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路上的上海律师公会

潘真

2009年，工商银行复兴中路支行准备翻修营业大楼，在翻阅尘封的城建档案时有个重大发现：黄陂南路复兴中路转弯角子上这幢古朴简约的房子，竟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贝勒路572号——原上海律师公会办公大楼。

中国律师制度的建立，几乎与中国的近代化同步：1912年元旦，民国诞生；9月，北洋政府颁布《律师暂行章程》；12月8日，上海律师公会宣告成立。律师制度，是民主与法制的产物。作为中国最早开放的口岸，100年前，上海已有律师出庭辩护的记录；80多年前，上海的律师数量就超过了1300名。

到1926年，因律师人数迅速增加，原会所已无法满足展开活动的需要，律师公会选址贝勒路572号，筹款75700银元，造起了自己的办公楼。1928年，上海律师办公大楼落成。上海社科院研究员陈同著作《近代社会变迁中的上海律师》中的一帧老照片显示：这是一栋三层高的艺术装饰风格建筑，门前有台阶和弧形的石质护栏。

乔迁新址后，上海律师公会迎来全盛时期。读民国年间出版的《上海律师公会报告书》可知：1929至1932年间，上海律师公会的会员人数成倍增加。当时，仅爱多亚路的中汇大楼，就有70名律师设立事务所。到1936年抗战爆发前夕，上海律师公会已有1340名会员，成为国内规模最大的地方性律师组织。

律师公会之于个体律师，就像家一样温暖。1928年，律师公会在上海各级法院设立了律师休息室，由公会专门雇用杂役负责清扫，日常维护费也全部由公会负担。在捍卫律师执业权益上，律师公会更是全力以赴。1930年8月，為记者吴苏中（中共地下党员）出庭辩护的律师张星垣遭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稽查员殴打。上海律师公会出面致函警备司令部，特别指出“对律师加以殴辱，实为中外所未闻”，要求严厉查究，并记录在案。1936年，因组织救国会、宣传抗日，包括沈钧儒、沙千里、史良、王造时等四位上海律师公会成员在内的“七君子”被捕，其中沈、沙还是公会的执委会委员，但入狱期间，“公会内部从来没有人建议填补他们的职位。”当他们在次年8月获释，律师公会执委会还通过决议，为四位会员举行晚宴以致慰问……

关于上海律师公会，档案资料中最后的记载是这样的：1949年初，上海解放，上海律师公会全体会员进入中国新法学研究会组织的学习班，进行学习和思想改造。1950年1月12日，上海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陈毅在一份文件上批示：“悉查，旧上海律师公会和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司法制度有不可分离之关系，依照共同纲领规定，反动政府司法制度既经废除，该律师公会的社员资格亦随之消灭……”随后，律师公会大楼连同一些集体财产，被正式移交给中国新法学研究会上海分会。从此，作为组织的上海律师公会销声匿迹。1950年12月，中央人民政府发出《关于取缔黑律师及讼棍事件的通报》，旨在彻底摧毁旧的律师制度并取缔“讼棍”的非法活动。不久，作为个体的上海律师也销声匿迹了。

工商银行专门辟出100平方米的区域，用以建立上海律师公会旧址陈列馆。 不久，举行了“上海律师公会旧址”文物保护专家论证会，决定筹建上海律师公会旧址陈列馆。经多方努力，“上海律师公会旧址”被正式登记为不可移动文物。

贝勒路572号是上海律师的发源地，也是中国律师的重要发源地。从这里，走出了沈钧儒、史良、章士钊、沙千里、杨荫杭、邹韬奋、张志让、江一平等一批中国大律师、教育家、政治家、出版家、法学家。上海律师公会旧址陈列馆，作为中国国内首家律师史料陈列馆，在2012年12月8日向公众开放。这一天，是这个中国近代史上人数最多、影响最大的律师同业组织诞生100周年的纪念日。

编辑：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