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宏妮
有种遗憾叫错了就是错了
○胡宏妮
时光翩跹,任人如何挽留,也只甩给我们一个灰色的背影决绝而去,将零碎的、尘封的、荒唐的过往留在我们心中,叫人或遗憾,或追悔……
迈入这所学校时,我们大都是从各地考入的学生,十七八岁的年纪,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充满新奇,又有些警惕。我们六个来自江西、湖南等地的女孩儿,被安排在306寝室,成了大学同窗共眠的室友,彼时还是简单纯真的性情,很快我们便从彼此陌生到彼此熟络,成为亲密的姐妹。
我启蒙入学时不到5岁,每个阶段读下来,一直在同学中年龄偏小,而寝室的老大英兰那时却已23岁,衣着朴素,老成拘谨,也显得有些木讷,与十七八岁的我们有着很大的反差,她学习极为用功,却又常落后于我们。或许是因为我与她来自同一个城市,也因为她对我有着姐姐对妹妹般的包容,我与她虽年龄相差较大,却关系不错。
她与我的床铺紧挨着,熟睡中经常会说梦话,初始我觉得惊诧,随后渐渐习以为常。英兰说梦话有个特性,一定得有人搭腔,要不然她会变得极为焦虑。一日还未到寝室熄灯的时间,英兰便早早睡了,我们还在进行着每日熄灯前必有的讲鬼故事环节。有着海量鬼故事的刘芳来自萍乡市莲花县的一个乡镇,每次在讲鬼故事之前,她都要强调:“这是我们那里发生的真实事情。”每每都让我们心生恐惧,却又强烈好奇,欲罢不能。这天我们正进入惊恐状态时,英兰突然在睡梦中问道:“这道题是不是等于这个结果?”我们都知道她在说梦话,只是在猛然被打断回神间,霎时有种诡异的感觉,我们只朝熟睡的英兰看了眼,也不搭理。英兰等了会儿未听见应答,便着急起来,继续问了两遍:“是不是等于这个结果?”我随口应声:“是哦。”她这才不再追问。次日早上,我们告诉英兰她说梦话的事时,她一脸的惊讶与难以置信。
大三那年,南昌的冬天让人感觉尤为寒冷,校园凛冽的寒风肆虐,宿舍里的空气都要结冰似的,尚清贫的我们能用以取暖的物件不足以温暖我们单薄的身体,因此很多同学在周末选择不外出,蜷缩在被窝中看书以保持温暖。那时正临近期末考试,我们的老师极为尽职尽责,为让我们成为优秀毕业生,有机会进入好的单位实习,他时常会在周末突袭式地通知我们到教室复习功课。
英兰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手足早早生了冻疮,有手指严重到已经溃烂。一个雪后的周末,她很犹豫,吃过早餐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要不要缩进被窝。她在寝室里来回走动着,并不时问我与另一个还在寝室的室友廖慧:“老师会来上课吗?我要不要到被窝里去呢?”我们建议了几次之后,被问烦了,便溜到了别的寝室,她在后面一再叮嘱我们,若老师要求上课,一定要来叫唤她。最后,她咬咬牙下了决心,小心翼翼地脱下厚重的外衣,避免伤到溃烂的手指,钻进了被窝。
我与廖慧,或许因年龄较小,顽性未除,外表看似文静,其实很会捣乱。我们常常在别人寝室关门之后,偷偷去敲门,再一溜烟躲起来,待她们跑去开门时一脸迷惑。有校友在楼下叫唤同伴时,我们偷偷躲在阳台后胡乱应声,然后听她们扯着嗓子说完她们要向同伴说的事情,我们躲在阳台后笑得前俯后仰。我们甚至仿照某些男女同学的笔迹写情书,并将情书偷偷塞进他们的抽屉里,待被查出时,又拒不认账。
一天我们又顽劣起来,突发奇想,俩人假装很紧张地跑进寝室拿起书就跑,英兰看见急忙问:“是不是老师要求上课了?”我们也不作答,带着一脸“就让你挨老师批”的表情跑走,然后悄悄地躲进了别人的寝室。英兰见状,赶忙艰难地穿起衣服,抱起书赶到教室。可想而知,当她见到锁上的教室空无一人的那一刻,她大概伤心极了,没想到我们会捉弄她。
回到寝室,她一脸欲哭的表情,见着我们也不言语,我那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过分了,主动提出中午帮她去食堂打饭,邀请她散步,但都被她拒绝。此后,她与我们很少再说笑。
直至将要毕业,她与我们的关系才稍有所缓和,但依然是一种冷淡的状态。她不再与谁结伴而行,独自吃饭,独自散步,独自去教室学习,不论我讨好地为她做什么都被她冷淡地笑着拒绝,道歉也于事无补。
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十余年后,我在所住的小区里遇见了她,我正打开车门欲下车,迎面见英兰骑着三轮车派送邮件,脸上已有风霜的痕迹,她是邮政局的投递员。我有些惊喜地叫唤她,她依然是当年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我惊觉地止住了欲问询她这些年状况的话语。往后再在小区遇上她时,我便不再主动叫唤她,尤其不会在开车遇上她的时候叫唤她。我其实早已明白,英兰看似木讷的外表下,其实有颗自尊而敏感的心,那次,我以为我们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实则却伤害到了她自尊敏感的心,她感到被信赖的朋友愚弄了。只是当年少不更事的我不懂,待明白时为时已晚。
生活便是这样,每每回忆,只叹时光无法回转,过失永远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