罗布·霍普金斯作题为《转型与想象》的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