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

高以潼

总爱将脑袋探在抱枕上，眨巴着眼，看着你轻舞着银针，十指纤纤地将染着阳光的线细细地织。看着那密匝匝的线，在锃亮的银针的耐心引导下，织成樱草色的毛衣。感受着毛衣上阳光抚过的温度，心中的记忆似这毛衣般闪亮……

风擦过柳树娉婷的长发，你牵着我的手，行走在草木青青的小道上。寂寂的巷中，满眼是你新月般的笑眼。走过了那幢红瓦房，我怎么也走不动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又使劲拽了拽你的袖口，扶着墙，揉着酸痛的腿，皱了皱眉：“怎么还没到啊？”你蹲下身来，帮我轻轻揉着腿，看着那绿柳交织的远方，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快了，快到了。就在那株柳后边！”我顺着你所指的方向看去，眼前忽地亮了。希望就在眼前，我急忙打起精神，向前跑去。跑了一阵子，又转过头来，等你缓缓地走来，再飞奔向前。就这样，长长的街在我的记忆中并不远。

是你，用长长的银针串起一丝丝的线织成了一件件樱草色的毛衣。

一溪烟柳万丝垂，韶光将条条绿丝镀上了一层金辉，宛如毛绒绒黄灿灿的线。微风使它们轻轻摇曳在春光里，将条条金枝汇成件件锦衣。屋内却是铺了整个桌子的字帖和揉得乱糟糟的废纸。我紧咬着唇，瞪着爬满血丝的双眼，手心渐渐出了汗，刚捏着笔写了几个笔划，就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将笔一摔。心绪已乱成一团麻，目光空空地看着桌上团团的废纸。揉了揉酸痛的眼，心渐渐沉入了谷底，泪水像散落的珠子，一颗颗地跌碎在僵硬的毛笔字上。

身后的門忽地推响，紧随而来的，是你轻轻的脚步声。默默地放下了什么后，又是一串的脚步声与关门声。我回过头，随即注意到，热气腾腾的清茶下压着的那张小小的字条。又漠然地望向窗外，却不经意地瞥见了那樱草色的毛衣。不自觉地一呆，脑海中竟只剩下这张触动着我心灵的纸条——“别急，快了，就只差那一点点！”还有那双银针时时刻刻鼓舞着线的前进，才织成件件毛衣时的欣喜。嘴角不禁微微地上扬，晦暗的宣纸重又沾染了新的阳光。再一次抓起笔，又是不一样的心境。

妈妈，是你，将我一箩筐的梦，织成了件件染着阳光的毛衣。你，是我的织梦人……endprint